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八章 骨錚鳴 血燃燒(一)
世事不息。
每時每刻,有些生命如流星般的隕落,而存留於世的,仍要繼續他的旅程。
南下的史進輾轉抵達了沃州,相對於一路北上時的心喪若死,與兄弟林沖的重逢成為他這幾年一來最為喜悅的一件大事。
亂世之中的沉沉浮浮,說起來慷慨激昂的抗金大業,一路之上所見的不過隻是悲苦與淒涼的交織而已,生生死死中的浪漫可書者,更多的也隻存在於他人的美化裡。
身處其中,天地都是泥沼。
唯獨與林沖的再見,仍舊有著生氣,這位兄弟的生存,乃至於開悟,令人覺得這世間終究還是有一條生路的。
他接下了為林沖尋找孩子的責任,來到沃州之後,便尋找當的地頭蛇、綠林人開始追尋線索。
赤峰山未曾內訌前雖然也是當世豪強,但畢竟未曾經營沃州,這番追索費了些時間,待打聽到沃州那一夜驚天動地的比鬥,史進直要哈哈大笑。
林宗吾一生自視甚高,時時宣揚他的武藝天下第一,十餘年前尋覓周侗宗師比武而不得,十餘年後又在林沖兄弟的槍下敗得莫名其妙,也不知他此時是一副怎樣的心情和面貌。
再想想林兄弟的武藝如今這般高強,再見之後即便不圖大事,兩人學周宗師一般,為天下奔走,結三五義士同道,殺金狗除漢奸,隻做眼前力所能及的些許事情,笑傲天下,也是快哉。
有了這番打算,他心中暫時的平靜下來,一面查找那穆安平的下落,一面等待著林沖的返回,順道也打聽那齊家齊傲的行蹤。
然而隨著時間過去,穆安平的下落、林沖的音訊都沒有著落,史進心中的不安終究還是聚集起來,縱然強行壓下,偶爾也不免再度翻湧,掀起波瀾。
抵達沃州的第六天,仍未能尋找到譚路與穆安平的下落,他估算著以林兄弟的武藝,或者已將東西送到,或者是被人截殺在半路,總之該有些音訊傳來。
便聽得一則消息自北面傳來。
一日前,屯兵北面的王巨雲所部忽然朝東南用兵,目標乃是沃州東面的餘城,這消息傳來,沃州頓時也開始戒嚴,士兵上城,開始提防對方的偷襲。
感受到了兵鋒將至的肅殺氣氛,沃州城內民心開始變得惶惶不安,史進則被這等氣氛驚醒過來。
對於將要發生的事情,他是明白的。
北面女真人南下的準備已近完成,偽齊的眾多勢力,對此或多或少都已經知曉。
雁門關往南,晉王的地盤名義上仍舊歸順於女真,然而私下裡早已與黑旗軍串聯起來,早已打出抗金旗號的義師王巨雲在去年的田虎之亂中也隱見其身影,雙方名雖對立,實際上早已私相授受。
王巨雲的兵鋒逼近沃州,絕不可能是要對晉王動手。
餘城方向,那是大儒齊硯的一支旁系宗親所在。
風聲鶴唳,最後的劍拔弩張、你死我活已經開始。
他想到許多事情,第二日淩晨,離開了沃州城,開始往南走,一路之上戒嚴已經開始,離了沃州半日,便驟然聽得鎮守東南壺關的摩雲軍已經造反,這摩雲軍屬陸輝、雲宗武等人所轄,造反之時生息敗露,在壺關一帶正打得不可開交。
再往南走,一路之上所見兵鋒縱橫,一場大亂似乎正毫無徵兆地掀起,不少士紳大族、原本在晉王體系內身居高位者都已被波及進去,軍隊開出各個城池,在一所所豪族宅邸中肆虐抄家,這些大族中的老弱婦孺皆被抓出來押往城內,城池之中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被斬首示眾。
往日裡的晉王體系也有眾多的權力鬥爭,但波及的規模恐怕都不如這次的龐大。
史進卻是心中有數的。
他自接下那華夏軍「小醜」的情報,一路往晉王地盤而來,途中截殺激烈,接應者卻並不多見。
史進心中便明白,那情報多半是真的,否則南面的一眾勢力絕不至於如此的狗急跳牆,皆因他們心知肚明,消息一送到,各人的底牌便要揭開,反倒若能將人截殺在半途之中,許多事情還能夠事後抵賴。
但這消息也絕非隻有自己手上的一份,以那「小醜」的心機,何至於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黑旗軍北上經營,若說連傳個情報都要臨時找人,那也真是笑話。
自己或許隻是一個誘餌,誘得暗地裡各種心懷鬼胎之人現身,便是那名單上沒有的,說不定也會因此露出馬腳來。
史進對此並無怨言,但如今在晉王地盤中,這巨大的混亂忽然掀起,隻能證明田實、樓舒婉、于玉麟等人已經確定了對手,開始發動了。
林大哥最後將消息送去了哪裡……
此時周圍的官道已經封鎖,史進一路南下,到了刑州城,他依著過去的約定潛入城中,找到了幾名赤峰山的舊部,讓他們散出耳目去,幫忙打聽史進當初散去舊部時心灰意冷,若非此次事情緊急,他絕不願再度拖累這些老部下。
