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有點膈應,把紅包悄悄塞回去,小聲說:“清川哥,我已經長大了,不用壓歲錢了。
”
林清川笑容淡了下,隨即又恢復:“不白給你,哥哥有事想請你幫忙。
”
“我?
”紀箏疑惑地指指自己:“我能幫你什麽忙?
”
“我們公司過幾天要舉辦一個新年展會,不少國外的合作方會過來,翻譯人手不夠,你跟著哥哥幫忙翻譯好不好?
”
“我不行吧,”紀箏含糊道:“我才大二,而且……萬一到時候出岔子怎麽辦,遇到不會的專業術語……”
“那就亂說。
”林清川覺得無所謂:“意思到了就行。
”
“我倒覺得是個好機會,”林母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過來,笑說:“小箏正好出去鍛煉鍛煉。
”
紀箏猶豫,她倒也不是不想去試試,隻是怕出問題誤了林清川的正事。
林清川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小箏,不邁出第一步怎麽會有進步呢?
”
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好。
”
過了初七,絕大部分公司全面開工,林清川公司的展會辦在正月初九這天。
林家做的是新能源汽車行業,紀箏新年幾天裡,除了跟著爸爸媽媽出去各家拜年,就是忙著去查找熟悉各種相關資料術語。
初九一大早,紀箏早早起床,還有些緊張,化了個淡妝,將頭髮紮成馬尾,精神又得體。
一上午,跟在林清川身邊,盡管她努力讓自己不那麽緊張,但還是在碰到聽不懂的專業單詞是手心流汗,不自覺磕絆了一下。
就連中午吃飯,都沒胃口,草草吃了幾口了事。
一直到下午活動結束,紀箏看著林清川一一握手送別,才感覺提著的那口氣松了下來,扶著牆壁靠了一下。
林清川走過來,順手扶住她:“很棒,剛才他們都在跟我誇你。
”
紀箏從他手裡不適地抽出自己的手,嗓子有點乾:“別蒙我了,我都記得我說錯了哪幾句話。
”
“第一次能這麽從容已經很棒了,”林清川不吝嗇誇獎:“中午沒吃什麽吧,帶你吃飯去。
”
紀箏倒是沒推辭,她屬實已經餓得肚子咕咕叫。
車停在餐廳門口,紀箏下車,不遠處幾個人說話的聲音順著寒風飄過來,她在雜亂的聲音中分辨出一道熟悉的音色,擡頭去看時,那幾個人已經被服務生引路進了餐廳。
林清川把車鑰匙交給服務員去停車,看她愣著,不免問一句:“怎麽了?
”
“沒事。
”紀箏回過神來,搖搖頭,覺得恐怕是自己聽錯了。
然而不幸的是,或許是新年剛開業生意太火爆,他們剛到餐廳裡,就被告知沒有包間了。
一樓散座也坐滿了人,紀箏一時想要不要換個餐廳,轉眼見林清川已經和二樓下來的幾個啤酒肚老闆寒暄起來。
紀箏識趣地沒有上前打擾,過一會兒,林清川到她身邊,收了臉上冠冕堂皇的笑意,低聲說:“小箏,我們和他們一起吃行嗎?
”
紀箏皺皺眉:“清川哥,不太方便吧,我們不能自己吃嗎?
”
“這幾個人是我的大客戶,”林清川說:“今天委屈你,哥哥回頭再請你一頓賠罪好不好。
”
紀箏往他身後看,那幾個老闆模樣的人明顯還在等林清川,她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勉強道:“好吧。
”
林清川松了一口氣,帶著她一起上樓。
一進包間,紀箏被嗆得咳了下,一屋子煙霧繚繞,叫她差點沒睜開眼。
空調暖氣開得很足,將煙草氣和酒氣一同加熱熏蒸,酒酣耳熱間男人們觥籌交錯,粗著嗓子說話。
紀箏一口都吃不下去,忍了二十分鍾,終於受不了,拎著包走出去。
林清川回過頭:“你去哪?
”
“洗手間。
”
出門去,她總算能喘過氣來,把包放在洗手池台子上,上下左右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煙酒氣,用洗手液洗了手,又擦乾淨,才拎著包走出去。
男女洗手間相對,她剛轉身到門邊,就撞上一個很不想看見的人。
對方顯然也沒想到會碰見她,腳步一停,好看的眉頭微擰。
所以在門口的時候她真的沒有聽錯,那就是周司惟的聲音。
他今天穿了一件墨黑的毛衣,皮膚很白,寬肩長腿站著,讓紀箏總算從剛才一堆烏煙瘴氣中洗了洗眼睛。
可那又怎麽樣呢?
她捏著包的手緊了緊,看也沒看周司惟,徑直轉進走廊。
身後跟上的踩在木地闆上的腳步聲始終平穩,不遠不近。
她一陣心煩意悶,像海綿吸了水堵著,想要把它擠出來又無從下手,隻能任由它悶悶的堵在那裡。
而那團海綿,在今晚猝不及防見到周司惟以後,膨脹到了最大。
紀箏深深的吸一口氣,剛想加快腳步,下一秒,整個餐廳陷入黑暗。
她猛然停住腳步。
一樓的燈,頭頂的光,全部在一瞬間熄滅,隨之響起的是慌亂的尖叫聲。
紀箏聽到碗盤碎裂的聲音,和各種重物的撞倒的悶聲,她一動不敢動,呆滯的停在原地,像被膠黏住了腳下。
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夜盲症,就是小時候家裡突然停電,她從床上滾下來磕傷了腿。
在那之前,紀箏一直以為在黑暗裡大家都是看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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