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這雪還沒化透，你還回去幹啥?”
父母剛從老家回來，母親就病了。
林曉花過來是特意照顧梅淑芬的。
父母年紀都大了，家裡弟弟也出去讀書了，就兩個老人在家，也不肯請人來照顧，林曉花不放心。
“你奶的忌日剛滿一年，我不得回去嗎。
”
老太太是去年走的，年紀太大了，也沒有什麽毛病，走的還算安詳。
說起來，老爺子林恩德倒是個有福氣的。
去看孫子的路上在車裡睡著了，就睡過去了。
想到這些事兒，梅淑芬就感歎。
“你爺爺一輩子都嚷嚷著看孫子，沒了也算是享福了。
倒是你奶，到底還是病了一個多月。
”
許是年紀大了，梅淑芬就特別願意回想過去的事兒。
“那你怎沒跟我爹一起回來呢?”
林曉花歎了口氣，本來她不想說破。
可自家娘這性子啊，一看就是又吃虧了。
“我爹都回來快半個月了，娘你可別說在家裡跟誰敘舊。
”
別說林家人了，如今那個村子裡連楚家人都沒有了。
楚老爺子都過世多少年了。
剩下的楚王氏也跟著閨女楚雲欣去鎮上生活了。
如今村裡兩家人雖然還有房子，可一年到頭也不見得回去一次。
跟林家關系好的一些人家這些年也陸續起來了，村裡沒什麽可惦記的。
十幾年前開始林曉花就用林氏的名義捐建了不少工程項目，村裡現在富裕的讓周邊村屯都跟著羨慕。
雖然還是村莊，但是村裡幾乎大部分年輕人都有工作。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林曉花和楚天南哥幾個這些年在村裡默默扶持了不少項目。
梅淑芬一路上都忍著，這會兒聽閨女這麽戳穿，眼圈就開始泛紅。
“那還不行我回家看看啊。
”
梅淑芬沒忍住，眼淚還是掉下來了。
這也沒有外人，她自己的親閨女，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你爹不待見你姥姥家人，你姥姥、姥爺都走了多少年了。
你姥姥他們也沒跟我享福。
臨走的時候就讓我照顧著你大舅他們一些，你說我能不管嗎?”
到底是自己的親兄弟，如今他們家日子好，娘家自然是能幫襯一把是一把。
隻是……
“我大舅他們又找你了吧。
”
林曉花就受不了自家娘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毛病。
“不就是錢嗎。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
說到底還是心疼自家娘，林曉花也知道她娘的心結。
當年梅家不同意娘嫁給爹。
是娘自己偷偷跟爹登記的，還鬧了一個反對封建婚姻的名頭，害的姥姥家為此挨了批鬥。
林曉花自小就沒見過姥姥家人，兩家算是結了仇。
聽說剛結婚那會兒兩口子還想著回去。
結果每每都被打出來。
好像當時很小的大姐都跟著挨了打。
後來爹娘也就不過去了。
林曉花記得她結婚姥姥家都沒來人。
後來當然是他們家日子好了，林曉花也說不清楚什麽時候，兩家開始了走動。
要是隻是錢的事兒，林曉花也就不說什麽了。
沒道理幫著外人都富起來了，反而不幫著自己人的道理。
就是他們家那個大舅舅一家人有點兒貪得無厭，偏偏還是沒良心的。
“娘，快別哭了，本來眼睛就不好。
這都多少年了，大舅舅他們是啥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這有啥好哭的啊?
回頭讓我爹看到了，還以為他們又欺負你，到時候我爹還不得去拚命啊?”
果然，
這話讓梅淑芬破涕為笑。
“就你爹那小體格能打過誰?”
說起來，自家男人也是有良心。
這麽多年娘家今兒要五萬，明天找借口拿十萬，林林總總拿走了都有一二百萬了，也沒見男人眼睛眨一下。
要是拿錢記得好也行。
梅淑芬這一次是徹底寒了心。
“你說你大舅舅那人，不但愛喝酒，還天天耍錢。
那啥家庭那麽耍能過好日子啊?