離開刑州,輾轉東行,抵達遼州附近的樂平大營時,于玉麟的大軍已經有半數開撥往壺關。
樂平城內城外,也是一片肅殺,史進斟酌許久,方才讓舊部亮出名頭來,去求見此時恰巧來到樂平掌局的樓舒婉。
不久之後,他就知道林沖的下落了。
此時的送信人,剛剛葬下。
秋風嗚咽,樂平城裡裡外外,城牆還在加固,這一天,史進感到了巨大的悲哀,那不是常年馳騁戰場上的瓦罐不離井邊破的悲哀,而是一切都在向黑暗之中沉落的絕望的悲哀,從十餘年前周宗師等人飛蛾撲火般開始,這十餘年裡,他看到的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在混亂中破滅了,那些抗爭的人,曾經並肩作戰的人,愛上的人,肩負著過往友誼的人……
劃過十餘年的軌跡,林大哥在重逢後的幾天裡,也終於被那黑暗所吞沒了。
女真南下,黑旗傳訊……
在那還殘留血跡的軍營之中,史進幾乎能夠聽得到對方最後發出的喊聲。
李霜友的叛變令人始料未及,如果是自己過來,或許也會深陷其中,但史進也覺得,這樣的結局,似乎便是林沖所追尋的。
他在軍營中呆了許久,又去看了林沖的墓地。
這天夜裡,樂平的城牆上火把通明,工人們還在趕工加固城牆,各種呼喊聲中夾雜著惶恐的聲音,那名叫樓舒婉的女宰相正在巡視安排著整個工程的進度,不久之後便要趕去下一座城池,她有心再見史進一面,史進也有事拜託對方。
「……南下的路程上不曾出手援助,還請史英雄見諒。
皆因此次傳訊真真假假,自稱攜情報南來的也不止是一人兩人,女真谷神同樣派出人手混雜其間。
其實,我等藉機看到了許多深藏的漢奸,女真人又何嘗不是在趁此機會讓人表態,想要搖搖擺擺的人,因為送下來的這份名單,都沒有搖擺的餘地了。
」
城牆之上火光明滅,這位身著黑裙表情冷漠的女人看來剛強,隻有史進這等武學大家能夠看出對方身體上的疲憊,一面走,她一面說著話,話語雖冷,卻出奇地有著令人心神平靜的力量:「這等時候,在下也不拐彎抹角了,女真的南下迫在眉睫,天下危亡在即,史英雄當年經營赤峰山,如今仍頗有影響力,不知是否願意留下,與我等並肩作戰。
我知史英雄心傷好友之死,然而這等時勢……還請史英雄見諒。
」
看著對方眼底的疲憊和強韌,史進恍然間覺得,自己當初在赤峰山的經營,似乎不如對方一名女子。
赤峰山內訌後,一場火拚,史進被逼得與部眾離開,但山上仍有上萬人的力量留下,若是得晉王的力量相助,自己奪回赤峰山也不在話下,但這一刻,他終究沒有答應下來。
「若是往常,史某對此事絕不會推辭,然而我這兄弟,此時尚有親族落入奸人手中,未得營救,史某死不足惜,但無論如何,要將這件事情做到……此次過來,便是請求樓姑娘能夠相助一二……」
史進拱手抱拳,將林沖之事簡單地說了一遍。
林沖的孩子落在譚路手中,自己一人去找,不啻大海撈針,此時太過緊急,若非如此,以他的性格絕不至於開口求助。
至於林沖的仇人齊傲,那是多久殺都行,還是小事了。
樓舒婉靜靜地聽完,點了點頭:「因為名冊之事,周圍之地恐怕都要亂起來,不瞞史英雄,齊硯一家早已投靠女真,於北地扶植李細枝,在晉王這邊,也是此次清理的中心所在,那齊傲若真是齊家旁系,眼下恐怕已經被抓了起來,不久之後便會問斬。
至於尋人之事,兵禍在即,恕我無法專門派人為史英雄處理,然而我可以為史英雄準備一條手令,讓各地官府權宜配合史英雄查案。
這次局勢混亂,許多地頭蛇、綠林人應該都會被官府抓捕問案,有此手令,史英雄應當能夠問到一些情報,如此不知可否。
」
「姑娘大恩大德,史某容後再報。
」史進拱手。
「史英雄送信南下,方是大德,此等舉手之勞,樓某心中有愧……」女子也拱了拱手:「今夜還要趕回遼州城,不多說了,他日有緣,希望戰場相見。
」
她冷漠的臉上勾出一個微微的笑容,然後告辭離開,周圍早有過來報告的官員在等待了。
史進看著這奇特的女子離開,又在城牆邊上看了看上下忙碌的光景。
民夫們拖著巨石,呼喊號子,加固城牆,被組織起來的婦人、小孩亦參與其間,在那呼喊與嘈雜中,人們的臉上,也多有對未知將來的惶恐。
十餘年前,女真人第一次南下時,類似的景像自己似乎也是看見過的。
人們在慌亂中抓住一切機會構築著防線,十餘年來,一切都在沉落,那渺茫的希望,依然渺茫。
十餘年前,周英雄慷慨赴死,十餘年後,林大哥與自己重逢後同樣的死去了。
在這十餘年間,那巨大的黑暗,從未消褪,終究又要來了。
即便迎上去,恐怕也隻是又一輪的赴死。
這樣的世道,何時是個盡頭?
