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開被他那突然靠近的臉逼得後退了半步,尚未發育完全的喉結上下滾動,模樣十分慌亂。
陳又涵直起身子,雙手仍插在褲兜裡,恢復了漫不經心的表情:“開個玩笑。
走吧,請你吃宵夜。
”
他的車就停在旁邊,葉開跟上去,拉開門坐進副駕,系安全帶時看到夾縫裡一隻手機。
“這誰的?
”
陳又涵一看,心裡罵了句,十有八九是那個小九的。
表面上倒是很淡定:“朋友的,給我吧。
”手掌往葉開面前一伸,一邊單手倒車。
等了半天葉開也沒動靜,扭頭一看,對方點亮了手機屏幕。
屏幕光隻能照出他半張臉,一時間陳又涵也不知道他這面無表情究竟是自己多想還是燈光太瞎。
“看什麽呢?
”
葉開把手機戳到陳又涵眼前:“你新相好?
”
陳又涵眯眼一瞧,糟了,這屏保有點眼熟。
他現在是信了對方暗戀自己一個多月的說法了,這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光影亂,距離又遠,不過倒襯得陳又涵有種別樣低蘼灑脫的氣質。
陳又涵不由分說搶過手機,手一揚扔到後座:“是吧,也就你成天嫌棄我,我其實還是很有市場的。
”
“眼瞎的太多,醫院都不夠用了。
”葉開雙手枕著後腦杓,涼涼道:“上午分手下午約炮,割韭菜都沒你這麽勤快。
”
陳又涵一腳踩下油門,在轟然作響的聲音中風度款款道:“多謝誇獎。
”
這會兒正是夜市最忙的時候,陳又涵擼串有固定的地兒,隨便點了點,又要了兩瓶啤酒,本想給葉開點個飲料,但葉開不想喝,怕影響睡眠質量。
他晚上其實基本不吃東西,陪陳又涵也真的就隻是陪著坐著。
但陳又涵看樣子也不怎麽有胃口,點的東西基本上沒動。
葉開手抵著唇輕咳了一聲。
他跟陳又涵有來有往互嗆慣了,太安靜反倒不自在。
陳又涵動了動嘴唇,剛冒了個音節,葉開就條件反射道:“什麽?
”像隻警覺的小兔子。
“……你激動什麽?
”
“沒有,你到底要說什麽?
”
陳又涵舉起一隻雞翅,無奈道:“我就想說他們家雞翅不錯。
”
“……”葉開接過他手裡那串烤翅,內心很憋屈,一時間生出了非常迷茫而哲學的疑問:我他媽幹嘛來了?
是睡覺不香了還是成績太好飄了?
洩憤似的一嘴啃下去,嚇得陳又涵一聲“哎”飄在半空,等葉開被嗆得滿臉通紅,陳又涵才慢悠悠道:“……就是有點辣。
”
你妹。
葉開找不到水,淚眼朦朧間抓起什麽狂灌,冰涼的液體順著喉道滑進腸胃,那陣火燒火燎的感覺才漸漸緩了下去。
他雙眼濕潤,嘴唇紅腫,幽幽地看著陳又涵:“我喝酒了。
”
“對。
”
葉開又確認了一次:“我剛喝的是啤酒。
”
陳又涵雙手半舉,投降:“這真不怪我。
”
葉開歎了口氣,頭埋進胳膊裡,甕聲甕氣道:“不可以把我扔在路邊。
”
“……好的。
”
“要洗澡。
”
“……可以。
”
“幫我請假。
”
“……沒問題。
”
交代完三件“後事”,葉開擡起頭,微紅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陳又涵,鼻音也起來了:“別告訴我姐。
”
“……絕對不。
”
葉開又張了張嘴,一時沒找到什麽要補充的,眼神迅速茫然了起來,而後便一頭睡了過去。
陳又涵長歎一口氣,溫香軟玉不去抱,上趕著跑這兒伺候人來了。
他彎腰打橫抱起葉開:“祖宗,你可真是我祖宗。
”
葉開的“一杯倒”馳名已久,各家酒會宴席上基本沒人敢勸他喝酒。
這是葉家寶貝的小少爺,哪怕小少爺滴酒不沾也不妨礙繼承家業的,而他全家上下包括姐姐又都把他寶貝得緊,這就導緻葉開的酒量毫無長進。
陳又涵約他出來吃宵夜時,並沒有預料到這一出——
行吧,先從上衣開始脫起。
少年的身體勁瘦,骨架還在成長,但隱隱已有了青年人的輪廓。
他喜歡運動,棒球、網球,騎馬、潛水、滑雪……身材很可觀。
陳又涵微低下頭,眼睛從腰腹向下,長長地歎了口氣——鬼知道這是他今晚歎的第幾次氣了。
葉開無知無覺,眉頭舒展,嘴唇微啟,一幅睡得安穩的樣子。
陳又涵深呼吸再深呼吸,貼在腰側的手掌毫無阻礙地感受到了一切——年輕人的溫度、細膩的的觸覺,以及略帶彈性的緊繃。
他的視線找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安放,接著才開始動手解褲子。
葉開穿的是校服,褲子是松緊帶的,一扯就扯下了,但陳又涵手伸了又縮,最後痛罵了自己一句,站起身來一手扯領口一邊打電話。
“喂?
