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三章 懷疑
滿寶看著關老爺的臉色問,「您近來感覺如何,頭還疼得厲害嗎?
」
滿寶的問題又多又細,白善不說話就顯得很正常了。
關老爺還等著他回答呢,有些不耐煩起來,就要把手收回來,「我的病也就這樣了,看不出什麼來,不看了。
」
滿寶就壓住他的手道:「關老爺,您這病治了有十二年了,您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怎麼知道我們不能再治十二年?
」
這個還真治不了,紀大夫忍不住重重的咳嗽兩聲。
關老爺對於自己的病情也是了解的,聞言看了滿寶一眼,然後與紀大夫笑道:「你這徒弟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
紀大夫笑道:「小孩兒嘛,都心大。
」
關老爺點了點頭,見滿寶不願意放手,他乾脆也不動了,但也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看向白善問,「白小郎君是哪兒人?
」
該想的,不該想的,白善都想了,這些東西便是他不說,過後關老爺一問,也自有人能回答,所以他坦然的道:「我是隴州人,今日是和府學請了假過來的。
」
關老爺就看了一眼關二郎後道:「我這二兒子何德何能讓白小公子如此高看他?
」
白善便低頭笑了笑,「關二哥人品好,學識也不差,是關老爺謙虛了。
」
一旁的關二郎臉色微紅,正要解釋白善不是為他而來,而是為了他的心上人滿寶來的。
但目光掃到倆人他又頓了一下,算了,這個年紀的孩子衝動,卻不太會想告訴大人,他認了就認了唄。
關二郎是不願意承認主要是白善誇他也誇得舒服的。
「你是隴州人,怎麼來益州上學?
」
白善在一旁回答,滿寶漸漸覺得不對起來,真是奇怪,怎麼問起隴州,問起白善的父母時,關老爺的脈就跳得有點兒快呢?
滿寶半響琢磨不出來,紀大夫見她把個脈半天不說話,便站在她背後輕咳一聲,滿寶連忙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沒多少變化,紀大夫您看看。
」
紀大夫瞥了她一眼,他剛才都看過了,還看什麼看?
他道:「關老爺移步屋內,我給你紮一會兒針吧。
」
關老爺紮針後會好受一點兒,這也是他一直願意接受紀大夫治療的原因,他雖然覺著自己活不了了,但至少死前不要那麼痛苦。
所以往常一說紮針關老爺都很配合,但這次關老爺卻搖手道:「這次就算了,家有客人,我陪他說說話,且這紮針也沒用,又治不好。
」
紀大夫就瞪眼,「誰說沒用的?
這針能緩解你的癥狀,還能給你助眠你知不知道?
」
白善也立即道:「要是因為小子而誤了關老爺治病,那就是罪過了,您要尋我說話,小子多留一會兒就是了,您先紮針,我和關二哥去院外候著。
」
關二郎連連點頭,「父親,您先紮針,我帶他到園子裡走走,一會兒再回來陪您說話就是。
」
關老爺皺眉想了想,一旁的紀大夫虎視眈眈,他隻能點頭。
滿寶拎著藥箱進去,將針拿出來後便退了下去,紀大夫掃了她的背影一眼,沒說話。
關老爺卻留意到了,問道:「你這小弟子今天怎麼不留下觀摩了?
」
紀大夫手不停的將東西擺在桌子上,示意關老爺脫衣裳,他道:「這孩子學得快,來看了這麼多次早學會了。
」
關老爺就嘆氣,「我就知道你這是拿我來給她練手呢,你還不肯告訴我,我能活多久。
」
紀大夫拿了針去找他的穴道,聞言道:「你要想活得長久一些,總是可以活的。
」
關老爺沒再說話了,趴在枕頭上昏昏欲睡。
每次一紮針他都犯困想睡覺。
滿寶出去,關家兄弟和白善正站在院門口等她。
一見她出來,關二郎便問,「父親紮針了?
」
滿寶點頭,「紀大夫正在給他紮針,有些問題便由我來問吧。
」
「不用等紀大夫嗎?
」
滿寶笑著搖頭,「不必,來前紀大夫都叮囑過我了。
」
關大郎便請他們去園子裡坐著談。
「我父親的病一開始便是紀大夫來的,難道紀大夫當年沒問過我父親,當時不知道病因嗎?
