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老人與狗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開心的在醫院裡走來走去,像是吃了咖啡豆的小綿羊,說什麽都不肯回圈。
老闆還活著,而且聽聲音,似乎活的很好。
也不知道他受了什麽刺激,終於對諾獎有了興趣。
這是一個好消息, 特別好的消息。
從前在海城的時候,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始終不理解為什麽鄭仁對諾獎不上心。
是水平不夠麽?
肯定不是!
在瑞典,當著梅哈爾博士的面,蘇雲那一大段翻譯,或許能說出幾分鄭仁的心聲。
但不管怎麽說,老闆終於有了鬥志, 教授轉悠了半個小時,才決定要出去找一家酒館,獨自慶祝一下。
讓小奧利弗看守病房,以免TIPS手術術後患者出現問題,教授自己一人走出912醫院大院。
雖然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多,天已經黑了,但是夜生活剛剛開始。
街上人並不少,甚至要比白天還要多一些。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心情特別好,悠閑的在路上走著。
找一家酒吧,不能喝多,因為明天還有TIPS手術。
那麽隻喝三……哦,不,一定要喝五瓶啤酒,然後開開心心的回酒店。
信馬由韁,教授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沉浸在興奮還沒退去的歡愉之中。
這是一種享受,甚至要比喝酒更能讓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感到開心。
老闆說今年能拿諾獎, 那麽一定就能拿到,根本不會有什麽意外,教授的心裡是這麽想的。
一次一次的成功, 在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心裡留下深深的痕跡, 老闆說的話肯定能行!
今天的夜色是這麽的美,教授心裡暢快無比。
走著走著,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看見前面烏央烏央擠著很多人。
也不是擁擠、熙攘,是在排隊。
隊伍很長,曲折蜿蜒了幾個彎,已經看不到最前面是什麽情況。
自從鄭仁離開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就沒有從912醫院出來。
他鬱悶的用工作來麻痹自己,不願想起任何事情,尤其是不久之後梅哈爾博士就會來華做二期冠脈手術。
隻要一想起來,鄭仁生死不知,教授都會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人生都黯淡了許多。
不過今天不一樣,知道老闆還活著,而且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在電話裡聽出來老闆對諾獎有了渴望。
這就夠了,難道不是麽?
這群人在做什麽有趣的事情麽?
教授好奇的享受著生活,對新鮮事物充滿了興趣。
他從旁邊越過蜿蜒的長龍,看到最前面是一個捐款箱。
有志願者在忙碌著,不斷表達著謝意。
這是慈善募捐?
教授有些疑惑,隨即他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像是乞丐一樣的老人弓著腰走過來。
老人的身後,還跟著一隻瘸腿的小狗。
小狗很懂事,謹慎的跟在老人身邊,像是一名警衛,半步都不肯離開。
老人沒有直接去捐款處,而是來到長龍的最尾端,帶著那隻髒兮兮的小狗排隊。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停住腳步,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新奇。
他準備好好看看,然後明天和常悅、謝伊人講述。
最近氣氛很壓抑,教授能感覺的到。
他想法設法要鬥常悅、謝伊人開心,但每次都徒勞無功。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估計,明天自己把老闆打電話的消息告訴她們,或許會開心一點?
嗯,一定會的!
站在遠處,教授看到老人從懷裡拿出一張硬邦邦,像是磚頭一樣的大餅,用力一掰,大餅被掰下來一塊。
嗯,是掰,而不是撕。
這麽大歲數了,能吃動麽?
教授有些疑惑。
因為他的年紀也越來越大了,現在教授已經告別了很多他年輕時候喜歡吃,卻比較費牙的食物。
老人把掰下來的大餅遞給身邊的小狗,然後自己一邊排隊,一邊抱著大餅在吃。
餅很硬,費力咬下來一口,他拿出半瓶水,喝了一點水。
就這樣,他一邊排隊,一邊和相依為命的小狗吃著東西。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很喜歡這種生活,他甚至無數次的想,等拿到諾獎,人生圓滿了,就帶著自己心愛的小提琴,開始流浪。
但絕對不能吃這麽硬的餅,教授享受的是流浪的無拘無束,而不是要每天缺衣少食,餐風露宿。
這個老人,他要捐款麽?
他好像連自己的生活都維系不下去了。
老人很沉默,小狗很懂事。
一張大餅,用了足足半個小時的時間才吃進去。
半個小時,老人已經接近了捐款箱。
教授覺得自己很荒唐,竟然在這兒站了半個小時,而不是去酒吧喝著啤酒慶祝老闆終於要回來了。
又過了十分鍾,老人來到捐款箱前。
工作人員很詫異,但還是熱情的遞給老人一瓶水。
老人微笑拒絕,一張臉上,堆滿如山的皺褶,每一道皺褶裡都很髒,帶著油泥。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黑色的已經磨掉色的包,小心翼翼的打開。
一張張最大面值是五元的零錢被取出來。
老人很小心的把錢捋好,按照面值大小,堆成一遝,最後交給了工作人員。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很不理解,這些錢,他估計隻有二十多塊,折換成歐元……完全沒必要。
他是捐款的麽?
為了遠方,這個老人一輩子都可能不會去的那個地方的那場地震?
工作人員收起錢,很客氣,其中一個女孩扶著老人離開,走了十多步後,和老人說了幾句話,然後深深鞠躬。
老人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容在夜幕下的霓虹燈光中,顯得燦爛而又慈祥。
小狗似乎知道完成了一天最重要的工作,開始歡快的在老人身邊跑來跑去。
佝僂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消失在五彩斑斕的都市輝煌燈火後,融了進去。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皺著眉,他似乎看到了老闆的身影,他似乎理解了一點老闆為什麽放下諾獎,直接離開。
離開的不僅僅是諾獎,還有他心愛的姑娘。
嗯,雲哥兒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是這樣麽?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回頭看去,長龍一點沒有變短,還是那麽長,長的一眼看不到頭。
他沉默了,完全沒有喝酒慶祝的心思。
教授低下頭,心裡有些迷茫,在夜幕籠罩下的帝都街頭轉悠著。
……
……
注:我09年去大連的時候,火車站前門有一個拾荒的老人家,帶著一條小狗。
當時隻是看著有趣,小狗很聽話,還能做一點小事兒。
後來秋天天氣漸冷的時候又去了一次,小狗生了一窩狗崽子,活蹦亂跳的。
我看到兩對大學生情侶買了肯德基,在喂狗。
站了一會,聽其中的一個男孩兒給女朋友講,08年他去捐款,看到老人家和這條小狗在排隊的故事。
天冷了,我找地兒做了一床厚實的棉被,離開的時候給送過去。
老人家去拾荒賣錢養家,不在。
我把被子放下,打開一個角,看著小狗們鑽進去,有些開心。
好久沒去大連了,不知道他和它還在不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