世間將大亂了,惦記著尋找林沖的孩子,史進離開樂平再度北上,他知道,不久之後,巨大的漩渦就會將眼前的秩序完全絞碎,自己尋找孩子的可能,便將更加的渺茫了。
可那又怎麼樣呢……
同樣的七月。
相隔數千裡外,黑色的旗幟正在起伏的山麓間晃動。
西南大小涼山,尼族的聚居地,此時也正處於一片緊張肅殺的氣氛之中。
自六月間黑旗軍劉承宗率領八千軍隊躍出涼山區域,遠赴徐州,於武朝鎮守西南,與黑旗軍有過數度摩擦的武襄軍在大將陸橋山的率領下開始壓境。
七月初,近十萬大軍兵逼涼山附近金沙江流域,直驅大小涼山之間的腹地黃茅埂,封鎖了來去的道路。
與此同時,在深入涼山腹地的士人李顯農等人的策動下,以小涼山莽山尼族為首,有數支尼族大小部落開始了在山中的活躍,他們或者派出勇士,赴黑旗軍邊境放火、騷擾、刺殺,或者肆虐於黑旗軍於山中原本維持的商道附近,襲擾商隊或是斬殺落單的黑旗士兵,在一個月的時間裡,黑旗原本維持下來的商貿活動已經降低至原本的五成不到。
位於涼山腹地,集山、和登、布萊三縣十四鄉稻米方熟,為了保證即將到來的秋收,華夏軍在第一時間採取了內縮防禦的策略。
此時和登三縣的居民多屬外來,以西北、小蒼河、青木寨的成員最多,亦有由中原遷來的士兵家屬。
已經失去故有家園、背景離鄉的人們格外渴望著落地生根,幾年時間開墾出了許多的農地,又盡心培育,到得這個秋天,莽山尼族大舉來襲,以放火毀田毀屋為目的,殺人倒在其次。
周邊十四鄉的民眾聚集起來,組成民兵義勇,與華夏軍人一道拱衛田產,大大小小的衝突,時有發生。
中原北面將至的大亂、南面肆虐的餓鬼、劉豫的「反正」、江南的積極備戰與西南局勢的驟然緊張、以及此時躍往徐州的八千黑旗……在消息流通並不靈活的如今,能夠看清楚眾多事情內在關聯的人不多。
位於涼山以東的梓州府,乃是川北首屈一指的重鎮,在川陝四路中,規模僅次於成都,亦是武襄軍鎮守的核心所在。
由於武襄軍的這一次大規模行動,梓州府的局勢也變得緊張,但由於黑旗逆匪的動作不大,城市的治安、商貿並未受到太大影響。
涪江凱江兩道河流穿城而過,船隻來往不息、市集繁茂、車水馬龍。
城中最熱鬧的街市、最好的青樓「雁南樓」上燈火通明,這一天,由東面而來的士子、大儒齊聚於此,一面把酒言志,一面交流著有關時局的眾多消息與情報,集會之盛,就連梓州當地的眾多豪紳、名流也大都過來作陪參與。
這幾年來,在眾多人豁出了性命的努力下,對那弒君大逆的剿滅與博弈,終於推進到眼前這刀槍見紅的一刻了。
青樓之上的大堂裡,此時與會者中生命最顯的一人,是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樣貌俊逸沉穩,郎眉星目,頜下有鬚,令人見之心折,此時隻見他舉起酒杯:「眼下之大勢,是我等終於截斷寧氏大逆往外伸出的手臂與耳目,逆匪雖強,於涼山之中面對著尼族眾英豪,恰如壯漢入泥潭,有力不能使。
隻須我等挾朝堂大義,繼續說服尼族眾人,逐漸斷其所剩手足,絕其糧草根基。
則其有力無法使,隻能逐漸衰弱、瘦小乃至於餓死。
大事未成,我等隻得再接再厲,但事情能有今日之進展,我輩之中有一人,絕不可忘記……請諸君舉杯,為成茂兄賀!
