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博眼睛稍稍眯起，他將孟拂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也終於將孟拂這個人想起來了。

　　那個跟她女兒有嫌隙的江家流失在外眼下混跡在娛樂圈的女兒。

　　連江老爺子看自己都帶著鄭重，孟拂這樣兒……

　　江博被她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給氣笑了，有些輕視的吊著眉梢：「你？
」

　　孟拂依舊不急不緩的，她迎著外面的陽光，眉眼清淡，「沒錯，我。
」

　　「好，」江博坐在椅子上沒動，隔著桌子，把文件推給孟拂，冷笑，「你們要做不出來，結果如何我相信你們自己也清楚。
」

　　孟拂拿過來合約，一手拿筆，一手拿著合同，也沒找桌子墊，翻了幾頁合同，合同內容很多，除卻官方話，其他剩餘的就是MS案子的中心內容。

　　「拂兒……」江泉站起來，看著孟拂要簽，不由張了張嘴。

　　「掙紮也沒用，」孟拂轉向江泉，不慌不忙的：「你看他們的樣子，是像會放過江氏嗎？
」

　　江泉沒有任何話可以說。

　　孟拂說著已經翻完了合同，這些內容跟她在路上猜到的差不多，然後直接在合同上籤上了「孟拂」兩個大字。

　　孟拂動作很快，身邊，江泉、江宇以及各位董事都沒反應過來，就這麼看著孟拂簽了名。

　　江博把合同收回去，轉向江泉，搖了搖手上的合同：「江總，孟拂是江氏大小姐，這合同具有效力吧？
」

　　江泉擔心老爺子的身體狀態，簽都簽了，無法改變，江泉也就不示弱了，隻從容不迫的轉向江博：「自然。
」

　　一邊，江氏董事會的這行人看傻了。

　　一個敢簽，另一個真敢應！

　　江泉是打算破罐子破摔，都不想掙紮了嗎？

　　江家董事不由將目光轉向孟拂，因為江家沒有對外宣傳，他們也是最近猜聽說江家有這麼一號人物，最近混跡在娛樂圈。

　　至於江家老爺子的形容，就更形象了，孟拂大概就是一個十分乖巧的乖乖女形象。

　　此時這乖乖女，竟然當著江博的面，鎮定自若的簽下了整個T城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接的燙手山芋？

　　江宇跟董事會的這行人不由盯著孟拂，似乎要把她看出來一個洞。

　　隻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江老爺子的問題。

　　江泉叫的是急救，醫院的人來的很快，跟車來的還是上次給老爺子主治的那位醫生，他擰著眉頭，開始罵江泉這些人，「江老的身體你們自己也知道，不知道好好照顧嗎？
」

　　「對不起，對不起。
」江泉給醫生道歉，擰著眉頭看著老爺子被推入了急診室。

　　孟拂在路上已經給老爺子手上放了自己緊急製作的香，不著急了。

　　隻低頭，又把自己的口罩給戴上。

　　十分鐘後，把江泉罵了個狗血淋頭的、一臉凝重進去的主治醫生滿臉疑惑的又出來了，「老爺子好像也沒多大事……」

　　這個「好像」用得就讓人迷惑。

　　江泉：「……」

　　他沒說話，倒是江泉身邊的助理江宇問了句：「醫生……您沒診錯吧？
」

　　江宇不學醫，但也能看到江老爺子最近身體的變化情況，醫生說沒事，他確實懷疑。

　　主治醫生也懷疑自己：「……我進去再看看。
」

　　又三分鐘後，他再次拿了一份資料出來，確定了自己的診斷，「你們看看，這是江老的身體報告。
」

　　孟拂終於打了個哈欠，禮貌的朝醫生道謝：「謝謝醫生。
」

　　她一直靠著牆，這會兒終於站直了，急救室外的人，全都對老爺子沒事這件事感到意外，隻有孟拂懶洋洋的沒站相的站著，彷彿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讓江泉不由多看了孟拂一眼，眉宇裡有些猶疑。