嗯,叫個人過來,立刻,馬上!
”
真他媽渾身冒火。
家政阿姨半夜三更從陳家主宅風風火火跑到陳又涵公寓,一看情況了然了,麻利得開始給葉開脫衣服。
脫完衣服得搬進浴室啊。
陳又涵扔過一條大毛巾,不耐煩道:“給他裹上!
愣著幹什麽,裹嚴實點!
”
阿姨忙不疊點頭,一邊心裡腹誹,這老闆今天轉性了?
不過她可不敢多嘴什麽。
她不知道這小公子是葉家的。
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陳又涵雙臂平展,閉眼靠在沙發上,一雙長腿交疊架著。
喉結滾了滾,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氣,脖頸曲線延伸至解了兩顆扣子的領口間。
屋裡靜了一瞬,他猜阿姨應該在給葉開打泡沫,腦子裡立刻就又有了畫面。
媽的。
陳又涵睜開眼,從褲兜裡摸出煙和打火機,一臉煩躁地點燃了。
等他一根煙抽完,阿姨終於出來,拘謹地請他去幫忙扶一下。
陳又涵摁滅煙頭,問:“衣服都穿好了?
”
阿姨忙點頭,陳又涵起身,剛走了兩步,浴室裡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眼看著他一愣,繼而臉色劇變跑進浴室。
葉開穿著T恤內褲,下半身還光著,阿姨興許是扶著他靠牆坐在打理乾淨了的浴缸裡,但葉開還是摔倒了,腦袋磕到浴缸,正摸著額角一臉又痛又迷茫的表情。
陳又涵怒不可遏:“你他媽怎麽做事的?
!
”
阿姨嚇得結結巴巴,手都抖了起來。
陳家大少爺的脾氣她沒有領教過但早已如雷貫耳,這種時候解釋就是找死,因此乾脆像個木頭一樣什麽話都不說。
陳又涵一肚子火,連罵也懶得罵了,讓人立刻滾。
阿姨如蒙大赦,一溜煙跑了。
葉開扶著浴缸,長腿支棱著,眼睛盯在陳又涵臉上,但分明沒有聚焦。
“……好疼啊。
”眼角紅紅的,哭了。
陳又涵沒好氣,廢話,能不疼嗎,不疼的是充氣娃娃。
把人打橫抱起來,“上輩子欠你的。
”
兩步到了客臥,陳又涵臉上不耐煩,手上動作倒是輕柔,小心翼翼給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掖好被角,見葉開還半睜著眼睛,好笑道:“幹嘛,酒醒了?
不睡了?
”
葉開眨眨眼,沒聽懂。
大手蓋上眼睛,眼前立刻黑了。
掌心的溫度熨帖著紅紅的酸澀的眼眶,耳邊聽到一聲歎息,而後有人在他耳邊說:“睡吧。
”
葉開條件反射地抱住那支胳膊:“別走。
”
陳又涵坐在床邊心不在焉:“嗯,不走。
”語氣很是敷衍。
葉開往他身邊蹭了蹭,不知道是下意識的動作,還是其實就是想這麽乾,他雙手環住了陳又涵的腰:“睡。
”
陳又涵一僵,撥了撥葉開柔軟的頭髮,低語道:“下次還是別喝酒了。
”
這要是被別人撿走了,那可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