」
他這番話說出來,眾人諾然舉杯,皆心服口服地為其口中之人相賀。
早先曾在臨安拜訪過李頻的秦征此刻亦在人群之中,舉起酒杯,聽著那人說話,壯懷激烈。
「……逆匪強悍勢大,不可小覷,如今我等輔佐陸大人出兵,看似找到了逆匪命脈,一一打擊、截斷,背後不知費了多少心力,不知有多少我輩之中在這其中為那逆匪惡毒謀害。
諸位,前方的路並不好走,但龍某在此,與諸君同行,縱然前方是刀山火海,我武朝傳承不可斷、志氣不可奪……」
言語聲聲,振聾發聵,前方說話的這人,便是曾親入和登論戰,後又四處奔走,鼓動眾多軍隊打涼山的龍其飛,而他與眾人口中所稱呼的「成茂」,便是奔走尼族各部,聯合當地眾人對抗黑旗的大儒李顯農。
兩人原本是憑著一腔熱血各自奔走,後來聲勢漸大,終於成為彼此呼應的士人首領。
龍其飛曾經各方勸戰未曾奏效,這一次朝堂終於決定出兵,龍其飛將暗暗搜集到的黑旗情報拿出來與武襄軍陸橋山合作,終於將黑旗軍幾年來經營的許多商貿路線一一掐死,而在涼山之中,李顯農遊說莽山部郎哥首領的成功,也為這次戰略,落下關鍵的一子。
黑旗軍強悍,但畢竟八千精銳已經出擊,又到了秋收的關鍵時刻,平素資源就匱乏的和登三縣此刻也隻能被動收縮。
另一方面,龍其飛也知道陸橋山的武襄軍不敢與黑旗軍硬碰,但隻需武襄軍暫時切斷黑旗軍的商路補給,他自會時常去勸說陸橋山,隻要將「將軍做下這些事情,黑旗必然不能善了」、「隻需打開口子,黑旗也並非不可戰勝」的道理不斷說下去,相信這位陸將軍總有一天會下定與黑旗正面決戰的信心。
這些年來,黑旗軍戰績駭人,那魔頭寧毅狡計百出,龍其飛與黑旗作對,最初憑的是熱血和義憤,走到這一步,黑旗縱然看來呆頭呆腦,一子未下,龍其飛卻知道,一旦對方反擊,後果不會好受。
不過,對於眼前的這些人,或是心懷家國的儒家士子,或是滿懷激情的豪門子弟,提韁策馬、投筆從戎,面對著如此強大的敵人,這些言語的煽動便足以令人熱血沸騰。
隻要那山中的敵人能夠流下第一滴血,再由這大量的士人慷慨赴難,再讓其中的一部分回到京城,請戰請命,相信堂堂武朝,會被發動起來的,不會隻有這武襄軍的十萬人,也不會隻有眼前的這等景狀。
隻要天下合力,如汪洋大海,這西南的亂匪,必然無法可擋,而一旦能夠除去這弒君逆匪,重新豎起脊樑,即便北方女真再來,泱泱武朝千萬之民,相信這次亦能有一戰之力了……
他砰的一聲,在眾人的呼喝中,將酒杯放回桌上,豪邁慨然。
龍其飛的慷慨並未傳得太遠。
夜色如水,相隔梓州百裡外的武襄軍大營,軍帳之中,將軍陸橋山正在與山中的來人展開親切的交談。
「……封山之事,尊駕也知道,朝廷上的命令下來了,陸某不能不執行。
但是,從眼下來說,陸某是擔了很大壓力的,朝廷上的命令,可不止是守在小涼山的外頭,截了金沙江商路就行了,這幾年來,大家都不容易,是不是應該彼此體諒?
畢竟,陸某是非常仰慕那位先生的……」
帳篷之中燈火晦暗,陸橋山身材魁梧,坐在寬敞的太師椅上,微微斜著身子,他的樣貌端方,但嘴角上滑總給人微笑可親的觀感,即便是嘴邊劃過的一道刀疤都不曾將這種觀感攪亂。
而在對面坐著的是三十多歲帶著兩撇鬍子的平凡男人,男人三十而立,看起來他正處於青年人與中年人的分水嶺上:此時的蘇文方眉目正氣,樣貌誠懇,面對著這一軍的將領,眼下的他,有著十多年前江寧城中那紈褲子弟絕對想不到的不卑不亢。
「……整個事情,當然知道陸將軍的為難,寧先生也說了,你我雙方這幾年來在生意上都非常愉快,陸將軍的人品,寧先生在山中也是讚不絕口的。
不過,自從轉移到西南,我華夏軍一方,僅僅自保,要說真正站穩腳跟,非常不容易……陸將軍也明白,商道的經營,一方面我們希望武朝能夠抵擋住女真人的進攻,另一方面,這是我們華夏軍的誠意,希望有一天,你我可以並肩抗敵。
畢竟,我方以華夏為名,絕不希望再與武朝內訌,親者痛、仇者快。
」
「寧先生說得有道理啊。
」陸橋山連連點頭。
「如今這商道被打斷了。
」蘇文方道:「和登三縣,產糧原本就不多,我們出售鐵炮,很多時候還是需要外頭的糧食運進來,才足夠山中生活。
這是一定要的,陸將軍,你們斷了糧道,山中遲早要出問題,寧先生不是三頭六臂,他變不出二十萬人的口糧來。
所以,我們當然希望一切能夠和平地解決,但如果不能解決,寧先生說了,他恐怕也隻能走下下之策,反正,問題是要解決的。
」
「下下之策?
