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
慶明帝正要說些什麽,忽聽得隱隱有馬蹄聲自山林的方向傳了出來。
包括鎮國公與吳恙在內的不少人,皆轉頭看去。
不多時,便有一匹馬跑出了林子,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隻是那馬背之上空空如也,竟是並無人在。
“這是誰的馬?”
“莫非是紀尚書的?”
竹簾後,許明意眼神驟變。
那是明時的馬!
這匹馬名喚烏雪,是明時八歲那年,她送給他的生辰禮——
男孩子一直說著討厭她,但她送的東西,他都一貫十分珍視,這匹馬同他呆在一起數年,已被養出了兩分靈性來,此時獨自出林,未必不是報信來了!
鎮國公顯然也已經認出了烏雪,此時正色向慶明帝道:“陛下,這正是臣那孫兒的馬!
還請陛下準臣前往山中尋人!
”
“國公勿要著急。
”慶明帝神態溫和地安撫道:“山中並無什麽過分危險的東西在,且又有禁軍巡邏,許是小孩子被什麽東西吸引了,下馬走動之際,馬兒自己跑了出來——”
聽著這些淨耽擱時間的廢話,鎮國公再次道:“陛下所言在理,請陛下準臣進山。
”
這話很有幾分“是,你說得都對,但老夫不想聽”的意思,慶明帝這次便直接點了頭,並吩咐了李吉點了十餘人陪鎮國公一同入山尋人。
“侄臣臨出山之前,曾在一叢灌木前見過許家公子,或能幫得上忙也說不定——”吳恙上前一步,擡手向慶明帝說道。
慶明帝聞言,思慮了一瞬後,自是點頭:“那阿淵便隨鎮國公一同進山吧,切記要當心些。
”
“是。
”
吳恙上馬,與鎮國公一道入得山林而去。
看著那兩道很快沒入林中的背影,許明意卻仍舊放心不下。
她太了解明時了。
因此十分確信,他既未曾及時出林,又丟了馬,就必然是出事了。
隻是究竟出了什麽事,此事是輕還是重,是否有危險,眼下尚無法確定。
看著那些緊跟著入山的太監侍衛,許明意皺起了眉。
這十多個人,能派得上什麽鬼用場?
林中,待將那些跟來的太監侍衛甩遠了些,鎮國公適才向吳恙問道:“吳世孫當真見過老夫的孫兒?”
吳恙搖了頭:“抱歉,晚輩不曾見過。
”
他方才之所以那麽講,不過是為了能有一個跟著入山尋人的理由罷了。
倘若直接說要幫忙,必會惹得皇帝疑心他待鎮國公府太過熱心。
當然,即便有了這個理由,依皇帝的德性定也會多想,但如今對他而言,並非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計較利弊到最精細的地步。
鎮國公也已經猜到過這種可能,此時隻道:“那便多謝吳世孫了——既如此,你我便分開尋人,我往西面去,你往東面去。
”
吳恙點頭,卻沒急著調轉方向,而是屈指在唇下發出了一聲響亮哨聲——
他記得,今日天目是跟著明時一起進的林子。
在山林之中論起尋人,天目顯然更擅長。
聽得這道在山林中回蕩的哨聲,鎮國公一時也勒住了韁繩,留意著四下的動靜。
然而風靜葉止,並無任何聲響傳來。
吳恙又吹響了一記哨聲。
這次,依舊沒有動靜。
“天目怕是出事了——”看著前方密林,吳恙的眼神凝重下來。
從小到大,自從天目學會飛開始,隻要聽到他的哨聲,便一定會出現在他面前,從無例外。
因為這哨聲對它而言,有著無法拒絕的意義——
隻要哨聲起,
便意味著它又可以開飯了。
鎮國公聞言臉色也變了變。
天目出事,等同明時出事……
“將軍。
”吳恙正色道:“若當真有意外發生,決不可多耽擱哪怕一刻,此山林不僅極大且山形複雜,區區十餘人遠遠不夠,還需向皇上言明情形,立即增派人手搜山。
”
鎮國公點頭。
他當然清楚這一點。
甚至在他決定進山的那一刻,便有了搜山的想法,但皇帝張口隻派了十餘人,事態不明之下,他亦不好說什麽。
而他此番隨扈春狩,身邊人手不多,加上雲六不過二十餘人。
但現下這種情況,不向皇帝開口已是不行了。
此時雲六已經跟了過來。
“去同陛下稟明——便道情形不妙,還望陛下增派人手助我尋人!
”鎮國公吩咐道。
“是!
”
雲六臉色一正,立即調轉馬頭,出林而去。
見雲六叔去而複返,不知在皇帝面前說了句什麽,皇帝便做出一幅肅然神情,立即吩咐了身邊的陸塬,許明意再也坐不住了。
“陛下。
”
她起身離了座,來至慶明帝面前行禮,道:“臣女也想入林尋人,還請陛下準允。
”
看著面前的女孩子,慶明帝眼神為難,溫聲道:“許姑娘一個姑娘家,若是貿然入林,恐怕反倒叫許將軍再添擔心……”
“陛下放心,臣女勉強懂些自保的功夫,即便幫不上忙,卻也不至於添亂。
”
見她如此固執,慶明帝也隻有點頭,為表仁君之風,又另點了兩名太監隨行。
然而這兩名太監很快發現自己根本幫不上忙。
本以為女孩子必是要走著進山的,誰知那女孩子揚聲喚了句“烏雪”,那匹黑馬便跑了過來。
女孩子動作利落地躍上馬背,杏色紗衣月白裙角與墨發飄揚而起,一人一騎很快便消失在了午後金燦日光之下。
剛在敬王身邊坐下的敬王世子神情癡茫地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見兒子似要站起身來,敬王警惕地按住了兒子的手腕。
四下議論聲低而嘈雜,敬王壓低聲音質問道:“你又想幹什麽?”
“父王,我也想要去幫許……許將軍尋人!
”
“……你在這兒坐著,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
兒子究竟什麽時候才能看清自己是個廢物的事實?!
別跟他說什麽孩子需要鼓勵不能總是打擊——他成天追在後面打擊著且還這鬼樣呢!
況且這能叫打擊嗎?完全是實話實說。
在自家父親那種“你要敢去,老子就打斷你的腿”的眼神注視下,敬王世子很是識趣地道:“父王不準兒子去,那父王派個人去唄,多個人也多個幫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