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吳都第一場春雨,疾馳的信兵沿途高呼報來好消息,齊王俯首認罪,負荊赤身披發跪在齊都外。
雨淅淅瀝瀝下了三天還沒停,但這也沒有影響山下的路人在茶棚裡高談闊論。
燕兒和翠兒嘰嘰喳喳的講述著聽來的人們如同就在齊都外親眼所見的各種消息——齊王說,刺客就是他派的,因為論血脈他的父親和先帝是同父同母,所以想著陛下死了,他就可以承繼大統。
“那他認罪了,這謀反的罪名就逃不了吧。
”阿甜一邊聽一邊問,“豈不是要殺頭?”
最後還是一死嘛。
“那不一樣。
”燕兒說,“雖然還是謀逆大罪,齊王主動認罪,陛下會念在皇室血親的份上,饒齊王的子女不死呢。
”
阿甜轉頭問:“小姐,你說齊王一家會不會死罪?”
陳丹朱坐在廊下看著院子裡的雨,她沒有聽丫頭們的嘰嘰喳喳,在想去年就是這個時候她死了,又活了,這一年過的好快啊,被阿甜問回過神。
不過雖然沒有聽,這個問題她完全能回答。
“不會。
”她說道,“齊王投降了認罪了,陛下再殺他就不仁了,到底是親堂哥。
”
這個病怏怏的齊王還能活好幾年呢,而且上一世她死了,齊國還在,齊王太子雖然沒有回國,但在京城也成了齊王。
不過——
“不過什麽?”阿甜緊張的問。
看起來說說笑笑的丫頭們,其實心裡都很緊張,這一年發生的事太多了。
陳丹朱對她們一笑安撫:“我是說齊王認罪的真快。
”
按理說,齊王認罪是發生在明年,這一世應該是因為吳國的變故,吳地平穩歸於朝廷,朝廷的兵馬沒有受到牽製,周國提前被攻破,齊王看到大勢已去軍心散亂,也投降了。
“本來就不該打。
”阿甜歎氣,“看看這幾十年鬧的這些事,都是這些諸侯王折騰出來的,我看以後陛下肯定不敢再給皇子們封王了。
”
這顯然也是山下茶棚裡聽來的,陳丹朱一笑:“封王肯定要封的,不再跟諸侯王一樣就行啦。
”
沒錯沒錯,阿甜燕兒翠兒似乎卸下了重擔,再一想自己三個小丫頭,手裡捧著草藥,坐在道觀裡為皇子們封王還是不封王而上愁——頓時大笑起來,真是瞎操心,跟她們有什麽關系啊,那天上一般的高的事。
接下來果然如陳丹朱所說皇帝接受了齊王的認罪,沒有殺齊王,赦免了他的死罪,至於其他的罪罰,命廷尉親去查問後再定。
不管怎樣,齊王認罪,從朝廷推行承恩令,諸侯王結兵清君側威脅朝廷,周青遇刺身亡,皇帝決定問罪諸侯王,三王之亂終於結束了。
而且恰逢皇帝遷都的大喜時候,更加驗證了慧智和尚說的吳都是天子之都,皇帝親自到停雲寺禮佛三天,並請慧智和尚為國師,最後在停雲寺裡定下了新京的名字——
章。
“章京!
跟我猜的差不多。
”燕兒在院子裡得意大笑。
阿甜呸了聲:“差的多了好不好,你猜的是寧京。
”
翠兒在一旁問:“那我們三個猜的都不對,還用互相給錢嗎?”
三個小丫頭還真把京城的名字拿來下賭注,英姑在一旁走過,跺腳咳了聲:“頑皮。
”
三人嘻嘻哈哈笑。
“快別玩了,下了幾天雨,黃木丸耽擱了好多。
”英姑催促她們,“最近來問這個藥的人特別多。
”
桃花觀的藥堂在這些日子也慢慢的被接受著,雖然來問診的人不多,但來買藥的人越來越多,比如幾種藥茶,山楂丸,還有這個黃木丸,大多數都是清熱解毒的常見病症。
陳丹朱在室內聽到了說:“藥材不多了,這幾天就進城一趟去買吧。
”
“小姐慣著她們偷懶。
”英姑笑道,又提議,“這些日子城裡人多,要不讓竹林去給藥行說一聲送來?”
陳丹朱還沒說話,阿甜立刻搖頭:“不行,不行,竹林一個人去說不清,他又不喜歡說話,長的又兇,到時候藥行裡不敢收錢,咱們小姐又被人說壞話了。
”
坐在屋頂上的一個護衛便看竹林幸災樂禍的笑:“阿甜姑娘這麽不喜歡你呢。
”
竹林心裡哼了聲,阿甜可不是不喜歡他,而是在說謊話——進城買藥根本不重要,去回春堂結交那位劉小姐才重要,她們主仆的這點小心思,他清楚得很。
英姑不清楚阿甜的小心思,她覺得這話說的很有道理。
先前因為流傳的劫道看病,說小姐看病的話要給半數身家,這讓很多人不敢踏步桃花觀,就算不得不來了,治好了也一副大難不死避之不及的樣子。
現在隨著小姐治病幾乎不收錢,藥錢跟其他醫館沒什麽大區別,謠言才漸漸散去,現在大家都被朝廷的種種新動向吸引,忘記了桃花觀丹朱小姐,英姑可不想小姐再被世人關注。
“好,好。
”她點頭,“我去庫房看看,缺什麽寫一下。
”
翠兒和燕兒當然也不會真偷懶,說笑過後兩人拎著水壺去打山泉水。
阿甜咯噔咯噔切藥,陳丹朱繼續整理筆記,道觀幽靜又生機勃勃,坐在屋頂上的竹林也安靜的如同不存在,直到一旁的樹上有人蕩過來。
“竹林。
”這個護衛悄無聲息的落在他身旁, 低聲道,附耳對他說了幾句話,指向山中一個方向。
竹林的眉頭皺起來。
.....
.....
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去茶棚喝茶,所以也並不是所有人爬上桃花山是為了來桃花觀問診或者買藥。
幾場春雨過後,到處一片翠綠,桃花山上更是清新怡人,作為京城外最近的一座山,來遊山逛景的人也多了。
此時的山泉水邊圍了一圈幔帳,其內都是十七八歲的姑娘們,穿戴精美坐在錦繡墊子上,圍著山泉飲酒玩樂。
翠兒和燕兒走過來見到這場景愣了愣,雖然路邊也有泉水淙淙流過,但畢竟不如泉水口的潔淨,她們想了想還是走過來,但剛到幔帳前就被兩個護衛攔住。
“我們想打水。
”燕兒解釋,“我們每天都來這裡打水的。
”
護衛看也不看她們,搖頭:“現在不行,下午再來吧。
”
下午啊,那她們連飯都做不了。
翠兒有點生氣了:“那不行,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山泉水。
”
護衛這才看她們一眼,兩個小丫頭長的倒還不錯,但口氣也太大了:“這怎麽就是你們的山泉水了?”
“因為這座山就是我們家的。
”翠兒道,聽著這護衛外地人口音,“你去山下隨便問問就知道了。
”
這樣嗎,兩個護衛對視一眼,一個對另一個使個眼色:“去請示一下小姐。
”
那護衛便轉身進了幔帳,翠兒燕兒踮著腳向內看,飛舞的幔帳遮擋著女子們的面容,隻看到婀娜的身姿,然後聽到一聲銀鈴呵斥。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