」
「上兵伐謀。
」
「哦……其下攻城。
」陸橋山想了許久,點了點頭,然後偏了偏頭,臉色變了變:「寧先生威脅我?
」
「豈敢如此……」
「寧先生威脅我!
你威脅我!
」陸橋山點著頭,磨了磨牙,「沒錯,你們黑旗厲害,我武襄軍十萬打不過你們,可是你們豈能如此看我?
我陸橋山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
我好歹十萬大軍,如今你們的鐵炮我們也有……我為寧先生擔了這麼大的風險,我不說什麼,我仰慕寧先生,可是,寧先生看不起我!
?
」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目光終於兇戾起來,盯著蘇文方,蘇文方坐在那裡,表情未變,一直微笑望著陸橋山,過得一陣:「你看,陸將軍你誤會了……」
「當然是誤會了。
」陸橋山笑著坐了回去,揮了揮手:「都是誤會,陸某也覺得是誤會,其實華夏軍兵強馬壯,我武襄軍豈敢與之一戰……」
「陸將軍誤會了,我出山之時,寧先生與我談起過這件事,他說,我華夏軍打仗,不怕任何人,不過,若是真要與武襄軍打起來,恐怕也隻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蘇文方一字一頓說得認真,陸橋山的表情微微愣了愣,隨後往前坐了坐:「寧先生說的?
」
「親口所言。
」
陸橋山顯然非常受用,微笑著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兩敗俱傷啊。
」
「我們會盡一切力量解決這次的問題。
」蘇文方道,「希望陸將軍也能幫忙,畢竟,如果和和氣氣地解決不了,最後,我們也隻能選擇兩敗俱傷。
」
「我能幫什麼忙啊,尊使,能放的我都放了啊。
」
「一些小忙。
」蘇文方笑著,不待陸橋山打斷,已經說了下去,「我華夏軍,眼下已商貿為第一要務,很多事情,簽了合同,答應了人家的,有些要運進來,有些要運出去,如今事情變化,新的合同我們暫時不簽了,老的卻還要履行。
陸將軍,有幾筆生意,您這裡照應一下,給個面子,不為過吧?
」
「打住打住打住……」陸橋山伸手,「尊使啊,坦白說,我也想幫忙,希望你們這次的事情大事化小,可是時局不一樣了,您知道如今這西南之地,來了多少人,多了多少眼線,那些讀書人啊,一個個恨不得立刻奪了我的職,他們親自指揮大軍進山裡,然後馬革裹屍還。
陸某的壓力很大,不止是朝廷裡的命令,還有這背後的眼睛。
這些事情,我一插手,遮不住風的,陸某背不住這背後的千夫所指……戰時通敵,抄家滅族啊。
」
「大家都不容易,陸將軍,可以商量。
」
陸橋山隻是擺手。
蘇文方正色道:「陸將軍,你也不用老是推脫,在下說句實在的吧。
出山之時,寧先生曾經說過,這場仗,他是真的不想打,理由非常簡單,女真人就要來了、他們真的要來了!
吃掉莽山部,吃掉你們,真的是兩敗俱傷,我們希望,把真正的力量放在對抗女真人上,擺平女真,我們之間尚有商量的餘地,女真擺平我們,華夏亡國滅種。
陸將軍,你真想這樣?
」
陸橋山雙手交握,想了片刻,歎了口氣:「我何嘗不是這樣想,可是啊……擺開說,我的問題,寧先生、尊使你們也都看得到,不如這樣……我們仔細地、好好地商量一下,商量個折中的辦法,誰也不欺誰,好不好?
老實說,我仰慕寧先生的睿智,可是啊,他算計得太厲害啦,你看,我背後這麼多的眼睛,朝廷下令讓我打你們,我拒而不前,暗地裡還幫你們做事,就算是小事……寧先生把它透出去怎麼辦?
」
蘇文方正要說話,陸橋山一伸手:「陸某小人之心、小人之心了。
」
「辦法總是能想的。
」蘇文方道。
「我也覺得是這樣,不過,要找時間,想辦法溝通嘛。
」陸橋山笑著,隨後道:「其實啊,你不知道吧,你我在這裡商量事情的時候,梓州府可是熱鬧得很呢,『雁南飛』上,龍其飛此時恐怕正在大宴賓朋吧。
老實說,這次的事情都是他們鬧得,一幫腐儒鼠目寸光!
