第九百三十五章 狀元樓
狀元樓是他們這一坊裡最好的酒樓,是自有了狀元這個名稱後便開的,坊間傳聞,開這家酒樓的並不是現在的大掌櫃,而是很有權勢的人。
不過滿寶他們隻在市井中聽說,並不知道是誰。
反正不管怎麼樣,這家酒樓很大,很豪華,出入的人都很有錢,且似乎也很有文化。
畢竟六學在這裡,這名字又這麼好,基本上來這兒吃飯喝酒的多是學子,以及學子們的長輩家人之類的。
滿寶他們衣著普通,雖然不寒酸,但也絕對不豪華,一走進狀元樓便先被裡面兩面牆上塗抹的字畫給吸引住了。
白大郎是來過狀元樓的,倒還算鎮定,其他三人卻像是第一次進城的鄉巴佬一樣眼中迸射出亮光,雖然面上淡定,但一看就是第一次進來。
有人扭頭看向他們,白善他們沒注意,徑直走到牆邊仰著腦袋看題在牆上的詩文。
這都是來此吃飯的文人墨客自留的,詩文最多,也有人單留了一個字或一行字,白善看到那些字就走不動路了,雙腳緊緊地黏在地上不動。
莊先生已經擡腳上二樓去了,白二郎拽著白善要上去,沒拽動。
他回頭看了一眼道︰“等吃飽了再下來看吧。
”
滿寶也看著那些字驚嘆,“這字寫得真好。
”
白二郎問︰“你們還吃不吃飯了?
”
白善道︰“你先上去點菜吧,反正人多,上菜也需要時間,我們再看看。
”
滿寶點頭,她覺得這牆上的詩也好,也想再看一看。
白二郎撓了撓腦袋,丟下他們去追先生和他大哥,“那你們自己看吧,我先上去了。
”
店裡的夥計領著他們在二樓找了個位置,好位置基本上都被佔了,看窗外是不可能了,卻可以從二樓看著一樓。
莊先生坐下,往樓下看了一眼兩個弟子,再扭頭看已經跑上來的白二郎,微微搖了搖頭。
白大郎服侍莊先生坐下,也對白二郎道︰“你怎麼不在下面看一看詩文?
”
他道︰“那些詩文和字可都是才子們留下的,很值得一看。
”
“咦,我看下面的公告,似乎誰都可以在牆上題詩題字的。
”
“是誰都可以,但你的詩不好,字不好,好意思往上寫嗎?
”白大郎道︰“敢往上寫的都是對自己很有自信的人,沒有哪一首詩,哪一個字是凡品,學裡很多人之所以會到這裡來吃飯喝酒就是為了看牆上的字和詩的,機會難得,你怎能不去看?
”
莊先生點了點頭。
“那大哥你怎麼不去?
”
“我已經把牆上的詩都抄錄下來了,字也都看過了,你去看吧,我在此服侍先生。
”
夥計上來點菜,白二郎便道︰“回頭我抄大哥的就行,字就先不看了,我字寫得不好,就臨摹先生的字就好。
”
莊先生︰……
白大郎︰……
白大郎很懷疑的看著莊先生,不明白先生怎麼會收他為徒。
莊先生搖了搖頭,點了點身邊的位置讓他坐下,並不強逼著他下去。
滿寶一首詩一首詩的看過去,而白善就站在原地看著牆上的字,手還跟著比劃了好幾下。
封宗平與同窗們進門時,一擡頭就看到了正站在牆下的滿寶,對她,他可是印象深刻呀。
他和同窗們揮手,示意他們先上樓,然後和易子陽一起走上去。
滿寶正在默誦這些詩句,決定回去以後要把牆上這些詩默出來,學習學習人家是怎麼寫詩的,正入神,一個人就在她背後輕咳了一聲。
滿寶連頭都沒回,就平移了一下,給身後的人讓個位置,然後就繼續盯著牆上看。
封宗平見狀,忍不住輕咳一聲道︰“周姑娘,好巧呀。
”
滿寶回頭,認出封宗平,露出笑容道︰“是封公子呀,是挺巧的。
”
一旁的白善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也回神了,他扭頭看過來,走到滿寶身邊,打量著封宗平問,“這位是……”
滿寶就給他們互相介紹,然後看向封宗平身側的易子陽但笑不語,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易子陽便笑著介紹道︰“在下易子陽。
”
滿寶和白善沖倆人行禮,倆人便回禮,封宗平看著白善笑,“這位便是周姑娘的大師弟嗎?
