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的舊被子送來時,十二個人全都發痘了,寒風依舊呼呼的吹著,明明已經三月,卻跟冬月一樣寒冷。
連蕭院正這個太醫都沒忍住站在屋簷下看著天邊的烏雲道:「今年怕是不好過呀。
」
這都三月了,都快要撒稻種了,結果天還這麼冷。
滿寶縮著脖子道:「可不是,我爹在家都快要愁出病來了。
」
盧太醫出來看見倆人都攏著手望天,便沒好氣的道:「五號和七號有些高熱,你們去看看吧。
」
蕭院正和滿寶便將目光從天上收回來,戴上口罩後進去看五號和七號。
十二個病人差不多前後腳的功夫出痘,這一次出痘情況要比上次好很多,不論是用二號的痘苗,還是三號的痘苗,發出來的痘都沒有第一次狠。
尤其是用了三號痘苗的六個人,癥狀要輕很多,有兩個年輕的甚至隻脖子前和胳膊上長了幾顆痘,不過兩天已經有消下去的跡象。
五號和七號接種的都是二號的痘苗,早上還好好的,這會兒突然高熱起來,滿寶摸了摸脈,和蕭院正點了點頭後便去準備針灸。
等三人忙活完這十二個病人已經是半下午了,今天是滿寶值守,所以蕭院正和盧太醫去換衣服告辭。
滿寶就倚在門口那裡和他們揮手告別,等他們的馬車走遠了才轉身回屋拿出那本解毒經繼續抄寫和鑽研。
說了借給她兩天,但滿寶一直到現在也沒有還給蕭院正,這裡頭還有好多東西她看了不明白的呢。
這一次因為試驗的人數比較多,宮裡和朝堂上也比較關注,蕭院正基本上每天都要和皇帝彙報一下進展,聽說現在有人出痘三天便在好轉,而且隻長出了幾顆痘,連高熱都不曾有,皇帝差點兒沒忍住親自去看。
不過皇帝被攔住了,然後魏知等人組隊來看了一眼,自然是戴著口罩站在窗口那裡往裡看。
最後魏知翻了翻他們的脈案,問蕭院正:「這樣說來,九號、十一號和十二號現在算痊癒了?
」
「是,」蕭院正道:「等再過兩天,他們身上的痘全部消下去後我等會用新鮮的痘漿試驗一次,確認已經種過的痘苗有用,以後再接觸天花不會再染上。
」
魏知點了點頭,又去了另一間房看燒得有些厲害的五號和七號,沉默半響後問道:「他們能活過來嗎?
」
蕭院正沉默了一下後道:「其實他們現在出痘的癥狀比先前二號的還要小些,但他們底子沒有二號好,現在我等也不敢肯定他們一定能熬過來。
」
魏知道:「所以這痘苗還是很危險,十二個人裡便有兩個病重,如果他們全用的是三號的痘苗呢?
」
「目前來看,三號的痘苗毒性要小很多,至少現在種了三號痘苗的人都沒有高熱,和五號七號同年齡段的四號和六號現在也已經在好轉。
」
滿寶鍥而不捨的提醒道:「牛痘的毒性應該會比三號痘苗還要小。
」
魏知便忍不住和老唐大人等商量起來,回到宮中後就和皇帝道:「陛下,種痘法的確可行,但現在的人痘依舊毒性較大,怕是不適合讓大晉百姓都接種,特別是年紀稍長一些的,他們痊癒要比孩子困難。
所以臣認為應該尋找比人痘更安全的方法。
」
皇帝問:「用周滿說的牛痘嗎?
但這東西怎麼種?
朕就沒見過哪頭牛長過痘的。
」
魏知也沒見過,但沒見過不代表沒有,而且周滿信誓旦旦,這種痘法也是她提出來的,那牛痘法應該也是存在的。
魏知認為應該尋找一下,若是真能找到,這將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兒。
天花不常有,但一有必是地獄,若是能杜絕此病……
魏知想到了這一點兒,皇帝自然也想到了,他沉吟片刻後道:「等這次十二個試驗全部結束後再說吧。
」
魏知應下。
滿寶很快就得到了風聲,說是結束後再說,但大家都知道皇帝這是鬆口了。
於是她立即興奮的去找太子。
太子殿下一看到她就頭疼,前段時間周滿提了自己做的強身健體藥酒來東宮走關係,請求太子把莊先生調到鴻臚寺去。
走後門走得如此光明正大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太子往後看了眼,要去議事堂這裡是必經之路,看來他轉不掉了,乾脆就迎上去,想要和她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莊先生年紀這麼大了,你何必去折騰他?
在鴻臚寺裡隨便選個官員隨你去不就是了?
」
滿寶道:「先生的身體好著呢,而且先生自己也想去西域,殿下,您就幫幫忙,把先生調到鴻臚寺去吧。
」
太子很懷疑的看她,「你們這次去西域就真的隻是為了牛痘?
」
他總覺得不止,不然他們怎麼這麼介意外人跟著?
滿寶想了想,覺得找毒石的事兒也沒必要瞞著太子,於是道:「殿下還記得西域來的那種毒石嗎?
」
太子眉頭一皺。
滿寶道:「那東西遺留在野外到底是隱患,所以我想找到它,然後銷毀,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則是因為我們這次去西域還為遊學。
」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總不好叫別人跟著我們四處走,這次出門也不僅是為了找種痘之法,若是碰見其他沒見過的醫術,我也會學習一二的,由鴻臚寺其他官員陪著,恐怕會有諸多不滿。
」
出門在外本來就不方便,誰出差不想早點結束回家去?
尤其還是去西域這樣荒涼的地方出差,那肯定是越早回家越好。
如果同行的人不能道相同,那勢必會有很多麻煩事的。
太子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抵住她的請求,點頭道:「行吧,孤試試看。
」
滿寶一聽,高興起來,立即拜謝道:「多謝殿下成全。
」
太子既然願意試那必定是成的,鴻臚寺又不是什麼重要部門,而且也不用給莊先生很高的官,調個人過去而已,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莊先生知道滿寶一人就把這事兒辦下來後便笑著搖了搖頭,和她道:「何必這麼心急,為師本來就已經和太子提過,他也已經答應了的。
」
滿寶一愣,「太子答應您了?
那他怎麼還收我的禮一臉為難的樣子?
」
莊先生便對她笑著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