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人……”
劉雪梅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了，說這話的時候隻覺得廢了天大的力氣，但是聽在旁人耳朵裡，也就是咕咕噥噥，咕嚕咕嚕的細微動靜。
眼皮子沉重得一直往下垂，最迫切的願望就是能趕緊昏睡過去，不，直接就這麽死過去了也行。
整個人像被架在火上炙烤，喉嚨，眼睛，耳朵，鼻腔，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生疼生疼，每一個地方都叫囂著劇烈的疼痛感。
這是劉雪梅離死亡最近的一次，她負重二百斤，徒勞地往前拖拽著，一邊強撐著精神，往事走馬燈一樣不住地在腦子裡打轉轉，心想下輩子一定再也不要跟劉尚志過活了。
這男人沒本事不說，還拖拽著一家人不安生，在外頭亂來，連閨女都抱回家了，不還是沒生出來個他最想要的兒子嗎？
想到這一茬兒，她又有點兒解氣了，微微擡了擡眼皮，覺得精神頭回來了些，不像剛才一隻腳踏進閻羅殿裡出不來了。
就等著另一隻腳也踏進去，就能徹底解脫了。
就在這種迷迷糊糊，隨時覺得自己要死過去的迷茫和朦朧裡，劉雪梅竟然聽見有人敲門，用了極大的力氣在那兒鑿牆，還問有沒有人在！
“有……真的有人在啊。
”劉雪梅歎息一聲，終於到了身體的極限，看著近在咫尺的大門口，旁邊也許還有人，也許並沒有，但她已經看不清了，隻有重重疊疊的影子還存在著。
有人迅速進來，手腳麻利地把兩個人擡了出去，然後站到裡面去，跟外面等著的人裡應外合，一起把門闆拆了下來，把劉尚志放著平躺在上面，然後往樓下去了。
不得不說常如雲這人就是欠得慌，要是沒擊中那個軟肋，估計永遠都不可能撬開她的嘴。
但是現在不一樣，她家二小子還沒娶親辦事兒，而且到了說媒的年紀了，連一個上門說親的媒婆都沒有。
怕她進局子裡吃牢飯還得耽誤兒子的婚事，人家不相信他的人品，常如雲那可是吐了個一乾二淨，把自個兒做的事兒都說了出來。
“好了，這就是所有的口供。
”小芳蹦跳著把一份東西遞給劉丹看，語氣愉悅歡快。
“你的字真漂亮。
”劉丹拿過來翻看兩下，如此由衷道。
“嘿嘿……你這說的我多不好意思……不過以前我念書的時候可是拿過市裡硬筆書法的一等獎呢！
”
小姑娘語氣自豪得不得了，兩條綁了紅發帶的麻花辮歡快地來回甩啊甩的，悄悄昭示著此時主人的好心情。
“是嗎？
那可太棒了，我就很羨慕能寫一手好字的人，我就不行，沒那天賦，也就勉強能拿出來看。
”劉丹一邊認真翻看口供，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小芳說話。
“嗨！
這有啥羨慕的，我也是跟著字帖練出來的，就那個龐中～～華，你知道吧？
在書店裡都賣斷貨了！
”
小芳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髮，其實要不是她爸媽對她高標準嚴要求，那她現在指定還是個大字不識一個，天天愛瘋愛玩的野丫頭呢。
“我知道是跟著字帖練，不過這玩意兒看天賦，唉，我就沒這東西。
”劉丹苦著臉，心說果然不管什麽時候，能寫一手好字都是吃香的加分項。
就連小小縣城裡的公安分局，錄用一位書記員的首要標準，也總是一手好字。
“你從練字開始，一直就是靠著自己自學嗎？
”
“那當然咯，我也是在家閑著沒事，我媽就買了一份字帖回來，逼著我練了老長時間的字，後來寫得多了，慢慢就固定成這個樣兒了。
”
說起來都是一把辛酸淚，孩子的天性就是貪玩，違背天性，強行要求著去努力提高自己，即使後來發現真相確實如此，但是對於黑暗的那幾年童年時光而言，到底是錯過，並且留有遺憾的。
“我有個很大膽的想法！
”劉丹打了個響指，眉眼生動，桃花眼裡像是氤氳滿了細碎的星子，閃爍著萬丈光芒。
且猶不自知。
“你說！
”小芳眨了眨眼，她知道劉丹想法多，不過每次都能給她新奇的感覺。
也不知道她的腦子到底是怎長的，總是有那麽多稀奇古怪，但是又非常非常有意思的念頭冒出來。
“那我可不能先說出來，要不萬一你不答應我怎辦！
”
劉丹故意賣了個關子，讓小芳抓耳撓腮著急得恨不得火上牆。
“哎呀！
快說吧你！
急死我了你要！
”小芳原地跺了跺腳，見劉丹還是沒有要痛痛快快告訴自己的意思，乾脆突然跳起來，把劉丹手裡剛翻開的口供拿走了。
然後舉在頭頂，任憑劉丹怎樣都夠不著。
“好啊！
不給我是不是？
！
”劉丹狡黠地笑，伸手就去撓癢癢，小芳身上幾乎全是癢癢肉，最怕的就是突然被人撓癢癢，簡直能自己癱在地上笑死。
“就是不給……哎！
給你給你給你都給你！
你先松手！
癢癢！
哈哈哈哈哈哈哈……癢死我了……”
這邊反正也沒人過來，小芳笑著笑著就躺到地上去了，笑得喘不上氣，連眼淚都冒出來了。
手護著肚皮，防止突然被劉丹偷襲，肚皮那塊的癢癢肉最多，也最癢了。
倆人一上一下，一個面目猙獰，壓在另外一個人身上，另一個連連求饒，邊笑邊哭，手不住擺來擺去試圖推脫。
不知道的還以為劉丹是做了啥十惡不赦的壞事呢，看把人家小姑娘嚇得，尖叫聲都出來了。
“那行，那你告訴我你到底答不答應？
”
劉丹停下動作，又問起這個問題來。
“到底是啥事兒你說唄！
你也不說明白了，我這心裡就跟貓抓癢似的，抓心抓肺地難受！
”
小芳緩過勁兒來，覺得小抽筋了的肚子不疼了，才試著爬起來，張牙舞爪地就衝劉丹反撲了過去。
“我要開個硬筆書法班，你去給我當老師吧！
”
劉丹星星眼，覺得這個主意簡直棒得不能再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