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虧這兩天沒再下雪了,又有老王頭的自行車在,劉丹他們才能趕在周日下午學校關門之前把做好的糖人兒送到三小去。
王招翠前幾天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批小號塑料袋,剛好夠把糖人兒分著形狀,大小,分別裝起來。
還是五顏六色的塑料袋,裝起來就顯得稍微上檔次那麽一點點了。
後勤處辦公室裡仍然隻有鄭校長一個人在,帶著一副老花鏡,看當天的報紙,手邊放著一隻茶杯,裡面飄著一層茶葉渣子。
“過來了?
辛苦了,辛苦了,也是我們急著要用,要不完全能留給你們足夠的時間來製作的。
”
見有人推門進來,鄭校長趕緊起身去迎接他們,表情驚喜又欣慰。
這小姑娘有潛力得很,短短兩天時間就做出來了這麽多貨,他拆開抽檢了幾樣,跟以前給他們的樣品是一樣的質量。
甚至還更好,細節的地方處理的更精細,比如最不招人待見的老鼠,也笑得眉眼彎彎,看起來賊兮兮的,尾巴卷成一團耷拉在身後,別說小孩子了,就是他看著心裡也喜歡。
“看您這是哪裡的話,說好了是今天過來交貨,路上我還跟我男人說呢,也不知道正校長是不是一直巴巴地等著咱們呢,咱們要是過去晚了,指不定他老人家要多等多久呢。
”
劉丹親昵地繞到一邊去,手臂極其自然地搭到鄭校長肩膀上去,力道不輕不重地替他按摩揉捏起來。
這人一上了年紀,頸肩腰椎痛這種亂七八糟的毛病就找上門來了,因為小順兒小時候體弱多病的緣故,她特意系統地學過推拿按摩。
就是為了能溫和地替小順兒調理身體,多少能少吃幾粒藥,少往醫院裡跑幾趟。
沒想到倒是這時候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劉丹斂下眉眼之間複雜的情緒,一心一意揉捏起來,正校長舒服地喟歎一聲,想起來待會兒還能跟這丫頭走一局,笑聲越發爽朗了。
目光觸及一邊杵著的孫至濤,想了想,招手叫他過來。
“小夥子是做什麽的?
”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從頭到腳每個地方都不放過。
一個人的性格往往掩藏在穿衣打扮的細節裡。
“家裡有兩畝地,地裡刨食兒。
”孫至濤站得筆挺挺的,像一棵挺拔的松樹,說話聲音洪亮,絲毫不覺得低人一等。
“哦?
除了種地之外家裡沒有別的營生嗎?
”鄭校長眸光閃了閃,突然理解為什麽劉丹一個小姑娘家,願意出來拋頭露面做生意了。
誰還沒點追求了?
這人呐,他可不能光為了吃飯活著呀。
“偶爾上山打獵,也編幾個柳條筐子賣到集市上。
”漢子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直覺這老頭子看不起他。
“再在自家院子裡養點雞鴨鵝之類的,對吧?
”鄭校長點了點頭,然後歎了口氣。
轉頭問劉丹的意思,“丹丹丫頭,我們學校保衛處還缺倆人,要不讓你男人補缺補上來?
單休,一個月學校給開三十塊錢,包吃包住。
”
劉丹的動作頓了頓,表情也僵硬起來,嘴唇囁嚅兩下,偷眼去看孫至濤的反應,見他隻是抿緊了唇,並不像生氣的樣子,才稍微放下心來。
不好直接拂了人家的面子,她就象征性地問了問孫至濤。
雖然自己也覺得根本沒什麽可能,她印象裡狗男人可是死要面子得很,出來當保安那是想也不用想。
“濤哥,你覺得行嗎?
”
“老子不乾。
”漢子硬邦邦地吐出來一句話,然後別過臉去,翹著二郎腿,鼻息重得厲害。
看吧,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劉丹聳了聳肩,衝鄭校長一攤手,臉上寫滿了“我也沒辦法”幾個大字。
“小夥子不願乾就算了,我也是就這麽順嘴一說,要是真在這邊幹了,以後你的糖人兒生意他就沒法照顧了,畢竟一個人不能劈成兩半用嘛!
”
鄭校長擺了擺手,並不強求,不過看劉丹的眼神,越發帶點兒心疼。
男人不正乾,這丫頭以後的日子,難咯。
“那您清點一下這批的糖人兒數量,要是沒問題那我下周日再過來,待會兒跟您走兩局我們就得趕緊走了,自行車是借別人的,人家急著要回去呢!
”
見狗男人臉色難看得厲害,劉丹匆匆應付了兩下鄭校長,就跟他走了。
“你幹啥呢,人家就是那麽順嘴一問,而且好心好意的,咱不不乾就算了唄,反正做點兒小生意,日子總能越過越紅火的。
”
出了門,劉丹攬住孫至濤的手臂,耐著性子開導他。
就好像是二十一世紀的大齡剩女平白無故走在路上就有人指指點點,再熱心一點兒的,乾脆直接給人家介紹對象是一樣的道理。
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生氣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何況人家真的是一番好意。
“老子沒生氣!
”
喲呵,嘴還挺硬氣,也不知道剛才在辦公室,誰把臉拉得老長老長,黑得跟鍋底似的。
“哦,我也沒說你生氣了,我就是覺得吧,咱們倆今天算是小小地賺了一筆,待會咱們去逛逛街,給家裡添置點兒東西吧?
”
劉丹心裡美滋滋地,你就在盤算,一會要買點什麽東西了。
“嗯,隨你。
”
男人興緻不高,隨口敷衍兩句,一路上就跟鋸了嘴兒的葫蘆一樣,任憑劉丹再怎麽嘰嘰喳喳地圍在他身邊說話,都一聲不吭。
“對了,濤哥,你上回不是說要給我買一條圍巾嘛?
走,咱們去布店裡看看,要是有好看的料子就裁幾尺回家,反正家裡有縫紉機,沒必要花那個冤枉錢。
”
流蘇跟褶皺她也能做出來,到時候成品效果不比店裡擺出來賣的差。
“走吧。
”孫至濤懶懶地擡了擡眼皮子,自顧自地走在前面,進了一家布店。
劉丹無聲地歎了口氣,真心覺得心有點兒累。
時時刻刻都要照顧情緒,順便順毛捋的狗男人簡直太別扭了。
跟個小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