果然是一表人才。
”
白善從來不會與人客套謙遜,因此隻客氣的笑了笑,滿寶代他回答,“比不得封公子厲害。
”
倆人互相吹噓了一下,然後封宗平便給他們介紹起牆上的字和詩來。
比如這首詩是誰寫的,這個字是誰題的,封宗平全都知道,不說滿寶,就是白善都聽得津津有味,倆人將這些全都記在了心裡,決定回去後就打聽打聽這些人。
聽著很厲害啊,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跟他們做朋友呀。
正說得熱鬧,白二郎從二樓探頭下來,沖他們叫道︰“上來吃飯啦。
”
酒樓裡高談闊論的不少,白二郎的聲音並不顯得大,但他喊的內容很突出呀,這邊人談的是“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
”;那邊談的是“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於是酒樓上下靜了一下,二樓的扭頭看向白二郎,一樓的人也擡頭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一臉無辜的與他們對上,眨了眨眼,不明白他們怎麼突然都安靜下來看著他。
白大郎捂著臉,恨不得找個縫兒把自己塞進去。
莊先生面色如常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還抽空示意白二郎老實坐好,這樣跪在凳子上像什麼樣兒?
樓下的封宗平和易子陽也收回了目光,然後看向滿寶倆人。
滿寶和白善沖倆人行禮道︰“我們先上去用飯了,告辭。
”
封宗平笑著點頭,人卻跟著他們上去,他笑道︰“我們正好也要上樓。
”
一邊走,他一邊好奇的問,“剛才那個教你們的是你們的師弟白二公子?
”
滿寶見他連白二的排行都打聽清楚了,顯然是把他們的來歷都查到了。
她點了點頭道︰“是呀。
”
同時滿寶也很好奇,“你們國子監的學生經常來這酒樓裡吃飯嗎?
”
封宗平笑道︰“也不是經常,隻是同窗間偶爾相聚而已,吃飯嘛,自然還是要回家吃的。
”
狀元樓的價格可不低,他們哪兒能經常在這裡吃呀,就算他們家有錢,但他月錢不高呀。
第九百三十六章 跟蹤
封宗平他們訂的是包間,在另一個方向,但莊先生他們坐的位置卻離樓梯口不遠,所以封宗平和易子陽先上前幾步與莊先生行禮,又和白大郎和白二郎互相見過後才離開。
酒樓裡大半的人,不是他們認識的,就是認識他們的,真要一個個寒暄,那也就不用吃飯了,也就是莊先生他們是第一次見,封宗平又對他們很好奇才上前見禮的。
對其他人,走過路過的時候伸手打個招呼,或者遠遠的回個禮就行了。
若是遇上關係不好或平淡的,直接扭過頭去當沒看見。
滿寶和白善坐下,看著桌上的飯菜覺著都很好吃,於是他們沖白二郎豎起了大拇指,「點的菜還真不錯。
」
白二郎就高興的點了其中的兩個菜道:「這都是我點的,一會兒你們嘗嘗看。
」
白大郎則點了一道菜道:「這是我點的。
」
剩下的自然就是莊先生點的了,不過為了不浪費,他也就點了三個,他更想嘗一嘗的是狀元樓的酒。
弟子們的盡的孝心,他自然是高興的接了。
滿寶仔細的品嘗了一下狀元樓的菜,覺得果然好吃,難怪那麼貴呢。
雖然大嫂做的飯菜也很好吃,但感覺是不一樣的,反正滿寶覺得這幾道菜都挺好吃的,如果不是那麼貴就更好了。
五人都吃得很盡興,喝得很盡興。
莊先生起身時都有些微醺了,滿寶和白善一左一右的扶著他,莊先生陶陶然的揮手道:「不要緊的,為師還能再喝兩盅。
」
滿寶扶著他哄道:「下次再來喝,今兒先回家吧。
」
莊先生好笑的看著滿寶,他隻是有些微暈,又不是失智,哪裡用像哄小孩兒一樣的哄著他?