女真人都要打過來了,還是想著內鬥!
要不然,陸某出消息,黑旗出人,把他們一鍋端了算了。
哈哈……」
陸橋山一面說,一面大笑起來,蘇文方也笑:「哎,這個就隨便他們吧,龍其飛、李顯農這些人的事情,寧先生不是不知道,不過他也說了,為了裝逼,喪心病狂有什麼不對,我們不要這麼狹隘……而且,這次的事情,也不是他們搞得起來的……」
「哦,為了裝逼,喪心病狂有什麼不對……寧先生說的?
」陸橋山問道。
蘇文方點點頭。
「有哲理,有哲理……記下來,記下來。
」陸橋山口中念叨著,他離開座位,去到一旁的書桌邊上,拿起個小本子,捏了毛筆,開始在上頭將這句話給認真記下,蘇文方皺了皺眉頭,隻得跟過去,陸橋山對著這句話讚美了一番,兩人為著整件事情又商量了一番,過了一陣,陸橋山才送了蘇文方出來。
這裡並非大帳,周圍顯得偏僻安靜,蘇文方與陸橋山告辭後轉身離去,走出不遠,面上已經平靜得沒有了表情。
陸橋山站在那帳篷外,一直微笑揮手,待到蘇文方離去好一陣子,帳篷裡有人出來,走到他後頭,陸橋山的面色也已經肅穆威嚴起來。
後方出現的,是陸橋山的幕僚知君浩:「將軍覺得,這使者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
「兄長何指?
」
「是指和登三縣根基未穩,難以支撐的事情。
是故意示弱,還是將真話當假話講?
」
「寧毅隻是凡人,又非神明,涼山道路崎嶇,資源匱乏,他不好受,必然是真的。
」
「那將軍怎麼選?
」
「……知兄,我們面前的黑旗軍,在西南一地,好像是雌伏了六年,可是細細算來,小蒼河大戰,是三年前才徹底結束的。
這支軍隊在北面硬抗百萬大軍,陣斬完顏婁室、辭不失的戰績,過去不過三四年罷了。
龍其飛、李顯農這些人,不過是天真妄想的腐儒,以為切斷商道,就是挾天下大勢壓人,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撩撥什麼人,黑旗軍與人為善,不過是老虎打了個盹。
這人說得對,老虎不會一直打盹的……把黑旗軍逼進最壞的結果裡,武襄軍會被打得粉碎。
」
知君浩在側面看著陸橋山,陸橋山說著話,低頭看著手中的冊子。
關於他景仰寧毅,偶爾記下寧毅一些奇怪話語的事情,在最頂層的小圈子裡有所流傳,黑旗與武襄軍做生意許久,不少親近之人便也都知道。
不過沒有多少人能夠明白,自黑旗軍在西南落腳的這幾年來,陸橋山反反覆覆地打聽與研究寧毅,思考他的想法,推測他的心理,也在一次次殫精竭慮地模仿著與之對陣的情況……
「如果可能,我不想沖在頭上,考慮什麼跟黑旗軍堆壘的事情。
可是,知兄啊……」陸橋山擡起頭來,魁梧的身上亦有兇戾與堅定的氣息在凝聚。
「……知兄啊……華夏之名,又豈能被一群這樣的逆匪所奪?
」
他的聲音不高,然而在這夜色之下,與他相映的,也有那延綿無盡、一眼幾乎望不到邊的獵獵旌旗,十萬大軍,狼煙精氣,已肅殺如海。
====================================================
憤怒的香蕉說
卡文一個月,今天生日,好歹還是寫出一點東西來。
我遇上一些事情,可能待會有個小隨筆記錄一下,嗯,也算是循了每年的慣例吧。
都是小事,隨便聊聊。
三十二歲生日隨筆——笨拙
卡文了近一個月。
這一個月裡時刻想著復更,但是心緒不對,臨近生日的前幾天,我信誓旦旦,從今天開始,一定要寫出來,攢點存稿,生日發五章。
然後想,發四章。
三章……
昨天一天,寫了半章,想想又推翻了,到今天,心想,得,可能一章都沒了,好在還是寫出來了。
快九千字,我本來想要寫得更多一點,但臨近午夜,最好的情緒已經流失,隻適合用來記錄一些東西,不太適合用來做情節。