你大舅媽老早就不跟他過了。
結果他可倒好，今兒跟這個，明兒跟那個，兒子、孫子都那麽大了，也不嫌磕磣。
這次我過去，說是孫子要結婚。
人家姑娘張口就要二十萬，他們一分錢不拿還賴我沒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都說出來了，梅淑芬這也算是出了口氣。
不然林曉花還真擔心自家娘憋壞了。
“娘，不就是二十萬嗎，你別擔心，怎地也不能不讓人家孩子結婚不是。
”
林曉花笑眯眯的，準備先安撫好老娘。
“這件事兒我來管，娘你就別操心了。
你是有女婿的人，自己跟著操啥心啊。
回頭你上火有病，我爹都跟著難受。
不是我說你啊梅淑芬同志，把老公扔家裡十幾天，你就不擔心我爹吃不好睡不著的?
我爹這歲數也不小了，娘你可別總這麽扔我爹。
”
林曉花故意轉移話題，就怕她娘揪著這事兒不放。
她能理解娘的心思。
當年的事兒到底是對姥姥家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娘就想要彌補一下。
可這不是他們能夠貪得無厭的理由。
“你爹還能餓著?
那家裡酒店還能不管他啊?”
梅淑芬嘴上這麽說，還是起來了。
“你中午別走了，我去剁餡兒包餃子。
我還沒回來，你爹就一會兒一個電話的，非要嚷嚷饞餃子了。
你說說他，外面那麽多飯店，還能吃不到餃子怎地?”
嘴上說著，梅淑芬卻去廚房的冰箱裡拿了肉化上，又開始準備切酸菜。
剛剛還累的攤在那哭的老人，這會兒卻像是打了雞血似的。
這大概就是母親吧。
林曉花笑著道:“娘，我要多放肉的。
”
不得不說，小四兒這愛好就隨了她。
“知道了。
你這可眼瞅著胖了，怎還吃這麽多肉呢?”
嘮嘮叨叨的，卻從冰箱裡又拿出了一塊肉，怕不夠似的。
“反正你女婿不嫌棄。
”
林曉花笑。
“人家天南脾氣好，你也別總欺負他。
”
梅淑芬想到一件事兒。
“這次我回家碰上魏寶軍媳婦了。
”
說這話的功夫她打量了閨女一眼。
這麽多年，要說起來，那女人可沒少給閨女添堵。
林曉花若無其事的拿著一個桔子吃著。
“哦，他哪個媳婦啊?”
李二紅和任桂花都給魏寶軍生了孩子，任桂花是魏寶軍的合法妻子，但是這麽多年李二紅可是一直跟著魏寶軍生活的。
想到李二紅，林曉花又想到了李玲。
那個女人，好多年沒有消息了。
“還能是誰，那個任桂花唄。
”
梅淑芬又看了閨女一眼，好懸沒切到手。
“唉我說梅淑芬同志，你行不行啊，不行換我來。
”
林曉花嚇了一跳。
真怕老太太切了手。
“趕緊的，我來切吧。
”
林曉花不由分說的搶掉老太太手裡的菜刀。
“這麽大歲數了，還逞什麽能啊?
多大歲數了自己不知道啊?
不是我說你啊。
梅淑芬同志，要服老啊。
”
林曉花怕老太太路上累壞了，就給她倒了杯水。
“趕緊喝了，去屋裡睡一會兒，我包好餃子叫你。
”
近七十歲的人了，雖然老兩口看著身體不錯，可林曉花還是擔心他們的身體。
春天的時候公公楚雲彪暈過去了，差點兒沒搶救過來，把林曉花嚇壞了。
自打那會兒才算是意識到，家裡的老人已經很老了。
自家爹娘還算好的。
楚雲彪兩口子比自家爹娘大了十多歲，就連楚天南時不時都過去一趟，就怕老兩口有個好歹。
“哎呀，還沒到不能動彈那天呢。
”
梅淑芬哭笑不得的。
“你這還真把我當老太太啊?”
人啊，有時候就是有個毛病——不服老。
“天南沒啥事兒讓他也過來，他就愛吃我包餃子了。
”
“娘你做啥他不愛吃啊?”
林曉花隨手拿過手機，是林氏最新款，觸屏的。
“他那人向來嘴壯，他準保過來。
”
果然，接通了電話就聽到那邊呼呼的風聲，楚天南顯然又在自家後山上忙活呢。
“中午來娘這吃飯，娘給你包的酸菜餡餃子。
”
“知道了。
”
楚天南的聲音透著些低沉，“娘沒事兒吧?”
林曉花不準備在電話裡多說。
“你過來就行了。
”
兩口子一起過了二十多年，這默契早就出來了。
楚天南知道這邊沒事兒也就放心了。
卻不知道他媳婦又給他接了一個活。
梅淑芬見閨女是真不在意，這才提起來。
“特意攔著我的，張嘴就罵。
你說說這麽多年她那性子怎還沒變呢?”
