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豆以前不管棠九歌教他什麼，他總想偷懶，覺得天天看折子什麼的太煩人了。

　　他還覺得那些大人們心思一個比一個比一個多，一個折子看下來，一堆的廢話，拐彎抹角地表達他們的意思。

　　且那些關于民生的東西，春種，夏忙，秋收，冬藏，他其實都沒有弄懂，都淺淺地浮在紙面上。

　　百姓的日子是什麼樣的，他其實并不知道。

　　他的世界簡單又複雜，小孩子貪玩的天性，讓他本能的排斥着這些事情。

　　而他又天生早慧，懂的東西比同齡的孩子要多，隻是這些懂的東西又沒能在心裡構成整體的畫面。

　　于是他又有點迷糊。

　　隻這一次套馬，讓他知道又幹又硬的餅子得來有多不易，也讓他知道百姓生活的不易。

　　半個餅子換來的鳥蛋，一錠銀子換來的幹飯，這些幫他把之前在書上看到的東西串在了一起。

　　小甜豆就覺得自己之前真的是太過無知。

　　在他的身份當廢物是件很快活的事情，卻對于普通的百姓而言，又是個災難。

　　這中間雖然還有些東西他沒能完全想明白，他卻知道自己對這世間之事有了敬畏之心。

　　他以後可能還是會因為年紀小會皮，但是卻絕對不會再犯下這一次這樣的錯。

　　所以甯孤舟将他帶回來王府的時候，棠妙心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小家夥和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她看向甯孤舟，他輕點了一下頭。

　　小甜豆乖巧地站在棠妙心的面前道：“娘親，我知錯了，你罰我吧！
”

　　棠妙心聽到這話當真是稀奇，這小家夥從小就皮實，鬼主意一堆。

　　他還繼承了甯孤舟的傲嬌，心甘情願認錯這種事情，簡直不要太難得。

　　她問他：“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

　　小甜豆點頭：“我把馬放出馬圈，驅馬出去玩，将自己陷于險境，差點害死自己。
”

　　“我這般行事，還讓爹和娘為我擔心。
”

　　“最重要的是，因為把馬放出去了，需要很多人才能套回來，興師動衆，勞民傷财。
”

　　“讓原本就不富裕的秦州，雪上加霜。
”

　　棠妙心聽到最後的時候，真的是驚呆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幾天甯孤舟帶着小甜豆出去都發生了什麼，以至于讓小家夥一下子就成熟了不少。

　　她甚至還有些懷疑是不是甯孤舟教小甜豆背下這番話哄她開心，怕她擔心。

　　可是小甜豆此時的表情卻告訴她，他是發自内心在認錯的。

　　棠妙心略想了想後便道：“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處，那你覺得我要怎麼罰你才合适？
”

　　小甜豆卻反問她：“娘親罰了我之後，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罰莫離了？
”

　　棠妙心再次意外：“你覺得莫離不該罰？
”

　　“他該罰。
”小甜豆回答：“他把我帶出去，一看到書秀姐姐就不管我了，這是他的失職。
”

　　“但是真正的禍卻是我闖出來的，所以娘親如果要罰他的話，不用罰那麼重。
”

　　棠妙心再次意外，這小子這是脫胎換骨了嗎？

　　她饒有興趣地問：“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罰莫離？
”

　　小甜豆想了想：“我和爹出去套了三天的馬，以娘的性子肯定已經罰過他了。
”

　　“娘親罰人的方式一向特别，我猜應該不是打他，而是用了更長一點的折磨他的方式。
”

　　“我的意思是娘親罰他個十天就夠了，不能再長了。
”

　　他雖然不知道棠妙心會怎麼罰莫離，但是他也了解他娘親，她不會體罰莫離，大概率會折騰莫離。

　　棠妙心的唇角微微勾起：“行啊，關于莫離的處罰我可以減輕。
”

　　“現在你來告訴我，我應該怎麼罰你？
”

　　小甜豆有些犯了難，他想了想後道：“娘親之前罰我抄書什麼的我覺得沒什麼用。
”

　　“那書我看一遍就會背，抄下來也不能讓我心靜，反而讓我暴躁。
”

　　“我看别人家的孩子犯了錯，家裡的父母都會動手揍他們一頓，要不你也揍我一頓吧！
”

　　棠妙心看着小甜豆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小甜豆知道她每次露出這種表情，都會變得極其危險。

　　他立即跳到甯孤舟的身後躲起來，怕她用什麼非人的手段折騰他。

　　棠妙心看到小甜豆的這個舉動再次意外。

　　因為小甜豆剛出生那幾年甯孤舟這個父親的缺失，所以小甜豆一直不太喜歡甯孤舟。

　　現在出了事，小家夥居然會到甯孤舟的身後尋求庇護。

　　他們隻是出門三天，這對父子的感情就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嗎？

　　她心裡有一堆的疑問，卻道：“你既然一心求打，我自然沒有意見。
”

　　“但是我覺得隻是打你一頓還不夠，過幾日便是秋收，到時候你去地裡幫着農民秋收半個月。
”

　　小甜豆對這事并不排斥，松了一口氣道：“好。
”

　　打小甜豆這事當然不需要棠妙心親自動手，也不能讓府裡的侍衛動手。

　　畢竟小甜豆這樣的身份，侍衛們又哪裡真的敢動手打他。

　　于是動手的人就變成了甯孤舟。

　　小甜豆感受着小屁屁上火辣辣的痛，心情也有些複雜：

　　他爹打人是真的疼！

　　棠妙心為他上藥：“你放心吧，等到秋收的時候，你小屁屁上的傷肯定全好了，包管你能好好幹活。
”

　　小甜豆：“……”

　　他覺得他娘親的關注點略有些奇怪。

　　他伸手摸了摸棠妙心高高隆起的肚子道：“娘親，你什麼時候把弟弟或者妹妹生下來啊？
”

　　棠妙心回答：“等你秋收回來後就差不多了。
”

　　小甜豆想了想道：“我盼着他們快出來，快點長大。
”

　　棠妙心問：“你想做個好哥哥，做他的榜樣嗎？
”

　　小甜豆聲音小了些，有些含糊：“當然不是，而是我覺得他可能會比我更皮，有了他之後，我就不用挨打了。
”

　　棠妙心：“……”

　　她又想打小甜豆一頓了。

　　小甜豆卻趴在那裡閉上眼睛睡着了。

　　棠妙心知道他這幾天跟着甯孤舟去套馬，一直都沒有休息好。

　　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這會回到家裡，挨了打便算是安了心，一安心，困意就上湧，他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