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把手中螺黛往鏡匣裡一丟:“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
” 碧珠一驚,回過了神來,急急忙忙應聲退下著人去打聽。
隔了一會兒,她掀開簾子重新走進來回話道:“姑娘,說是二姑娘今日穿青色,四姑娘著月白色。
”
說話的間隙,太微已經手腳麻利地將另一道眉毛也描完了。
聽罷碧珠的話,她眼也不擡,直截了當地道:“那就不要這身了,去換件杏黃的來。
”
四姐最得祖母喜愛,生得貌美嬌俏,人人都道她好脾氣,但她的脾氣究竟如何,太微再清楚不過。
四姐人前是好脾氣,人後可委實不怎麽樣。
她若撞了四姐的衣裳顏色,怕是四姐當面誇她穿得好看,扭頭就能生吞了她。
先前她什麽也沒做,四姐都能無事生非誣陷她推姐妹下水,這要是叫她找著了由頭,哪裡還了得。
太微口氣堅決地道:“不要這一身。
”
碧珠沒法子,隻好依著她的話去找了件杏黃的來。
穿著衣裳,太微有意無意地道:“碧珠,有件事我始終琢磨不透,你來給我解解惑如何?”
碧珠心裡一哆嗦,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昨夜那場談話:“奴婢愚笨,怕是不能為您解惑。
”
太微不聲不響地看了她一眼:“照說,我犯了錯,做奴才的理應跟著一道受罰;更有甚者,得重罰。
規勸主子,原是你們的本分,如今本分未盡,自是大錯,對也不對?”
碧珠聽著這話總覺不好,但無論如何也不能說不對,隻好低下頭去道:“姑娘說的是。
”
太微就笑了起來:“既是對的,那為何祖母氣得對我動用家法,卻一根毫毛也不傷你們的?”
“這、這……”碧珠訥訥答不上話來。
太微就也不說話,手指點一點,示意她取錢箱來。
碧珠正系著衣裳帶子的手驀地一顫,略顯踟躕地道:“姑娘要錢箱做什麽?”
那箱子小小的,就擱在床頭櫃子裡,但太微是從來不看,也從來不問的。
碧珠臉上隱隱約約現出了兩分緊張,不等她說話便又連忙加了句:“時辰不早了,姑娘還是等回來再看吧?”
太微眉眼一沉,立即滿臉都是陰鬱之色:“怎麽?我想做什麽,要做什麽,都還得經過你的準許了?”
碧珠何曾見過這樣的她,見狀唬了一跳,當即閉緊嘴去取了錢箱來。
箱子上有把鎖,銅製的,小小的元寶模樣。
太微用右手指尖輕輕掂了掂,然後攤開另一隻手道:“鑰匙。
”
碧珠管著她屋子裡的一應瑣事,這錢箱的鑰匙也不例外。
可她說完了,碧珠卻沒有動作。
太微眉尖微蹙,擡起頭盯著她,將話又說了一遍:“鑰匙!
”
碧珠這才慌手慌腳地四下翻找起來,找了一圈從腰上摘下一串鑰匙來挨個看,等到一遍看完,她“哎呀”一聲,哭喪著臉道:“姑娘,這鑰匙怕是掉了。
”
太微沉著臉,慢條斯理地道:“掉了?連把鑰匙也看不好,我還留著你做什麽?我是不是該去提醒一番崔姨娘,你想出嫁了?”
碧珠“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急聲道:“姑娘姑娘,是奴婢沒說好,這鑰匙不定就是掉了,興許是奴婢擱在別處一時忘記了……”鑰匙其實就在她身上,但她實在是不敢給,“奴婢回頭便去找!
一定找著!
”
――隻要拖延上半日,她就能想法子湊夠錢將缺給補上。
因著主子從來不問不看,她的膽子慢慢變大,
隔三差五便從箱子裡順上一些。
她從來沒有出過紕漏,哪知今日撞邪,主子突然要看錢箱了。
碧珠越想越慌,又磕了個頭:“姑娘可別因為奴婢的不中用而耽擱了時辰,您再不動身,老夫人那該等急了。
”
突然,耳邊輕輕的“哢噠”了一聲。
這是鎖開了的聲音!
碧珠猛地擡起頭向上看去,隻見那銅鎖已經安安靜靜躺在了太微的左手掌心裡!
怎麽會?
她不由面露驚駭,半張了嘴。
沒有鑰匙,如何開的鎖?
碧珠百思不得其解,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
箱蓋已被太微掀開,裡頭的東西一覽無餘,連半點死角也無,有多少散碎銀子,隻消一眼便能清清楚楚。
碧珠直著眼睛發起了呆,心道完了完了,今次真的完了。
旁的不論,偷盜可是大罪。
可太微卻笑吟吟地叫了一聲“碧珠”,“你偷了多少?”
她面上在笑,口氣也很輕松。
碧珠不覺懵了。
這時,太微將錢箱往桌沿推來,笑著道:“將剩下的都裝起來帶上。
”
碧珠見她似乎沒有要怪罪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但轉瞬又惴惴起來。
她一點也看不透五姑娘了。
碧珠看著那把在少女素白纖指間翻飛的元寶形銅鎖,心裡一陣陣的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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