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2章 林三酒觀影記3
按亮電燈,潔斯輕輕在身後合上了房門,靠在門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正對房門的窗戶玻璃,被夜幕染成了一片漆黑;她看著自己模糊的倒影,走過去拉上了窗簾,隨後才疲憊地揉了一把臉,在日歷上的“23號,周四”處畫了一個小勾。
一天又結束了。
同樣的小勾,在日歷上已經有五個了;五個小勾之前的那一天,就是她看見棕發小女孩背影的日子,畫著一個大大的紅叉。
“又過去了一天,”潔斯苦笑著放下筆,“沒事……今天也沒事。
”
進入侯爵別府工作,已經快兩周了。
與其說侯爵夫婦對她滿意,不如說更像不太關心,似乎隻要她把莫娜帶好、別給他們找麻煩就行;但莫娜喜歡她,二人相處得很融洽,她也漸漸適應了在歎息丘大屋裡的生活。
隻要她自己別露出馬腳,一切都會順利的……
*
潔斯睜開眼時,一時還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忽然醒了。
在一片寂靜的深夜裡,困倦感過了幾秒才慢慢散去,讓門口那一陣細微的動靜傳進了她耳裡。
在門把手的另一端,響起了金屬刮擦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在一把把地試鑰匙。
有人想開她的門。
潔斯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睡意全無。
她後背上一片冷汗,啞著嗓子喝道:“是誰?
”
門外的動靜立即停了。
潔斯忙翻身下床,借著窗外大片投進來的月光,迅速從書桌前拽過椅子,頂在門後,又問道:“是誰?
我聽見你了!
”
過了幾秒,門外響起了低低的窸窣聲,卻離得越來越遠,終於消失了。
*
“是不是你?
”
哪怕今天不是她準備早餐,潔斯還是在天色僅蒙蒙亮時就迅速穿好衣服下了樓。
她直衝入了正叮當亂響的廚房裡,一推開門就冷著臉問道:“昨天晚上,是不是你?
”
懷特轉過身,好像嚇了一跳,一臉茫然。
“什麽?
”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潔斯實在忍不住心中火氣,說:“你是管家,隻有你才有鑰匙吧!
”
“鑰匙?
”懷特皺起眉頭,往平底鍋裡打了個雞蛋。
“你問鑰匙幹什麽?
”
潔斯剛要發火,卻突然生起了另一個念頭——就好像被一隻手攥緊了胸口似的,接下來的話煙消雲散。
她仔細打量了懷特幾眼,越看越覺心中沒底:他是假裝無辜?
還是真的不知情?
“除了你之外,”她盡量控制住語氣,問道:“誰還有別府裡房間的鑰匙?
”
“房間鑰匙?
”懷特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別府裡除了大門後門,房間門都沒有鑰匙。
這房子一百年了,鎖眼很多都鏽住了,沒有鏽住的,鑰匙也早就不知道丟哪去了。
你可別不小心把房門鎖了……”
等一下……潔斯感覺一陣眩暈,卻不敢露出征兆,狠狠掐住手臂內側的皮膚。
她昨晚鎖門了嗎?
她完全想不起來了。
*
要是能跟曼麗商量一下就好了,潔斯充滿渴望地看著一樓走廊裡的電話,還是搖搖頭,收回了手。
曼麗就像是一塊石頭,牢牢地將她拴在現實中的地面上,總能給她帶來安心感。
可是現在不是打電話的時機:莫娜上午的課結束了,再過半小時就是午餐時間了,廚子正在廚房裡忙,侯爵夫婦也快回來了……她可不願意讓人聽見自己的電話內容。
按照慣例,她與懷特總是提前在廚房內吃飯的,這樣一來侯爵一家吃飯時才有人照應。
自從早上那件事以後,潔斯對於懷特總有點不太自然;她抹了把臉,才大步走進了廚房——幸好,懷特還沒來。
“索蘭諾太太,”潔斯朝廚子打了聲招呼。
索蘭諾太太是附近村莊裡的人,據說她母親就是上一任老侯爵的廚子,她也是從小就常來歎息丘大屋的,對別府比潔斯還熟悉多了。
她有點不拘言笑,潔斯試了幾次,從她嘴裡掏不出三句話,也就放棄了搞好關系的意圖。
然而今天索蘭諾太太卻格外沉默——她甚至連招呼也沒回,反而隻直直地盯著窗外。
“怎麽啦?
”潔斯問道,也湊過頭去看。
“你在看什麽?
”
在那一瞬間,她忽然一恍惚,想起不久之前蒙娜也是這樣問自己的。
難道——難道——
“懷特已經雇好園丁了?
”
當索蘭諾太太開口時,卻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話。
潔斯一怔,看了看外面草坪上的人影,心跳漸漸緩和下來,說:“是呀。
”
請園丁怎麽了?