」關大郎的記憶可比關二郎清晰多了。
滿寶面不改色的道:「近來我在翻看整理關老爺的脈案,發現隻有到十年前的脈案,可紀大夫說,似乎十二年前開始關老爺就說過自己頭疼了,不過時間太久,紀大夫年紀也大了,當時病情不重,沒有留下脈案,所以我們現在回想起來知道的並不多。
」
滿寶睜眼說瞎話道:「我們最近翻到了一本醫書,裡面有提到腦疾的治療,隻是要對症才能下藥,所以我們才想問起病因。
」
這個說辭說服了關大郎。
關大郎就認真的想了想道:「你這麼一說我隱約想起來了,十二年前父親的確說過頭疼,而且有一年中秋,父親大病,連中秋都不能去王府,那一年是……大貞三年?
」
關大郎想了好一會兒後確定的點頭,「沒錯,就是大貞三年,我記起來了,因為那一年王府的二郡王出生,父親作為家臣還領了很多賞呢。
」
滿寶便問道:「那時候關老爺是不是特別忙?
嗯,我是說,他壓力大不大,心裡緊張不緊張?
」
關大郎笑道:「心裡緊不緊張我不知道,不過那段時間父親並不怎麼忙,每天有很多時間陪著我們。
」
關二郎卻道:「但春天的時候很忙。
」
「你怎麼知道?
」
關二郎輕咳一聲道:「大哥你忘了,二郡王出生的那一年春天我跟著大郡王與人打了一架,父親都沒空罰我。
」
關大郎連連點頭,「對對對,那一年春天父親很忙,難道是春時熬壞了身體,秋時發出來?
」
滿寶點頭肯定,「有這個可能,那會兒關老爺飲食如何,可安定嗎?
是常在家裡吃,還是在外面吃的?
」
這些問題都是唐縣令和他們商量過後設計的,既有他想知道的信息,又能跟身體扯上關係的,能問的滿寶都問了。
不能問的,不用白善提醒,滿寶也知道不能開口。
四人在園子裡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直到下人來找,他們才知道關老爺已經紮完針,甚至已經睡了一覺起來了,正要見一見白善呢。
第八百六十四章 懊惱
白善從關家出來的時候後背都出了一層的薄汗,他站在馬車邊上頓了頓,看向滿寶。
滿寶就要過去和他同坐,才走了兩步,紀大夫就咳嗽一聲,叫道:「滿寶,上車,我有話與你說。
」
滿寶就隻能停下,看了白善一眼後上了紀大夫的車。
白善皺了皺眉,也沒說什麼,踩著車凳上車。
關二郎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中感嘆,看來這兒也有棒打鴛鴦的人吶。
白善撩開窗簾最後和關二郎道別,大家互相招了招手後才分開。
關二郎目送兩輛馬車走遠,這才笑著轉身回正院去。
關老爺正在問關大郎白善的情況。
關大郎哪兒知道這麼多?
這兩年他的主要精力就是照顧老爹和打理家務上了,偶爾有空閑的時間了,想要和城裡的世家權貴們維持一下關係,又總會有各種事冒出來,所以他對外面的事情並不靈敏。
他已知的白善的情況還是二郎告訴他的呢。
關老爺見他一問三不知,僅知的那些還是他剛才問出來的,頓時氣得不行。
他一氣,頭就更疼了,頭一疼,脾氣又忍不住起來……
正要發火的時候,關二郎笑眯眯的走了進來,察覺到氣氛不對,他下意識的一頓,轉身就想走。
關老爺已經叫道:「老二,你過來。
」
關二郎便硬著頭皮過去,行禮:「父親。
」
關老爺盯著他道,「我問你,你跟白善正是相談甚歡,相見恨晚,所以把人請家裡來的?
」
關二郎連連點頭,「是。
」他總不能說那小郎君是為了他的心上人來的吧,在他爹眼中,兒女情長可不是什麼出息表現。
關老爺就靠在躺椅上看著他的眼睛問,「那你說一說,你們前天都談了什麼?
」
關二郎硬著頭皮道:「談了很多,詩書詞賦都談到了,很長的。
」
「沒事,我們父子兩個也很久沒在一處說說話了,現在也沒事做,有的是時間,你就從頭說起吧,你們都談了什麼詩書詞賦?