可以跟大家說的是,生活出現一些問題,不是什麼大事,小小的顛簸。
最近一個月裡,情緒混亂,跟妻子很嚴肅地吵了兩架,雖然目前應該是良性的,但畢竟影響到了我的碼字。
對我來說這真是一個斷更的新理由,不過事實如此,反正我斷更原本也沒什麼可解釋的,對吧。
跟妻子結婚是在一五年的十二月十六日,迄今為止是一年半的時間了。
我們的相識說起來很平常,又有些古怪,她跑到我叔叔的店裡去買廚具,顧客跟老闆各種砍價交鋒,我叔叔說你還沒結婚吧,給你介紹個對象,打個電話叫我到店裡,說人已經到了。
我那段時間碼字暈頭轉向,但電話打過來了,不得不禮貌性地去一趟,我跟我媽去了,遇上她跟她媽,雙方一番交談,她就跟我說了兩句話。
嘖,長得很漂亮,沒什麼表情,是個精英女性,泡不上。
這大概就是第一印象,不過面已經見了,加了微信,出於禮貌,約她看一場電影,看了電影吃飯,後來是她找我吃飯,吃完飯她主動付了錢,後來談及,她覺得碼字的都很窮,應該這樣。
她在電視台上班,就在我家門口,一來二去的就勾搭上了。
她很忙,電視台裡要加班,電視台外也要加班,說起來,她真正開始讓我覺得不錯的,恐怕是她一直加班這件事情,我後來才知道,她在這邊最好的小區買了一套房子,我們這邊房子很便宜,當時三千多塊錢一平,她要買一套給父母住,兜裡隻有兩萬塊錢,就去看房簽約。
然後就是不斷的加班,在電視台裡她是做技術的,加班做特效,電視台外不斷接活,給人做片子,給人組織活動,然後付了首付,交了房子後開始做裝修,每一個月把錢砸進去、還上個月的信用卡她居然搞定了,真是不可思議。
我記得那段時間,她還去參加公務員考試,打個電話說:「今天去黨校培訓,你要不要一起來。
」我就:「好啊,去陶冶一下節操。
」這就是那時的約會。
那段時間我總是想起二十五歲買房子的時候,我攢夠了首付,被個伯伯結了幾萬塊去,後來不還,臨到交錢,政策將首付從百分之二十升到百分之三十。
我每天在房間裡碼字,起床之後掉頭髮,那時候寫的是《異化》,尤其艱難,我一方面想要多寫一點啊,一方面又想千萬不能沒有質量。
哭過好幾次。
我想我撿到了寶。
我們在一起的初衷真心誠意的我想幫她分擔這些東西。
她的性格要強,又不會討好領導,電視台裡整天加班。
我常常去送飯,自從一五年下半年換了領導,日子更難過了,有一天中午,說有領導來視察,電視台總編老黃要求技術部中午留在辦公室,吃飯都不讓去,我一點多鐘拿著吃的送過去,一領導模樣的人過來看到了,問:「啊,還沒吃飯啊?
」後來才知道那就是之前下令不許去吃飯的總編。
又有一天的晚上,改片子到下班的時間,台長和總編在技術部守著改,他們這樣:台長先去吃飯,然後替總編去吃飯,技術人員不許吃飯。
叫人加班的領導見過,加班不許人吃飯的領導,倒真是奇葩了。
我一直想讓她辭職,就算說養她,那也沒什麼,不過她不願意。
到了結婚之後,考慮要孩子,台裡缺人,讓她去守機房,據說有輻射,她終於願意辭職了,謝天謝地。
辭職不到一個月,又去了圖書館工作,說圖書館輕鬆。
然而圖書館是一些官太太養老的地方。
於是又成了工作技術人員,進圖書館一個月,幫人寫了兩篇東西,得了兩個莫名其妙的獎,一篇掛了自己的名字,一群在圖書館做了許多年的老員工,讓她補足幾年的年終總結,因為沒什麼背景,還總是讓人懟。
真是奇怪的生態環境。
還有很多事情,但總之,今年終於還是決定離開了,圖書館從一級降到三級,今年連三級都要維持,館長讓她「把工作扛起來」,圖書館裡還有個會計老懟她,是一邊找她做事一邊懟她你們想像一個會計幾年的賬沒做,等到工作組入住文化部門的時候叫一個進館半年的新員工去幫忙填賬?
