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定下,京城兩縣便將義診的公告貼了出去,唐縣令甚至還特別好心的通知了轄下各坊裡正,還讓差役下鄉走了一趟,把轄下各鄉各裡各村都通知到,甚至為了避免他們白跑一趟,還讓差役給他們錯開了時間。
郭縣令本來隻張貼公告而已,聽說唐縣令竟做得這麼細緻,乾脆也這麼乾。
於是正月十八那天一大早,內外城門一開便有許多人冒著寒氣的進城,還有一些人用木闆擡著人。
守門的士兵們第一次一天之內看到這麼多人擡著人進城的,不由多問了兩句。
擡著一個臉色蒼白瘦弱婦人的漢子便道:「聽說太醫署要開義診,有太醫坐堂,所以帶我媳婦來看看。
」
士兵便不由看了一眼木闆上的人,她隻露出了一個頭,身上蓋著好幾床青色的被子,一層疊著一層,幾乎看不見人呼吸的起伏,總覺得這麼重的被子能把人壓死。
士兵們上下看了他們一下,沒發現有什麼違禁物,便揮手讓他們進城了。
他們卻是第一次來京城,忍不住問身邊走過的人,「太醫署怎麼走?
」
「直走,進了內城再找吧。
」被問的人看了他們一眼,覺得他們口音不像是京城附近的,便問道:「你們是哪個村的?
」
「羅村。
」
對方木木的問道:「長安縣有這個村?
」
「我們不是長安縣的,我們是鳳州的,十四的時候我們聽人說京城的太醫要開義診,我們連十五都沒在家過,直接就來了。
」
「可不是嗎,走了四天,終於到了。
」
「……你們走來的?
」
「是啊,第一次來這麼遠的地方,京城可真遠。
」
遠個屁呀,京城到鳳州騎馬也就一天的功夫,馬車慢點兒,一天半也到了,走路……
被攔住問話的人看了一眼木闆上的婦人,指點道:「那你們得趕緊去,太醫院有個小神醫姓周,那是位女太醫,她治女子病症很厲害的。
」
漢子眼睛大亮道:「我知道,就是她治好了太子的病,求來了小皇孫,我們就是聽說她也要坐堂才來的。
」
不然他長這麼大就沒出過鳳州,哪敢出門往京城來?
他看了一眼她媳婦,鳳州的大夫都沒辦法了,可他是真的不想他媳婦死,他可就這一個媳婦。
羅村的人謝過他,加快腳步往內城去。
滿寶往自己的手心裡哈了一口氣,在地上跺了跺腳,白善看見了道:「還是來打一套拳吧,打了就不冷了。
」
她的手才揣到袖子裡,這會兒很不想再拿出來,可白善說的也有理,而且今天她還要帶學生們義診,得打起精神來。
於是她點了點頭,終於把手從袖子裡拿了出來,然後慢騰騰的跟著白善打拳。
打了一遍她身上也有了熱氣,乾脆又跟著他來了第二遍,白二郎和殷或劉煥幾個總算洗漱出來打算去食堂用飯時,才走出院子就看不到不遠處的樹下倆人正打拳。
劉煥就牙酸道:「他們怎麼總能起這麼早?
」還總能湊在一起。
白二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見怪不怪,走到路邊沖他們喊了一聲,「吃早食了。
」
白善應了一聲,也打完拳了,和滿寶一起收勢後走過來,此時他們額頭出了薄汗,滿寶也不覺得冷了,「果然還是要打拳呀。
」
滿寶吃完早食便出宮去了,蕭太醫和劉太醫他們連宮門都沒進,直接從家裡過去的。
今日宮裡是盧太醫輪值。
到了太醫署,前面已經或站或坐了不少人,看到有馬車在太醫署門口停下,坐著的人就站起來看,前來維持秩序的差役們就叫道:「起來,起來,都給我排好,一個病人一個坑啊,不許多排。
」
滿寶提著藥箱下車,扭頭看了一眼等著的人,再看一眼已經擺出來的桌椅和一旁支起來的帳子便轉身進入太醫署。
太醫署和國子監門前有一塊很大的空地,兩府還有公告牌在前呢,這一次太醫署和國子監借地,直接把他們牆外的那一大塊地都佔了。
在那裡擺了桌椅和支了帳子,其實就是簡易的棚子。
進入太醫署,裡面也是一片熱鬧,被選中的學生老早就等著了。
這一次名額都是根據成績來的,周立如也在其中,她之前在濟世堂都是認藥材背藥材,也沒有經驗,這一次其實就是來打下手看老師和師兄們怎麼做的。
滿寶並不帶他們,或者說,他們現在還不值得帶,隻是在後面觀摩,然後幫忙而已。
需要他們手把手教的是選出來的那十二個學生,滿寶的弟子就佔了三個。
蕭太醫人精一樣,她一進來就道:「你來得正好,這十二個人我們六個人帶,未免打架,直接抽籤吧。
」
十二個人裡隻有劉三娘一個女的,滿寶直接道:「我隻抽一個,三娘固定跟著我。
」
其他太醫一想,他們都是男子,帶劉三娘的確不方便,於是點頭同意了。
劉太醫就笑眯眯的在一捧紙團中找出劉三娘的拿出來,然後又搖了搖剩下的紙團,搞亂後看向眾人。
大家便讓劉太醫先抓,畢竟這會兒他身份比較高不是?
劉太醫讓了一下便也不客氣起來,抓了兩個紙團出來,然後是蕭太醫……
按照年紀和資歷的話……滿寶讓呀讓呀,最後桌子上就隻剩下一個了。
她默默地拿起來拆開,對上大家炯炯的目光,她便展開給他們看,「石修。
」
眾人一聽,臉色各異,蕭太醫摸著鬍子笑道:「不錯,不錯,我急著周太醫和保和醫館石掌櫃的交情也不錯的。
」
滿寶當然知道石修,他是石掌櫃的小兒子,在進來前也學過好些年醫術了的,聽說他兩個哥哥都想進太醫院,可是幾次考試都沒過,他們家在太醫院也沒什麼人脈,不能走關係進去做醫助,後來就放棄了。
當時太醫署一開,石掌櫃就把在外面學習的小兒子找了回來,他比鄭辜小一歲,剛好踩著年齡線進入太醫署。
大家都知道,他和鄭辜一樣是沖著太醫院來的。
滿寶倒沒什麼,管他誰家出來的呢,反正都是太醫署的學生,大多都聽過她的課。
於是滿寶收了條子,「我去找人了。
」
「我們同去。
」
滿寶就和大家一起出門,問道:「鄭辜和鄭芍是誰帶著的?
」
蕭太醫和一位方太醫應了一聲,表示是他們。
滿寶就托他們多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