　　聽到老爺子沒事，靠山沒倒，幾位董事也定了下心。

　　「三天後要給他們最後結果，」說話的董事會成員認真思索，「有兩個方案，一，我聽說童爾毓在京城學這些，可以向童家求助。
」

　　「這一點，我已經問過童家。
」江泉搖頭。

　　這些上次江歆然也回復過。

　　董事會的成員大概也知道是這個情況，他們也不意外，「那隻能用第二種方法了，轉移股權，爭取三天後，損失達到最小。
」

　　孟拂伸手，把口罩重新拉上：「還有第三種選擇。
」

　　「嗯？
」江宇轉向孟拂，「第三種？
」

　　「把鑒定做出來。
」孟拂站直，準備離開，她似乎朝江宇勾了下唇，因為戴著口罩，看不清臉，但能看到她略微彎起來的桃花眼。

　　「做鑒定？
」旁邊的董事認真聽著，今天他倒也被孟拂的氣場給折服了，此時看了孟拂一眼，「但我們江氏沒有那種特級調香師，請能做出來的調香師，更不可能。
」

　　誰不知道這種調香師極其稀少，基本上混跡在國際跟各大超級勢力中，江家在T城再出名，那也隻是T城地方富而已。

　　真像孟拂說的這麼簡單，那江氏也不至於熬這麼久。

　　「我幫你們做，」孟拂朝說話的那個董事一眼，然後拍拍他的肩膀，好聲好氣的說著，「當然，至於辛苦費，爺爺已經打給我了。
」

　　「對了，」她說了這一句，也不等人回應，轉向江泉，「你們結果是哪天交？
」

　　「三天後，星期一早上九點。
」江泉開口。

　　「了解。
」孟拂轉身，朝電梯口走去，朝江泉比了放心的手勢，「三天後我們再見。
」

　　電梯門開了又合上。

　　江泉聽著孟拂的話，沒反應過來，隻盯著她離開的背影。

　　江老爺子之前確實給她打了不少錢。

　　江泉也知道。

　　「江總，剛剛您女兒說……」其他董事也聽到了孟拂的話，不由轉向江泉，頓了下，問了句，「就大小姐說她幫我們做？
她不是個藝人，聽說還做得很好，我兒子還是個什麼糕點來著。
」

　　「泡芙。
」江宇提醒。

　　「哦，對，泡芙。
」董事點了下頭，又轉向江泉，「大小姐……是認真的嗎？
」

　　認真的嗎……

　　說實話，江泉現在也不清楚了。

　　他隻知道本該病入膏肓的老爺子現在沒事，又想想孟拂前後多次給老爺子的東西，他頓了下，「或許吧……」

　　他現在唯一的疑惑，孟拂……

　　她是調香師嗎？

　　江泉很想認真問問孟拂，但又覺得自己是想太多，童爾毓僅僅有點天分，就被京城的人接走了，孟拂的話……

　　事已至此，沒有餘地，江泉沒再空想，他隻是轉向董事會的成員，「先把股份處理好，另外簽了MS合同的這件事，就不要給我爸說了，讓他好好休養。
」

　　董事會的成員不會寄希望於一個小姑娘，「我知道，我再問問童家那邊，股份的事情我會套好。
」

　　整個T城，也隻有童家與京城接軌。

　　江老爺子之前也是在跟童家商量合作問題，隻是童家一直猶豫。

　　**

　　樓下。

　　孟拂上了車。

　　前面蘇承在開車。

　　孟拂脫了鞋，盤腿坐在後座，手支著下巴，看蘇承的背影。

　　蘇承專心開著車，但也能看到後視鏡的人影，他頓了下，沁著冰雪的眸子在後視鏡的反射下多了些些溫度，「你說。
」

　　「就，」孟拂向來是沒什麼規矩慣了，她換了隻手撐著下巴，語氣從容不迫：「我這麼做魯莽嗎？
」

　　她不說清楚，蘇承也知道她在說什麼。

　　孟拂向來讓人捉摸不透。

　　眉眼總是有種飄忽不定的不羈。

　　鮮少會以這麼認真的態度跟人討論。

　　蘇承看了眼後視鏡，溫涼的眉眼難得溫和。

　　孟拂沒等蘇承回答，就自顧的淡淡開口，理所當然的語氣，「當然不魯莽，我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我爺爺被人欺負。
」

