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令言連著問了幾個算術的問題,左靜舒一個都答不上來,她張口結舌,喘著氣一句話說不出來。
雖然趙令語不喜歡令言,但見到左靜舒吃癟,心情也很舒坦。
原本令言是沒打算讓左靜舒難堪的,可誰教她如此看不起侯府的女孩兒,自己現下仍是侯府的小姐,總不能讓人白白地瞧不起了。
最終左夫人帶著左靜舒走了,趙夫人看了眼令言,心裡打鼓。
果然,當晚老太太就把家裡人都叫到了一起。
「老爺跟我商量了一番,不能無人掌家,以後……」
老太太故意頓了頓,趙夫人跟趙令語的臉色都變了,趙令和也熱切地看了過來。
趙老太太繼續說道:「孫兒媳婦暫且掌管家裡大小事務,外頭的鋪子先由我來掌管,當然我年紀大了,也沒有精神氣兒一直操心這個,孫兒媳婦,還有三個丫頭,都一起跟著府裡的夫子學習下管賬,我會根據你們學習的進度再逐一把鋪子交給你們看管,這也是要歷練三個丫頭的持家能力,往後你們去了夫家也是要會管賬才行。
」
這比趙夫人他們意料中的要好,原本大家都以為趙老太太會直接讓令言跟王氏一起管家,卻沒有想到會如此安排,那麼這樣說來大家就都還有機會。
第二日夫子就開始給三位姑娘上課,令言壓根沒有想過要管理侯府的鋪子,她不是侯府親生的,自然最好不要去插手侯府財產的問題,賀歲圖已經繡好送進了宮,給陸吟朝的手焐子,護膝等物也送到了他手中,令言開始著手給老太太做件貼身穿的夾襖。
她知道老太太一輩子過得精細慣了,針腳粗一些的衣裳都不願意穿,因此做的時候尤其得仔細。
夫子的課上每日都佈置作業,令言也按時認真地完成,但她作出來的作業卻比趙令語以及趙令和的都要差。
趙老太太每日都會聽夫子稟報進度,她逐一看過三人的功課,默然不語。
按照那日令言在左小姐跟前的表現,她根本不可能會比趙令語以及趙令和差,如今令言的種種表現,不過是覺得她自己不是侯府親生的孩子,因此處處收斂光芒。
越是她如此,老太太就越是心疼,她想了一宿,托人給宮裡的靜妃娘娘遞了些話。
令言對此一無所知,今兒夫子課上又皺著眉頭批評了她:「大小姐,您身為長姐,可功課是三位小姐中最次的,這簡單的帳目都能算錯,若是大小姐再不認真一些,隻怕老太太會找我的麻煩了!
」
令言老老實實認錯:「夫子,令言愚鈍,但一定會勤加練習,還望夫子莫要生氣!
」
夫子瞧見她一副聽話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歎歎氣安排了下今日的功課,這才走人。
趙令和悄悄湊到趙令語跟前:「三妹妹,怎的大姐姐會給左靜舒出那麼難的題目,卻做不好夫子給的功課?
」
趙令語低著頭,輕聲說道:「或許她在藏拙吧,等到真正需要發揮的時候,再讓人眼前一亮。
」
趙令和皺眉:「真是虛偽!
三妹妹,我屋裡有新進的碧螺春,你要不要去嘗嘗?
」
兩人笑著一道走出學館,碧羽低聲說道:「狼狽為奸。
」
令言趕緊示意她閉嘴:「走吧,回去我還要做針線。
」
誰知道剛一走出學館,令言就撞到了趙明寬,他穿著件鬥篷,戴了頂氊帽,脖子上圍著一條很厚的圍巾。
趙明寬等了有不少時間了,他也聽到了夫子訓斥令言的聲音,一見到令言就忍不住替她打包不平:「言兒,莫要聽夫子胡扯!
你哪裡需要懂什麼管賬?
你是生來享福的,將來誰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上去教訓他!
」
令言瞅著他脖頸上那條讓人眼熟的圍巾,忽然上去拽了拽:「你這圍巾哪裡來的啊?
」
趙明寬笑了笑:「從吟朝那裡順來的。
」
令言心裡一沉:「你自己沒有圍巾麼?
」
趙明寬摸摸脖頸上的圍巾說:「我的圍巾都沒這個暖和,言兒,我跟著你一道去祖母屋子蹭飯唄?
我跟你說,昨兒發生了件事,可稀奇了,吟朝竟然被翰林院大學士陳大人邀請到了府上,陳大人直言不諱,說看上了陸吟朝的人品學識,說要招他為乘龍快婿!
」
令言原本匆匆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她瞪著眼問:「然後呢?
」
趙明寬跟說笑話兒似的:「什麼然後?
吟朝在京中毫無背景,咱爹在朝中說不上什麼話,我這個親兒子都顧不上,更何況他?
若是他真當了翰林院大學士的乘龍快婿,那麼科舉就省了不知道多少力氣!
是個人都會願意的呀!
