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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虹不落》童×路

如虹不落 周鏡 4128 2024-05-18 14:24

  童然眼睜睜地看著那根仙女棒重新亮起,在夜色下仿佛茫茫海面上突然出現的一盞燈塔,霎時點亮她的眼眸。

  路子霖拿著那根光亮,靜靜看著她,輪廓被火光照亮,忽明忽暗,照亮出他凝視的神色。

  他身後有很多的年輕人,各有各的喜怒,沒人管他們,那個原本抱吉他唱歌的哥們兒,此刻對著煙花歡呼,眼裡卻隱隱有淚光。

  童然想起他方才彈唱的歌,明明是合家歡的節日,他唱的卻是一曲《富士山下》。

  「曾沿著雪路浪遊,為何為好事淚流,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聽到了嗎,連歌詞都在告訴你,看過一段風景就夠了,強求有何意思。

  她一直站著不動,幾秒後,路子霖手中的仙女棒很快燃燒完畢,最後一絲光亮仿佛迴光返照,很快消滅。

  幾步之遙,童然靜靜等著它燒完。

  「路子霖,你看到了嗎?
」她淡聲道:「死灰復燃又如何,都是要滅的。

  放不下是真的,可這世上,放不下的人多了,個個不也都活得好好的。

  重蹈覆轍這種事,童然不想再來一遍。

  拉不下自尊也好,舍不掉隔閡也罷,總歸,她沒有再來一次的興緻。

  童父童母短暫地來陪她過了個年,三人相處也不見得愉快,為了避免大過年吵起來,童然儘量不跟他們爭執,隻是在問起工作時,或如實或刪減地陳述,終於在大年初二這天送走了父母。

  回到家之後,童然發現自己竟是如此懷念一個人安靜的生活。

  沒癱多久,她又爬起來剪片子,熬了大夜,趕在初四把過年的Volg發了出去。

  視頻裏的她笑容燦爛,仿佛過了一個極為開心的年一般,收穫了評論一片羨慕和誇讚的聲音。

  真真假假,也無從得知。

  發完視頻後,童然開始處理微信上的信息。

  堆積了太多,各路品牌方pr的消息刷成99+,她從最下面開始查看。

  回完一圈後,童然眼睛疼,仍了手機起身活動活動筋骨,給自己倒了杯咖啡走到陽台眺望遠方保護視力。

  小區的綠化不錯,看久了眼睛疲勞緩解不少,她喝了一口咖啡,重整精神繼續回頭處理合作商務。

  帶貨類的商務暫時都不打算接了,童然看完一圈後,接下了西北一個旅遊景區的宣傳。

  正好,她也算出去散散心。

  年初六,助理筱筱也從老家趕回來,童然訂了機票,帶著她直奔西北。

  她做視頻幾乎都是親力親為,一點點摸索出來的,所以團隊也沒招很多人,筱筱是攝影專業畢業,已經足夠。

  一下飛機,童然就被凍得打了個哆嗦。

  作為一個偏南方的妹子,她還是太低估北方的冷了。
是不帶一絲猶豫的,劈頭蓋臉直接砸到你臉上的寒冷。

  幸好有人來接機,沒凍幾步便坐上車直奔酒店。

  景區是一座剛剛經過開發的山,叫木烏山,雪景極美,仿佛世外桃源。

  童然來的時候,西北剛下過一場大雪,黃牆黛瓦的三角檐上布滿積雪,樹木也掛上星點白色,一眼望去,遼闊無際,天與地都是一色,叫人身心舒暢。

  童然覺得自己過年時的鬱結都消散在這樣夢幻的冰天雪地裏。

  後兩天都是晴天,積雪漸消,童然帶著筱筱進景區一路去拍宣傳視頻。

  同行的還有幾個另外的旅遊博主,因為景區剛剛開發好,並沒有對外開放,隻是騰出來方便她們拍宣傳視頻。

  聊了幾句後,幾人便分散而行。

  木烏山綿延千裏,雪落像一片純淨的銀白世界。
童然和筱筱一路往山上爬,直到尋到風景最好的一處山腰才把隨身的東西拿出來拍視頻。

  雪山之中,越是輕薄的穿搭越是飄逸好看,童然前兩天已經寫好了視頻腳本,走唯美縹緲的路子,是以找到地方後,她立刻脫下羽絨服,換上一條棉麻的緋紅長裙,帶上手套,站到景色最好的地方開始擺動作。

  拍了一會兒之後,童然臉色已經凍得蒼白,口紅也掩蓋不住,筱筱停下,拿著她的衣服裹上去,從保溫杯中倒出熱水。

  童然跺跺腳,抱著熱水喝了一口,才覺得渾身筋脈都活了過來。
她抱著相機看了一會兒剛才的視頻,越看越皺眉,效果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好,天色還早,童然當機立斷:「再來。

  「啊?
」筱筱有些心疼:「這裡這麼冷,姐你凍發燒了怎麼辦?