潔斯想問問她,但廚子卻已轉開身去忙了。
*
午餐一向比較簡單,今天是熏魚,沙拉,麵包與一道濃湯。
潔斯坐在料理台旁的餐桌上,低頭看著桌上的午飯,一動沒動。
廚子早已回去了,一時間廚房裡隻有對面懷特的餐具撞擊聲響:杓子磕在盤邊,抹完黃油後餐刀當一聲撂在桌上……
“你怎麽不吃飯?
”懷特終於問道:“發什麽呆呢?
”
“啊,沒有,”潔斯匆匆地說,拿起了餐杓。
她的目光在桌上轉了一圈,故作無事地說:“我在想上課內容……我現在吃。
”
懷特沒有看到他。
懷特沒有看到,餐桌另一頭上反坐著一個黑頭髮的陌生男人。
他面朝牆,後腦杓衝著二人,貼在餐桌邊上的後背像凝固了一般平靜,連喘息時的起伏都沒有。
但是懷特那麽沒分寸,說不定是他和別人聯手的又一個惡作劇……
當潔斯假裝掉了餐具的時候,她從餐桌底下迅速看了看——在那張椅子上,正坐著一雙男人的腿,腳尖衝著前方。
不能、不能露出馬腳。
潔斯強忍著想要尖叫的欲望,死死垂著頭,逼自己吃完了午餐。
*
六個勾後,終於出現了又一個大大的、幾乎快要劃破紙面的紅叉。
*
“我好想回家,”她低低地對著電話話筒說,“我在這邊感覺很、很孤單……”
“怎麽了?
”曼麗的聲音警惕起來,“你還好嗎?
”
該怎麽跟她說?
難道要讓曼麗白白擔心嗎?
她離得那麽遠,什麽也做不了,何必呢。
即使對方看不見,潔斯仍然搖了搖頭。
她特地挑了一個夜深人靜、府內眾人都回房睡覺的時刻才給曼麗打電話的,可是現在她回頭四下看看,卻後悔了:夜深人靜就意味著,她在走廊上說點什麽,聲音都能飄得很遠。
“你如果有事,一定要告訴我……”曼麗在電話裡說。
潔斯轉過頭,對電話小聲說:“我沒事,我該帶的東西都帶了,你也知道我的……”
在她轉過頭的那一刻,從她背後無聲地走過去了一個白衣人影。
“那就好,”曼麗聽著有點不放心,“對了,什麽時候我能過去看你?
”
*
日歷上又多了三個勾。
潔斯覺得自己有點像是驚弓之鳥,總留著一點餘光在掃視著四周,有時懷特冷不丁叫她一聲,她都會被嚇一跳。
哪怕打勾的日子多了,她也不能完全松下一口氣來;如果說生活中有什麽好事的話,那就隻有蒙娜了——在這兩周多的時間裡,連潔斯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會這麽喜歡疼愛這孩子。
莫娜將她當成了最好的朋友,提及麗莎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盡管課上仍舊給麗莎留了一把空椅子,但潔斯能看出來,這個想象中的朋友正在莫娜心裡漸漸失色。
或許……或許蒙娜可以幫她。
但是這樣引導小孩子,實在是不好……
“莫娜,”潔斯壓住心裡愧疚,沒看她,隻坐在她身邊低頭小聲問道:“如果有一天……你父母想讓我走,你會怎麽樣?
你會不會跟他們要求,讓我留下來?
”
莫娜的聲音,卻是從另一邊響起來的:“當然了,誰也不能讓你走!
”
*
畫上第三個紅叉的晚上,潔斯用被子蒙住頭,在床上哭了很久。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完全不明白;明明就在不久以前,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前模糊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直到幾乎要吐出來,她才顫抖著爬下床,將胳膊伸進黑漆漆的床下,拉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她匆匆掏出一隻小藥瓶,就著衛生間裡的龍頭水,一把將白藥片吞了下去。
曼麗,曼麗要是在就好了,如果沒有曼麗,她曾經經歷過的黑暗,早就將她吞沒了。
搖搖晃晃地,潔斯回到了床上,在對好友的強烈思念裡,終於慢慢地睡著了。
*
第二天的早餐,是潔斯的責任;所以天在蒙蒙亮的時候她就醒了。
或許是藥片起了作用,她覺得世界又一次正常寧靜了下來:廚房裡隻有她自己與爐火,叮叮當當的盤碗聲,煎蛋與咖啡的香氣彌漫在夏日略略寒涼的早晨裡。
懷特昨日采買的東西,都整齊地堆進了冰箱;隔著天花闆,她能聽見樓上一些隱約的動靜,知道是侯爵一家起床了。
今天看樣子會是一個好天氣,褪去夜色的天空裡呈現出了一道碧藍。
外面的草坪格外綠,園丁來得也早——再過幾天,庭院裡的薔薇就該開花了。
去年我都忘了是怎麽過年的,好像就煮了個泡麵吧,今年我發奮圖強,決定2022我要跟個人似的,所以我決定了,要從零開始包餃子!
要做魚!
要做我媽的拿手菜肉釀辣椒!
馬上去采買!
不回家也要有年夜飯!
當然了,泡麵依然必不可少……等以上的菜進垃圾桶以後,還得靠泡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