一行人下樓梯,下到一半時正有兩個人往上走,走在最裡側的滿寶便慢慢鬆開了莊先生,自己先往前走了兩步,白善就扶著莊先生往裡靠,正好讓出一個位置來讓下面的人通過。
莊先生微微側頭,正好與上樓的人四目相對,他臉上的笑容還未消失,腳步卻頓住了。
白善疑惑的擡頭看向先生,莊先生這才重新擡腳,微微挪開了眼睛繼續往下。
上樓的人也頓了一下,然後側身讓到一旁,滿寶在前面一邊領路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話,「先生您慢點兒,這台階可不低……」
莊先生應了一聲,越過上樓的人走到樓下去,滿寶便回身扶住他,白大郎則去結賬,五人走出酒樓,大吉將馬車趕了過來……
樓梯上的人停住腳步,回身看了消失的莊先生一眼,與落在最後的長隨示意了一下。
長隨便轉身跟出去。
大吉趕著馬車回家。
京城的道路很寬敞,人走的道,馬和馬車跑的道那都是劃好的,所以馬車便是在大街上也能跑起來。
跑著,跑著,大吉便覺得有些不對,他探出身子往後看了一眼,發現後面那輛馬車還是跟著他們,他皺了皺眉,在下一個路口時便右轉,,片刻後,他便見那輛車繼續跟了上來。
大吉垂下眼眸想了想,乾脆趕著馬車往外城去。
車裡的五人都才吃飽飯,連日來的精神緊繃突然放鬆,除了莊先生外,其他四個全都昏昏欲睡起來,因此一點兒沒發覺有什麼不對。
莊先生則似乎不醉了,正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滿寶被車晃了晃,不小心撞在了白善身上。
白善抱住幾乎整個人都撞進他懷裡的滿寶,稍稍清醒了一些,他轉了一下身,撩開窗簾往外看,發現街道兩邊的鋪子他竟沒見過,路也不熟,忍不住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大吉?
」
大吉聽到聲音後道:「少爺,我們換了條路回去,您再等一等,一會兒就到家了。
」
白善:……當他傻呀,從狀元樓到他們家,直走,轉個彎兒後再轉個彎兒就到巷子口了,為什麼要換路?
滿寶也清醒了過來,坐好後和白善一起爬到車門口,探頭往外看,「大吉,怎麼了?
」
大吉回頭對他們笑了笑道:「沒事,後面跟了輛馬車,少爺和滿小姐先進車裡休息一會兒,我們不多時就能回家了。
」
車裡的莊先生、白大郎和白二郎也都清醒了過來,被這話驚了一下。
白二郎緊張起來,「是不是碰上壞人了?
」
一無所知的白大郎:「朗朗乾坤下還怕遇到壞人嗎?
」
白二郎道:「萬一是益州王的人找上門來了呢?
」
白大郎一頭霧水,「益州王的人為什麼要找我們?
不,是找你們……」
莊先生垂眸想了想道:「別擔心,應該不是找你們的,是來找我的。
」
白善和滿寶回頭看莊先生,一個道:「先生,是剛才酒樓裡的那人嗎?
」
一個道:「先生,你在京城還有朋友呀?
」
莊先生笑了笑,正想讓大吉在前面停下,大吉便加快了速度,車裡的人瞬間倒成一片,大家都忍不住驚叫起來,但就是這麼嘈雜,車裡的人還是聽到了車後砰的一聲,然後就是吵架聲。
滿寶聽到了一到熟悉的大叫聲,「你怎麼駕車的,知不知道讓道兒啊,一個兩個的趕著去投胎呀……」
滿寶捂著和白善撞疼的腦袋,都不去問大吉,直接在腦子裡問科科,「科科,科科,是我五哥嗎?
」
科科:「不止是宿主的五哥,還有宿主的六哥,大侄子、二侄子和二侄女。
」
老周家的人全到齊了。
滿寶:「怎麼這麼巧?
」
這話不僅是對科科說的,也是對白善說的。
科科還沒回答,白善便道:「不是巧吧,大吉特意來繞的這一圈兒?
」
大吉沒說話,擺脫了後面跟蹤的馬車後便在下一個路口轉了一個彎,從另一個坊門回去了。
白善他們幾個對京城不熟,看著這些完全陌生的路頭都大了。
等他們好容易回到家的時候,周五郎他們早就回來到了,連晚食都吃了。
周五郎忍不住念叨:「大吉,你把車趕到哪兒去了,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
滿寶暈陶陶的,也覺得太久了。
大吉道:「多繞一繞,以免有人跟蹤。
」
白善問,「周五哥,你們沒事吧?
」
「沒事,那人還倒賠我們一兩銀子的修車錢和受驚錢呢,我讓大頭和二頭悄悄的下車去跟著了,他去了趟狀元樓,立重和立威又不吃飯不好進去,所以守在門口許久才等到人,立重和人打聽了,說坐車的那人姓陳,叫陳大人。
」
周五郎道:「還是個當官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