離開了圖書館,又跑去賣花,她的同學在長沙開了個批發部,她又看到了商機。
這期間我們去廣州旅行了一次,七天的時間,她來了大姨媽,在外面活蹦亂跳的到處跑到處買東西,我訂了最好的酒店讓她休息,可她休息不下來。
逛完廣州,還得回去賣花呢。
於是吵了一架。
我也非常累。
長達一年半甚至更長的時間裡,我始終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她減負,我們不缺錢,雖然我寫書的收入比不過一位位知名的大神,可是也足夠過上小康的日子了,甚至於背著電腦我可以隨時出去旅行,最重要的是我還沒有多少合作夥伴,沒有必須應酬的人必須參加的飯局。
這真是最好過的日子了。
我希望她明白,我們什麼都不缺了,沒有那麼多的負擔了,買想要的東西,去想去的地方,一年半的時間,我沒有一個人出過門往日裡我每年大概都會有幾次旅行我連起點年會都推掉了。
但是她的心安定不下來。
可能是我做的還不夠,可能是我做的還不對。
我也希望能夠像小說裡,電視上一樣,潤物無聲地等著她某一天忽然能夠放下,不那麼有緊迫感,至少現在還沒有到。
於是也就吵了幾架。
長久以來,她也有心理上的問題,對於情緒的控制並不成熟,時常為他人的問題生自己的悶氣,然後吃不下飯。
一米六八,八十斤的體重,快瘦成排骨了。
賣花之後遇上的問題是她的母親,我的嶽母,整天說她賣花沒意義,還希望她回去公務員體系上班。
我的嶽母也是個奇怪的人,她的心是真的好,可是卻是個孩子,為了這樣那樣的事情上躥下跳,希望所有人都能按照她的步調辦事。
我們結婚後的第一個除夕,是在嶽父母的房子就是老婆咬著牙裝修好的房子裡過的,傢俱還沒買齊,客廳冷,沒有空調,嶽父躲在被子裡看電視,嶽母一邊說累,一邊上上下下的你要吃什麼啊,吃不吃餃子啊,我去弄啊,折騰了一晚上,那時候我覺得,真是個好人。
妻子上班的時候她每天都要去工作的地方,遇上任何事情都要指手畫腳,她喜歡公務員,所以極度鄙視開花店什麼的,妻子時常被說得悶悶不樂,有些時候,嶽母甚至連每日的三頓都要打電話來指示,午飯做了沒,午飯吃了沒……昨天吃不下飯,結果我們又吵了一架。
我的心情幾乎不會被任何其他人幹擾,結婚後,也就多了一個人,廣州回來卡文一個月,我的情緒也極差,而且充滿了挫敗感,碼字的情緒不到位,因為焦慮而頭痛。
我就說,一年半的時間了,該做的我也做了,如果你的情緒一直受到各種影響,到最後影響到身體,我該怎麼辦呢?
兩個人的生活是不是都不要了?
該放下的得放下。
她今天跟太後大人吵了一架,哭著跑回來,太後大人擔心她,打電話給我,我就也跟太後大人說了一通,哪有三十歲的人整天連吃飯都要叫的,很多事情我們能自己來。
說完之後又怕她被氣死了,發信息給嶽父問她被氣死了沒……
她也真是個好人,社會上很難看到的善心人。
其實,現實生活中,難相處的嶽母多了,許多時候我想想,我的嶽母,倒也真的……算不得相處艱難。
她真心誠意地關心我們,而且希望我們以六十歲老幹部的生活方式來生活……當然,最好我們還是公務員。
有時候我想,妻子在生活過程中,缺乏成就感。
她其實很有才華,什麼東西都能迅速上手,美術、設計、攝影、插花都能有自己的感悟,但她不善溜鬚拍馬式的交流,兼且情緒管理功力不足,進入社會以來,得到的總是與能力不符。
最初從學校畢業,她做遊戲設計,甚至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二十歲出頭就能拿到三萬一個月的工資。
再之後,她回到望城希望在母親身邊照顧,母親又趕著讓她進到那個官僚的體系裡去,她就什麼成就感都沒有得到了。
我有時候看著她笨拙惶然地做這做那,想找一條出路。
有一段時間她甚至想去做直播,她的微博上多是我的書迷,她開直播講插花和考試作弊,一共兩次,我露了一下臉就離開了。
我想她希望她的成功都是自己的成功,她有一段時間想要做服裝,拚命想聯繫廣州的製作廠家,又看著自己微博上粉絲的增加,興緻勃勃地跟我說:「現在都是你的粉絲,我把網店開起來,就開始洗粉。
」我說你花點錢先做起來,我出錢,第一家店,積累經驗也好。
她又捨不得。
她喜歡看網絡上一個網紅的直播,那個網紅總是播自己的生活,是個女的,我聽了並不喜歡,她說她在看人的生活,我說播得這麼流暢,生活都是假的,騙人的。
那些笨拙的,對著一群書迷播插花,然後看見人越來越少時的直播,是真的。
那種笨拙多可愛啊。
對於生活,我們可以說出一萬種大道理,將它寫進書裡,令人信服。
之於現實,我想我們都在自己的泥沼裡笨拙地掙紮前行。
希望我的妻子能夠找到內心的平靜。
希望我的嶽母能夠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生活。
雖然更可能的是,今天的吵的架,會變成明天的一頭狗血。
無非是生活罷了。
我想,我還是很幸運的。
我原本不打算寫今年的隨筆了,因為可能很少有人會在公眾的平台上寫這些瑣碎的生活,尤其它還是真的生活,可後來又想想,挺好的啊,沒什麼不能說的。
這麼些年來,我生活中能夠傾訴的朋友大多在遠方其實我基本也已經失去了對身邊人傾訴的慾望。
我還是習慣於將它們寫在紙上、電腦上,誰能看到,誰就是我的朋友。
我們不都在經歷生活嗎。
這是我三十二歲的難題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