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令言把夢裡的事情細細告訴了陳啟中,然而陳啟中卻臉色突變:「言兒,此事非同小可,若隻是因著你夢到了這些事情,就隨意地認定首輔大人通敵賣國,實在是不妥當!
」
的確如此,光靠一個夢,是沒有法子認定首輔大人顧贊做了什麼事情,朝堂之上風起雲湧,不知道皇上心裡在想著什麼,萬一顧贊反駁起來,這老狐狸手段了得,一不小心陳啟中就會送命。
「爹,女兒懂得您萬事謹慎,隻是此番咱們必定是招惹上了顧家,隻怕必須面對。
」
陳啟中沉思良久,說道:「你莫要怕,爹爹如今雖然還不是什麼體面的大官,但也是正經的朝廷命官,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爹爹自是要拼死也得說出真相!
」
這事兒確實不好辦,但自己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其他的也要看爹爹自己去決斷了,令言回了屋子,一夜也沒怎麼睡。
比她痛苦一萬倍的是顧嘉遠,他被人用麻袋捆著扔到顧家大門口,等到被下人救回去的時候,雙腿都是鮮血淋漓,眼睛都快失神了!
顧夫人哭得肝腸寸斷,顧大人怒火中燒,指著大門外喝道:「去查查看,到底是誰傷了我兒,給我抓起來!
」
奈何顧嘉遠第二天才堪堪醒來,他一醒來就痛哭著求爹娘給自己做主,他不認識趙旭傑,但卻是知道周郎的,立即就報出了周郎的名字。
顧大人臉色鐵青,顧嘉遠可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傷他兒者必須付出性命!
誰知道顧大人還沒有派人去抓到周郎,外頭就浩浩蕩蕩地來了一大群人。
為首的便是大理寺卿平大人,以及大理寺少卿陳啟中,兩人身後跟著數十名捕快。
顧大人見著他們直接闖進來,立即喝道:「你們來幹什麼?
」
平大人剛正不阿,最看不上專權橫行的顧贊,此時朝空中一拱手,說道:「我奉皇上之命徹查京城連環殺人一案,如今查到兇手乃是顧嘉遠,現下正是要來把他抓走!
」
顧贊簡直像聽到了個笑話:「你說我兒是兇手?
平月志,你再說一遍試試!
」
平大人冷笑一聲,直接從懷裡掏出來一張聖旨:「我乃奉旨查案,若顧大人有什麼疑問,儘管去聖上面前提!
」
就算顧贊再如何囂張,現下也不能不顧聖旨壓在頭上,他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顧嘉遠被人從床上拉起來帶走,顧嘉遠原本就傷得很重,這會兒別人拉走簡直嚇得屁滾尿流,撕心裂肺地哭喊著,顧夫人也哭地婚了過去,顧大人緊緊地握著拳頭,轉身就去了書房叫了自己的心腹開始商議事情。
如今顧嘉遠被抓,顧大人更加不能再去追究周家的責任了,他首先要想的是如何把自己的兒子救出來!
雖然說兒子平日裡有些囂張,但他絕對不信那些連環殺人案子是顧嘉遠做的。
但顧大人著人去調查打聽了一番,渾身出了冷汗,原來京城之中轟動一時的連環殺人案當真是跟自己的兒子有關,現在的證據基本上都在指向顧嘉遠!
「大人,如今若是想保全少爺,隻怕要毀了整個顧家,毀了咱們所有的大計,您隻怕……得捨棄少爺了。
」
顧贊站在書房中,想到自己籌謀了數十年,難道真的要因為兒子而放棄一切嗎?
自己的妻子還算年輕,妾氏也有兩個正大著肚子的,說不定就能生個兒子出來,他攥緊拳頭,說道:「傳令下去,準備些少爺愛吃的東西,等到上刑場之時送過去。
」
很快,京城連環殺人一案被破,平月志與陳啟中兩位大人立了首功,被皇上大大地嘉尚,皇上見陳啟中說起話來字字鏗鏘,但其寬大的官袍之下可以瞧得見裡頭的中衣,衣料普通,據自己的眼線來報,也說陳大人生活清貧,自從入了大理寺其實也受到過不少人的賄賂,但都一一拒絕,一大家子住在個小院子裡。
辦這件案子陳啟中其實出力最多,他四處深入陷境查案,無比辛勞,但大理寺是平月志的天下,皇上不得不給平月志幾分薄面,隻能給了平月志最多的嘉賞。
至於陳啟中,他著人把一處用不到的府邸賞給了陳家,這府邸在皇上看來十分一般,但對陳家來說,簡直是上了天堂!
顧嘉遠被賜死,看著顧贊的面子,皇上沒有判他砍頭,而是賜了一杯毒酒。
陳家那邊預備著搬家,顧大人那邊卻並未痛惜兒子被賜死,他跪在大殿之上,一把老淚,先是懺悔自己沒教好兒子,以至於兒子犯下如此大錯,再是請求皇上莫要留情,隻管讓人把顧嘉遠拉到菜市口砍了,這樣才更能警醒世人莫要做些觸犯朝綱之事。
說完,顧大人又脫下管帽,求皇上降罪。
他作為輔政大臣,如今又這般低三下四,皇上不僅不能怪罪,反倒要安慰他失子之痛。
三日後,顧嘉遠被砍,顧贊在家中枯坐良久。
天黑透之後,他這才醒轉過來,隱約聽到其他屋子裡顧夫人的哭聲,他顫抖著手拿起桌上兒子曾經用過的一支毛筆,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名字。
「平月志,陳啟中……」
這些都是參與查案之人,最後一個,他寫上了當今皇上的名字。
寫完之後顧贊把這紙提起來,獰笑著在火上燒了。
這會兒,陸吟朝敲開了陳家的大門。
陳家人在收拾東西預備搬家,陳啟中一瞧見陸吟朝來了,眼睛一亮:「陸老弟!