「令言沒再說話,走著走著忽然腳下被絆住差點摔了跤,幸好碧羽及時扶住了她。
這天令言難得地沒有好好吃飯,統共隻吃了幾口菜,小半碗飯,湯也隻匆匆喝了兩口就回屋睡覺了。
老太太著人問了問,知道是夫子訓斥了她,當即就有些不高興,找到夫子旁敲側擊地說自己這個孫女其實是個聰明人,隻是近來身子不爽快才在課業上不那麼出色,要夫子對令言更耐心些。
夫子是個聰明人,立即看出來老太太隻怕最在意的就是令言,當即應允了往後必定優待大小姐。
令言苦惱了一天,起來烤了兩隻紅薯,讓碧羽送去給陸吟朝。
錢媽媽覺得很奇怪,這都大晚上了,碧羽怎麼還巴巴地送了兩隻烤紅薯過來?
她把烤紅薯拿到陸吟朝的屋子裡:「少爺,大小姐讓人送了兩隻烤紅薯過來。
」
陸吟朝正在忙,他那日去見了翰林院大學士陳大人,陳大人是聽說了他為七皇子進獻治水策略一事,特地找人看了看陸吟朝的文章,發覺此人是個奇人,隻怕科舉之時必露鋒芒。
他原本認定自己兒子陳近知會一舉拿下狀元,可此時卻倍感威脅,轉念一想,陸吟朝如今一窮二白,若是自己招他為婿,那麼豈不是一舉兩得?
可誰知這一清二白的書生拒絕了做陳府女婿的建議,他的理由很簡單,他不認識陳小姐,對陳小姐沒有任何興趣。
等陳大人把陳近秋叫出來,陸吟朝又直接說道自己有意中人。
陳近秋咬著唇,當場說道:「可趙家大小姐是要嫁給我哥哥的,你就算再喜歡她,你那什麼娶她呢?
趙侯爺夫婦都是勢力之人,再怎麼樣也不會看上你的!
」
陸吟朝冷漠地看著她:「若我能取得功名,必會為她打拼出她要的一切,她要榮華富貴我就給她榮華富貴,她要我解甲歸田我便隨她一生布衣。
就算……就算她嫁給了旁人,陸某也自有自己的打算,不勞陳小姐費心。
」
陳近知萬萬沒想到陸吟朝如此癡心,她有些惱怒:「你這人怎的如此一根筋!
男兒志在四方,百無一用是情深!
你就算取得了功名,可滿朝上下多的是有學問之人,沒有靠山,誰會允許你往上爬?
京城人才濟濟,你不過是一介螻蟻,想混成人上人也是做夢罷了!
若你我成親,我爹爹必定會助你實現你的抱負,豈不比你現下這般寄人籬下要好上千倍百倍!
」
陳大人也歎氣:「本官是真心瞧著你有才氣才願意拉你一把,若你錯過了這個機會,隻怕你往後平淡一生,連宮門口都摸不著。
」
陸吟朝絲毫不為所動,直至陳近秋哭著跑出去,陳大人這才放他回來。
然而回來的一路上,陸吟朝的腦海裡卻回想著陳近秋的話。
「百無一用是情深!
」
「她是要嫁給我哥哥的人!
哪個姑娘家不喜歡享福,趙令言是絕對不會願意陪你吃苦的!
」
「你不會高中,更娶不到她,別做夢了!
」
……
句句屬實,他這種身份地位,如何鬥得過陳近知,就算自己的文章比陳近知的好百倍千倍,可自己沒有一個在翰林院做大學生的爹。
回到侯府之後,他不眠不休地看書,寫文章,想把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衝散,可卻越是這樣做,就越是難受。
打開抱著紅薯的紙殼子,陸吟朝瞧見了紅薯地下露出了一角的珠釵。
燈光下,紅薯還冒著熱氣,他從紅薯地下拿出來珠釵,釵子被烤紅薯也捂得熱乎乎的,亮晶晶的流蘇垂下來,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刺得他眼睛都疼。
她把這珠釵還回來了。
未曾見她戴過一次,卻見她把珠釵還回來了。
陸吟朝握緊珠釵,擡頭看向窗外,地上是濃厚的積雪,天上是柔白的月亮,天地之間一片寂靜,靜得就像他那顆冷冰冰的心。
令言在床上翻滾了一夜,她很後悔,自己為什麼就那麼衝動地把珠釵送回去了呢?
趙明寬那個人最是魯莽,他的話如何就能信了?
自己也是太傻!
可轉念再一想,陸吟朝這樣的人,遲早是滿京城所有眼睛要盯著的,誰都想要他做女婿,誰都想嫁給他。
她歎口氣,拉起被子蒙住眼睛,一直到將近五更才睡了一會,複又醒了,天剛亮乾脆就起來了。
碧羽聽到響聲立即爬起來:「小姐您起這麼早?
」
令言含糊地說:「我……昨兒吃多了,我想出去走走。
」
碧羽忍著困意伺候令言洗漱,洗漱完兩人就穿著厚厚的棉衣打算出去走走,可剛走出老太太的院子,就瞧見負手站在門口的陸吟朝。
令言一下子呆住了,其實她原本是想散步散到他院子門口瞧瞧他有沒有起來的。
陸吟朝也瞧見了她,他幾步走了過來,忽然從袖子裡拿出來個東西,直接插到了她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