　　「……就是這事確實是件麻煩。
」末了，她手支著下巴，懶洋洋的看著車窗之外。

　　接近中午，外面陽光正好。

　　後視鏡內，孟拂的側臉被陽光一照，顯得有些模糊，但清瘦的輪廓卻印在後視鏡上面，沉婉鎮定。

　　雖然不需要自己回答，蘇承還是笑了下，「嗯，你不魯莽。
」

　　「自然。
」

　　**

　　江家的事情也瞞不住，該知道的，幾乎都知道了。

　　江博這邊。

　　「江泉他們這麼痛快的簽了合約，可能有詐，」都是生意人，江博從江氏出來之後，也擔心，讓人查了江泉這些人具體行動，「江歆然沒有同童家接觸吧？
」

　　「查了，江歆然最近都在準備於家的畫協青賽，」江博的手下恭敬回道：「她沒有時間跟童爾毓聯繫。
」

　　整個T城，江博最怕的就是童家會插手。

　　於家老爺子是T大校長，於永是畫協副會長，江歆然跟童爾毓走得近。

　　對於江博來說，他最怕的就是於家跟江歆然會突然出面，要是於永真的請動畫協會長，或者江歆然會說服童爾毓請動京城的那些人，這件事就沒法繼續下去。

　　不過請動畫協會長的機會太難，畢竟連T城城主本人見道畫協會長的次數也不多。

　　剩下的就是江歆然這邊。

　　聽到江歆然沒有聯繫童爾毓，江博心放的很穩。

　　本來江家就在尋求童家的合作，眼下江泉合約簽的那麼乾脆利落，童家肯定是不會趟渾水的。

　　至於孟拂……

　　江博根本就沒放心上。

　　**

　　這邊的孟拂，之前在江氏看合同的時候，她就記下了MS的主要內容。

　　回來後，她也沒閑著。

　　在廚房看蘇地鼓搗著的趙繁見孟拂回來，就在她身邊轉悠，「你昨晚沒休息吧？
今天先好好睡一覺，明天節目還要直播一天，打起精神。
」

　　「我查個東西。
」孟拂坐在電腦面前，伸手輸入一個地址。

　　「行。
」趙繁站在孟拂身後，第一次看清孟拂電腦頁面。

　　孟拂電腦開機快，她書房電腦頁面上的東西很多，很雜，也沒分類，這不愧是孟拂的電腦。

　　果然是她的風格。

　　趙繁單手插在兜裡，另一隻手拿著水杯，她甚至看到其中有一款這幾年年輕人都喜歡玩兒的一款網遊。

　　她不由挑了下眉，記得孟拂之前是不喜歡遊戲的。

　　趙繁正想著，孟拂已經調出了一個純黑色的網頁。

　　整個網頁倒也奇怪，全都是奇奇怪怪的文字。

　　令人眼花繚亂。

　　「中毒了？
」趙繁指著這頁面，擰眉。

　　左下角跳出來一個消息，孟拂直接略過，她頭也沒擡，「沒，國外網站。
」

　　「哦。
」趙繁點點頭，頓了下，又試探著問，「這些文字你都認識？
」

　　E語。

　　孟拂「嗯」了聲，在搜索框輸入「MS」。

　　趙繁看著孟拂熟練的用了搜索條，瀏覽上面顯示的消息，她忍不住放下杯子：「你……這語言也會？
」

　　「學過一點。
」

　　「……哦。
」

　　趙繁默默出去，並順著孟拂的話，帶上了門。

　　外面，蘇地端出來兩杯茶，其中一杯遞給趙繁：「剛剛羅醫生有聯繫我，說江老爺子又出了事兒，孟小姐她沒事吧？
」

　　「不知道，難怪她心情不好的樣子。
」趙繁才知道江老爺子出事了，她擔心的看向房門口。

　　蘇地舉了下杯子，「我去給孟小姐送茶。
」

　　書房內，孟拂坐在椅子上，看著電腦上的搜索頁面，手裡把玩著手機。

　　電腦的熒光映著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眸底的情緒。

　　電腦上是關於MS的所有結果，她離開了兩年，這兩年，調香界的發展也超出她的預料。

　　她師父跟她說過，所有關於調香的東西，都來自於實踐，這條路行不通，就走另外一條。

　　蘇地沒趙繁膽子那麼大，去看孟拂的電腦。

　　「蘇地，」孟拂接過茶，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看他，「如果要從國外寄東西回來，需要多久？
」

