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雖然是人民公仆，時刻為保護人民的利益而奮鬥，不過人民的想法他們可管不著，就算看不慣也能選擇尊重。
“那行！
你要是下定決心了，去民政局換個本兒就行！
”
至於換本兒，就是把紅色的結婚證換成綠色的離婚證，從此倆人橋歸橋，路歸路，彼此的財產和債務都不相通。
孫老二表情猶豫，拖著手不大痛快的問，“同志，那我要是跟我那婆娘離婚了，她欠人家那麽多錢，我一個子兒都不用還了吧？
”
那要是不用還了……他這好幾百塊的私房錢就能獨個兒留著了！
沒事兒逗個蛐蛐兒，買瓶兒二鍋頭喝喝，再割上二兩豬頭肉，嘖嘖嘖……
小日子想想就痛快。
這錢它花著不香嗎？
！
“能行是能行，不過……”辦事員聲音頓了頓，旁邊有個趴在他耳朵邊上說悄悄話。
他的眉心越皺越緊，臉色也越來越凝重，黑的跟沒刷乾淨的鍋底一樣。
“這事我做主了！
離！
必須得離！
這種作風不端正的女人，留在家裡也是敗風水！
”
雖然說破四舊的一早就明白了，風水好壞跟一家人能不能勤勞緻富沒半毛錢關系，不過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對這些東西深信不疑。
風水要是壞了，這一家人倒騰十輩兒八輩兒也緻不了富。
就比如這個上了年紀的辦事員，半邊頭髮都禿了，尤其相信這些東西。
孫老二就懵了，反應過來之後就不住的點頭如搗蒜。
“行行行！
我這就趕緊跟她離了！
”
“不過我們也有個條件。
”那個辦事員繃著個臉，表情嚴肅的很。
“您說，您說，我都聽您的。
”孫老二點頭哈腰，從褲腰帶上解下來個小煙盒，哆嗦著手指從裡面掏出來一根煙，遞給他。
“不用，我們是人民公仆，不要民眾的東西！
”
都懟到眼皮子底下來了，辦事員還是眼都不眨，推辭的痛快。
喲呵，這會兒倒是標榜起來自己不拿民眾一根針，不要民眾一根線了，說的比唱的都好聽！
有本事別讓他掏腰包贖人呐！
可不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大頭兒都已經落到手裡了，才假惺惺的推辭兩句。
“哦！
原來您不抽煙啊！
”孫老二客套著說著，麻溜把那根細細長長的煙收了起來。
“有個前提我得跟你說清楚，現在確定犯罪被判有期徒刑的犯人，配偶是可以申請離婚的，不過得先征求犯人的同意。
”
孫老二一聽這話就急了。
“那她要是不同意，我這婚還離不成了？
！
”
“法院也可以強行宣判你們兩個的婚姻無效，要是這樣你們倆就算離了，不過比較麻煩，我們還是建議私底下自己解決。
”
“俺媽讓俺離的，要是不離，指定得給她老人家氣出毛病來！
”
“嗯……你去，把常如雲叫過來，就說她丈夫有事找她。
”
辦事員想了想，打發一邊旁聽的實習生去帶常如雲了。
“常如雲是吧？
我們領導有事找你，跟我走一趟！
”
孫翠花眼尖，看見門後孫老二鬼鬼祟祟的半個腦袋，眼珠子骨碌骨碌一轉，就拍著大腿哭天搶地。
“孫老二！
你這是要活活看著你娘去死啊！
老娘真是白生養你一場了！
到頭來啥也撈不著，你是鐵了心的要跟這婆娘一起逼死你娘啊！
”
孫老二原本想裝縮頭烏龜，自己躲在柱子後面靜觀其變，沒想到被他媽認了出來，隻好訕訕地揉了揉鼻子，從外面走了出來。
“媽……我可沒說不救你！
我就是不救如雲那也得……”
話音還沒落下來，常如雲就發了瘋一般的尖叫，好像殺豬一樣，震的人耳朵嗡嗡作響。
“孫老二！
你敢不救我出去！
我就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
她的自私霸道勁兒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麽幾十年過去，孫老二很清楚常如雲這時候咬牙切齒，眼裡幾乎冒出火來，說出來的話那可是實打實的真。
“那也等你出來再說！
”
孫老二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膽子，環視一周，發現這些人都帶著看好戲的眼神兒看著他，頓時膽子就上來了。
反了天了！
這男人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常如雲氣得七竅生煙，也是她現在夠不著孫老二，要不非得撕碎他那張小人得志的臉！
然後嚼吧嚼吧，喂給家裡的豬吃！
至於孫翠花，聽見這話愣了愣，然後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一張滿是褶子的臉笑得像一朵燦爛的菊花，重重的拍著孫老二的肩膀，差點沒把隔夜飯都給他拍出來。
“好兒子！
我就知道沒白疼你！
”
還是兒子好啊！
出了事能指望的還是兒子！
孫翠花這時候一門心思都想著該怎才能把這事兒平下去，她還等著回家吃飯哩！
完全沒有做了壞事被抓了現行的窘迫，也根本看不出來絲毫愧疚之心。
甚至完全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當年那個被她失手打死的孩子，是她親的不能再親的大孫子。
跟她身體裡流著同一種血，是他們老孫家的香火。
孫老二笑得比哭的還難看，他剛從王招翠那兒套出話來，老大還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這錢……他一點兒都不想出啊！
簡直比鈍刀子割他的肉還煎熬！
“孫老二居然拿錢出來了！
嘖嘖，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這不，連鐵公雞都拔了毛了！
”
不知道是誰躲在一邊竊竊私語，自以為聲音不大，實際上這大廳空空蕩蕩的，而且現在又安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得見，孫老二當然聽了個一清二楚，隻覺得面皮燒的通紅，恨不得馬上找個地縫鑽進去。
“還是有錢唄！
這要是沒錢，就是天塌下來也拿不出來一個子兒！
”
“那倒也是，看不出來啊！
果然應了人家那句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哩！
”
“去去去去！
肚子裡就那兩滴墨水兒，可就別抖落出來跟我們炫耀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