聽說任桂花罵人，林曉花就不樂意了。
哪怕猜到她是因為了什麽。
“她自己人品不好，都攔不住閨女，還有臉罵咱們?”
簡直就是活該。
“哎呀，我還沒生氣呢，你瞅瞅你這氣性怎這麽大呢?”
梅淑芬也擔心閨女氣壞了身體，才猶豫著說不說這事兒的。
“我看她是氣壞了，就怕她到時候來找你們鬧騰。
還有魏家，也攔著我。
說啥要知道孩子的地址，我看魏寶軍好像還想親自去找。
你說說，程程那孩子怎就攤上了這樣的家人。
每個月給他們寄錢還不行，這是想把人吸乾怎地?”
林曉花沒有刻意打聽魏程程的事兒，也知道一些。
“炳旭就是看那一家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怕把孩子給耽誤了，才把人送走的。
再說那也是孩子自己的選擇。
魏家來鬧就讓他們鬧。
年輕時候我都不怕他們，他們還能怎地?”
要是任桂花不長記性，林曉花絕對重新教她做人。
事實證明，林曉花的擔心也是多餘的。
任桂花也隻敢在村裡過過嘴癮，壓根沒有出來找麻煩的意思。
陳家早就不幫她了，沒有了依仗，任桂花又不是個真蠢的。
每個月閨女都給寄錢，足夠她在農村生活的不錯了。
回去的路上，楚天南開車，調侃自家媳婦。
“我說你怎叫我來吃飯，感情還給我派任務了。
”
他很高興，這種小事兒媳婦還願意找他，這就是說明，在媳婦心裡，他永遠是那個可以依靠的。
這個認知，讓楚天南很得意。
跨國公司的總裁又能怎麽樣?
他媳婦還不是最依賴他的。
“少臭美，我是怕你歲數大了腦子不好使，給你活動活動。
”
林曉花最近特別喜歡懟人。
孩子們都不在家，林曉花能懟的自然就是楚天南。
紮心了啊老鐵！
“媳婦你這麽說話有沒有考慮過你男人的感受?”
楚天南苦著臉。
“我不至於老到老年癡呆！
”
怎麽歲數比媳婦大這事兒就過不去了呢?
好像從結婚的時候開始，就總被媳婦拿這件事兒說事兒。
“誰讓你比我大那麽多?”
林曉花提到這事兒就特別得意。
“上次我跟小四兒一起逛街，他朋友看到我還以為我是小四兒的姐姐，結果看了你就知道叫叔叔。
”
這個事兒讓林曉花高興了好些天。
女人，大抵上對這種事兒都是沒有什麽抵抗力的。
“我就說我嫁給你啊，就是小姑娘嫁給老男人了。
幸好我能賺錢。
不然人家還不得以為我傍大款啊！
”
楚天南黑了臉。
“越說越不像話！
”
他有那麽老嗎?
“媳婦你再這麽說話我真生氣了。
”
楚天南黑著臉。
“咱兒子還沒結婚呢，我怎就老了?”
他還沒當爺爺呢，始終感覺自己還是年輕小夥子。
林曉花挑眉。
“咱閨女不是結婚了嗎。
你就快做外公了，怎就不老了?”
完了，又紮心了。
提到閨女結婚，楚天南整個人都不好了。
“念慈這混小子，說好了好好辦婚禮的。
結果我都準備發請帖了，他帶著咱閨女跑了。
還說啥旅行結婚，他能不能有點兒組織紀律性?”
楚天南氣的拍方向盤，那力氣大的，嚇得林曉花趕緊系好安全帶。
“你注意一下情緒！
人家旅行結婚怎麽了?
婚姻是他們的事兒，你管那麽多幹啥?”
果然啊，閨女才是男人的小棉襖啊。
瞅瞅這給他難受的。
林曉花開始吃醋。
“楚天南你變了！
”
林曉花也承認自己矯情。
可她就見不得楚天南在意別人比在意她多。
那人是親閨女也不行。
艾瑪。
這大概就是尊上常說的，越老越任性吧。
“以前還說啥心裡隻有我一個女人，我可是跟你過一輩子的人。
這有了閨女把你能耐的。
以前孩子小我就不說啥了。
現在孩子都結婚了。
怎地?
你這是嫌棄我老了?
也想找個年輕的怎地?”
楚天南:“……”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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