　　「具體在哪？
」蘇地頷首，衛璟柯被發配到國外了，蘇玄也在國外。

　　孟拂靠著椅背，「國際聯邦，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

　　她現在不是很清楚聯邦的關卡嚴格程度。

　　「聯邦？
」蘇地愣了下，不由看了孟拂一眼。

　　孟拂頷首，「寄一些面膜。
」

　　「我問問衛少。
」蘇地了解，代購。

　　他拿出手機給蘇玄打電話，沒打通，他又詢問衛璟柯。

　　「面膜？
」衛璟柯聽聞孟拂要面膜，不由頓了下，才緩緩道：「過幾道大檢查，大概要一天。
」

　　一天時間，不短了，一般至少需要兩天。

　　孟拂明天就要去錄綜藝節目，一天也來不及。

　　她朝蘇地頷首，「我知道了。
」沒說其他。

　　蘇地出了門。

　　手機那頭，也聽到了孟拂的聲音，衛璟柯一頓，沉默了下，難得解釋：「從聯邦寄東西回去，一天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她不會以為聯邦跟R國一樣快吧？
你去跟她說一下。
」

　　「我不進去了，孟小姐比較可怕，」蘇地心有餘悸，「等下次她心情好一點，我再問問她聯邦代購的事。
」

　　**

　　屋內。

　　孟拂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伸手重新在鍵盤上敲了幾個代碼。

　　一個聊天室陡然出現。

　　孟拂把聊天室的成員往下滑。

　　似乎都在線。

　　【宇宙級財迷】天天都想賺錢：夏夏，有件事求你。

　　【聯邦調查局】路易斯：……

　　【銀河系神偷】mask：這語氣，孟爹日常操作——（夏夏，你跪下，老子有事找你）（抖腿）

　　【太陽系外賣員】M夏：好。

　　【銀河系神偷】mask：哇，夏夏你區別對待！
你之前讓我滾！
！

　　孟拂剛看到對方打了個「好」字，電腦上就彈出來一個語音。

　　孟拂拿了耳機，給自己戴上，用的是機器轉音，效果一般，電流跐溜滋溜的，「你在哪？
」

　　「京城，送外賣。
」

　　群裡面對各自的身份都有了解，基本上上過路易斯手裡要通緝的榜單，不需要遮遮掩掩。

　　隻有孟拂，讓人捉摸不透。

　　mask跟M夏經手不少見不得人武器交易，惹到過不少超級勢力。

　　這些後遺症，他們解決不了，都會求一下「孟爹」處理。

　　沒見過面，但互相之間合作的很是愉快。

　　除卻這個大群，他們還有小群，專門猜測過這位孟爹的身份，他們甚至把天網傭兵排行跟黑客排行榜上的人全都列出來了，但都沒有跟「孟爹」符合的。

　　孟拂腳一蹬，轉了個方向，「我有個要東西從聯邦中心轉回來，你幫我轉到T城。
」

　　M夏知道孟拂在T城，不過孟拂想見人，她也從來不問，她給了個準確的時間，「八小時。
」

　　從聯邦飛到國內，也要七個小時。

　　八個小時。

　　M夏敢有這個自信，孟拂並不意外，「麻煩。
」

　　「客氣。
」M夏笑。

　　**

　　晚上九點。

　　蘇地還在廚房忙碌，趙繁在跟《明星的一天》劇組商量明天拍攝的細節。

　　門口，敲門聲響起。

　　「你好，快遞。
」

　　快遞？

　　蘇地耳朵尖，他拿著鍋鏟去開門，詫異，孟拂很少網購。

　　打開門之後，外面卻沒有人，隻有門口一個箱子。

　　蘇地低頭看了眼箱子，箱子上隻貼了一張紙，畫著一個龍形的標誌，還有龍飛鳳舞的幾行字元——

　　【MF，收。
】

　　他目光移到下面一行，目光微凝。

　　【寄：M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