」
關二郎被噎住,一下說不出話來。
關老爺就眼睛一瞪,喝道:「還不說實話,說,他到底是為什麼來的?
」
關二郎這會兒覺著不對了,悄悄和關大郎對視一眼,然後低頭道:「他是陪著小周大夫來的,父親,您為何如此在意白善?
」
關大郎也看著關老爺。
關老爺卻是「騰」的一下從躺椅上坐起來,心緒急劇起伏,「你說他陪著誰來的?
」
「小周大夫呀,」關二郎頓了頓後道:「他們二人,咳,互相愛慕,所以……」
關老爺臉色變了幾變,面無表情的道:「你仔細的說一說你們初次見面的情景吧,還有,剛才你們都說了什麼話?
」
關二郎心惴惴,在他爹的目光下不得不細細的說來。
而此時,坐在馬車裡的滿寶也心惴惴的低頭坐在紀大夫的對面。
紀大夫盯了她半天,最後還是理智佔了上風,沒有問她為何要去打探關老爺的病。
他當了近四十年的大夫,如果從跟著父親看診開始,那有五十年了。
但是,紀大夫還是忍不住教她道:「滿寶,我從九歲開始,就背著一個藥箱陪著我父親出入各種宅院,五十來年了,我見過的東西太多太多,作為大夫,我們隻要看病就好,其他事能不聽就不聽,更不要去主動打探,好奇心少的人才能活得長久安樂,知道嗎?
」
滿寶便知道紀大夫一定是猜出了什麼。
她剛學醫術時,陸老大夫曾經和她說過,一名醫者,首先要會的便是察言觀色,而上好的醫者,最會的也是察言觀色。
陸老大夫說過,大成的醫者,病人的心思一動,病人自己或許都不知,但醫者卻能摸出來,看出來,這才是治未病的大醫。
紀大夫自然沒到這一點兒,但連滿寶都能摸出關老爺的異常,她不信紀大夫摸不出來。
滿寶就知道瞞不過他,但她知道他的為人,他不會問,更不會參與進來,所以滿寶也不會與他說緣由,隻道:「紀先生,這不是好奇。
」
紀大夫看著滿寶,滿寶毫不避諱的回視他,認真的道:「紀先生,我做此事不是為了誰,而是就是為了我自己。
」顯然她也察覺到了紀大夫對白善的態度變化。
她頓了頓後問道:「會把您拉下水嗎?
」
紀大夫笑了笑後道:「哪兒那麼容易被拉下水?
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去吧,我老了,可管不了你們這麼多。
」
滿寶鬆了一口氣,半蹲著行禮,「多謝紀先生。
」
紀大夫微微閉上眼睛,受了這一禮。
滿寶沒有再在藥鋪多留,送紀大夫進了藥鋪後,她便背了自己的背簍走到後面的馬車,麻溜的爬上去,「你怎麼了?
我怎麼覺著關老爺似乎認識你似的?
」
白善道:「他不認識我,但應該認識我爹。
」
滿寶這才想起這一茬,懊惱道:「糟了,忘了這一茬了。
」
白善嚴肅的點頭,「我猜,他一定猜出了我是白啟之子。
」
滿寶糾結起來,「他要是壞的,轉身告訴了益州王……」
白善道:「走,我們去找唐縣令。
」
白善敲了敲車壁,大吉便打轉馬頭朝縣衙而去。
唐縣令剛處理好上午的事,正晃晃悠悠的要回後院用飯呢,走到一半察覺不對,腳步頓了一下後臉色微變,懊惱的叫道:「糟了。
」
跟在後面的明理連忙問道:「老爺怎麼了?
」
唐縣令拍了一下手掌道:「忘了問劉老夫人,白善和白縣令長得像不像了。
」
明理撓了撓腦袋道:「他們是親生父子,總會有長得像的地方吧,難道老爺懷疑善少爺不是白縣令生的?
」
唐縣令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腦子裡都想些什麼?
」
他轉身就往回走,道:「走,我們去藥鋪看看,不知道他們去關家了沒有,要是沒去,趕緊把人攔下來。
」
話才說完,他就看到了跟著衙役進門來的倆人,一看他們的樣子他就停下了腳步,「得,看來已經去過了,動作還挺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