我正要去找你!
顧嘉遠被行刑了,這個畜生總算是付出了代價!
這也算是對得起那些被殺隻認得在天之靈了。
這回能這麼快地讓案子水落石出,還要多謝你提點!
」
陸吟朝趕緊說道:「陳大人,您再叫晚輩老弟晚輩當真是無地自容了,您稱我為吟朝吧,案子的事兒吟朝也沒有幫上什麼忙,一切都是陳大人英明決斷。
」
陳啟中笑著拍怕他肩膀:「好好,吟朝!
你是個有出息的年輕人!
」
他感覺得出來,每次自己查到重要的地方之時,都是陸吟朝在旁狀似無意地提到些什麼東西,每次都是恰好與案子相關,陸吟朝雖然提的時候很是隨意,但卻是對自己查案有莫大的幫助,因此他對陸吟朝好感十足。
陳啟中不停地跟陸吟朝說話,陸吟朝一邊回應他的話,一邊無意識地去瞧令言。
家裡每次有客人來,陳夫人都不放心丫鬟做事,會親自去廚房幫忙,而令言來到陳家之後,也經常去廚房幫忙。
今日的菜式幾乎都是她們娘兒倆做的,陸吟朝瞧見她從廚房裡端出來一道清炒銀牙,白淨的手腕上一隻銀鐲子。
那銀鐲子上雕刻了些蘭花,雖然戴在她細嫩的手腕上也很是養眼,但陸吟朝總覺得那手腕上若是戴了上好的羊脂玉應當會更好看些。
陳家的日子不比侯府,雖然這裡的人願意把最好的給令言,但他們最好的東西,跟旁人來比也算不上什麼。
令言一隻手腕是白嫩乾淨的,另外一隻手腕上卻有些紅色的傷痕,瞧著就很明顯,應該是那日顧嘉遠所傷。
陸吟朝心裡一緊,垂下眸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原本沒想這麼早動顧贊,畢竟如今自己在朝中沒有任何身份,就算替皇上解決了顧贊這個心頭大患,可那功勞也都是旁人的,但卻沒有想到顧嘉遠敢去招惹令言。
即使知道京城連環殺人案是顧嘉遠所為,陸吟朝也沒有想過這麼早要他的命,但他動了令言,就非死不可。
顧嘉遠死之前也很慘,受盡了酷刑,臨了之時簡直比鬼還慘。
陸吟朝輕輕地聽著陳啟中在耳旁的話,規規矩矩地回答了幾句,陳啟中就又喝多了。
他大著舌頭說道:「那顧嘉遠……竟然跟我言兒還差點定親!
這等渣滓真是活該!
也是老天憐憫,沒有讓我言兒落入那等畜生的手中!
吟,吟朝啊,你若是知道京城之中有什麼品貌端正的公子哥兒,不妨,不妨告訴我,我正想著言兒的親事呢……」
陸吟朝眉頭微皺:「陳大人,吟朝不認識什麼品貌端正的公子哥兒。
」
在他眼裡,除了自己沒有人配得上令言。
陳啟中哦了一身,拿起筷子抖抖索索地去夾花生米,夾一顆掉一顆,陳夫人看不下去了說道;「老爺,您又喝醉了!
我扶您進屋休息!
」
陸吟朝也知道自己不該再留了,他站起來告辭,令言趕緊地說道:「娘,我去送送陸公子!
」
陳夫人看了一眼沒有說話,直接扶著陳大人進屋休息去了。
令言把陸吟朝送到門口,今兒太陽不錯,外頭也顯得暖意融融,天光甚亮,她穿著陳夫人給做的海棠色團花鴛鴦錦薄襖,下身是月白色的裙子,整個人都暖暖的,甜甜的,皮膚在陽光下更是白得透亮。
而她那日被顧嘉遠所脅迫時剮蹭到的傷痕此時也更明晰了。
她的耳根後面,下巴上,一側手腕上,都有紅痕,陸吟朝心中一沉。
他原本瞧著她走動什麼的都沒有問題,以為她沒有受到多大的傷痕,可如今一瞧隻怕那畜生當時對令言下了狠手。
「你哥哥是怎的保護你的?
」陸吟朝脫口而出。
令言一怔,擡頭去看他,他比自己高很多,站在那裡像一棵樹一樣,但這會子看上去臉色不是很好。
「你說什麼?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陸吟朝忍住心中的怒意,淡淡說道:「沒什麼。
」
他已經有些等不及了,若是再讓她在旁人的手裡,不知道還會受什麼傷害。
忠勇侯府小人太多,陳家勢單力薄,沒有人可以讓他放心。
陸吟朝原想擡頭摸摸她下巴上那道令人心疼的紅痕,最終還是沒有伸手,隻是聲音輕輕地說道:「後日就放榜了,若是有好消息,我會告訴你。
」
提到放榜,令言心裡頭就高興,這對於陸吟朝來說是苦讀十年終於要收穫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