  「速戰速決。
」童然補了妝,理了理頭髮,不再猶豫。

  筱筱知道她敬業,也不多說,立刻開始拍。

  這一次的效果遠比之前要好,童然整個人都快被凍僵,裹進一件過膝的羽絨服,看著符合預期的畫面,嘴角凍僵了也笑不出來。

  好在完成了,她鬆了一口氣,擰上保溫杯的蓋子:「走吧。

  「好嘞!
」筱筱搓搓手,開心地應,把相機裝進包裏。

  忽然一陣疾風吹過,筱筱頭髮糊了滿臉,一個沒注意,腳下一滑,踉蹌幾步。

  童然回頭時正好看到,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拉她。

  筱筱尖叫,相機從手中脫落,咕嚕咕嚕往下滾去。

  「小心!
」童然拉著她的胳膊,自己也被帶得不穩,二人抱在一起,滾到雪地上。

  「姐你沒事吧!
」筱筱驚魂未定,麻利地爬起來,扶童然:「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有厚雪墊著,摔不到人,童然的注意點在下面:「相機。

  筱筱臉色一白,再看相機已經沒了蹤影。

  不說相機有多值錢,單是裡面的膠捲,可是她們辛苦了一下午的成果,

  往下看,山路崎嶇,一望無際。

  「然然姐,」筱筱快急哭了:「這可怎麼辦啊?

  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工作偶爾的失誤都著急得像無頭蒼蠅,更遑論這樣的大錯誤。

  童然隻能安慰她:「別急,你在這等等我,我下去找。

  「怎麼能讓姐你自己下去呢,」筱筱急得眼眶通紅:「我和姐一起去。

  童然輕聲安慰:「我們這還有一堆東西呢,沒法兩個人都下去,你在這看著東西,我下去很快的。

  筱筱鼻頭通紅,不知是凍得還是想哭,童然又可憐又好笑,又安撫了幾句,把羽絨服扣子扣好準備下去。

  這一段路是陡峭慢坡,倒不算難走,此刻又沒有下雪,童然小心翼翼地下去,一路平穩,沒過多久便看見了黑色的一團相機。

  她撿起來,拍掉雪,取出膠捲檢查有無損壞,所幸雪夠厚,應該還能用。

  童然鬆了一口氣,準備折返。

  然而就在這時,紛紛揚揚的雪突然飄落下來,瞬間阻擋了她的視線,整個木烏山,毫無預兆地,再次陷入大雪之中。

  童然往上看了看,雪花落滿頭髮和睫毛,下山簡單上山難,她決定等一等雪小點再走。

  附近有一個不大的山洞,枯枝和殘石被大雪掩埋,童然過去的時候一個沒注意被一塊石頭絆倒,半裸露的小腿擦破了皮。

  血染紅地上的積雪,像墨水一樣擴散,童然嘶了一聲,小心翼翼地爬起來繞過去,躲進山洞裡。

  山洞裡面有些黑,坐下之後,童然借著洞口的雪光查看傷勢。

  並不嚴重,擦破了皮,流了一點血之後表面已經在凝結,隻是有些痛,應該不會影響行動。

  把自己整個人蜷進羽絨服裏,童然抱著膝蓋,看外面落雪紛紛,銀裝素裹,像冰雪奇緣裏的世界。

  山上很安靜,除了落雪的聲音外隻有風聲,童然不知道筱筱怎麼樣了,有沒有及時下山,她在的地方比她走容易,而且旁邊應該還有其他博主的團隊。

  這孩子,應該不會傻到來找她吧。

  雪越下越大了,幾乎形成厚重的白布,遮住整個洞口,童然慢慢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應該不會吧,畢竟從小到大,都沒有人等過她。

  回家的時候家裡沒有親人等,她不想移民,想在國內好好上學,父母也等不及這兩年。

  就像小時候去遊樂場,那時候媽媽已經很忙,難得騰出一天帶她來玩,中午排隊半小時買到一個甜筒後,媽媽塞到她手裡,語速忽然很快地說,然然乖,坐在這裡等司機叔叔來接你,媽媽有點事需要先走。

  於是,她就真的在工作人員處,眼睜睜看著自己媽媽離開,等司機來接。

  夕陽像蛋黃味的甜筒奶油,一點點,一點點化掉,暈在手上,最後被丟進垃圾桶裏。

  童然經常見到路邊沒人要的小狗,焉了吧唧的樣子總讓她想到自己。

  她從來不養寵物,因為行蹤不定,不能給它們一個安穩的家。

  拋棄,遠比從未得到,更傷人心。

  當初出國前,她最害怕看到路子霖失望和想要放棄的眼神,怕再次成為被拋棄的一方。

  童然越坐越冷,山洞仿佛變成了冰窖,整個人像被丟進來的雪糕。

  隻不過她沒有化掉,而是越來越僵硬。

  下來的時候也忘記帶手機了,此刻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

  天色好像暗了下來,雪光也不能照亮山洞,童然想起身去看一看,卻發現自己渾身都沒有力氣。

  她下意識摸了摸額頭,一片滾燙。

  屋漏偏逢連夜雨,童然無聲嘆了口氣,覺得有些累,頭一次遇到這種危機生命的情況。

  現在隻希望,筱筱能安全回去,報警讓人來找她。

  看這情況雪是停不了了。

  愈發的大,幾乎要以鋪天蓋地之勢,淹沒整個木烏山。

  童然靠在山壁上,石壁有些不平,羽絨服輕薄,硌得她後背隱隱作痛,然而這些都不重要,她隻覺得腦袋越來越沉,眼皮也重,下一秒就想昏昏睡過去。

  常言都說,人死之前,會走馬燈似的在腦海裏過完自己的一生。

  童然卻覺得頭腦一片空白,沒有力氣去回想,隻想睡覺。

  驀一個時刻,她忽然思緒回籠,想自己不能就等在這裡,起碼不能等死。

  童然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指腹,聽到外面簌簌的雪聲,似乎有掉落的跡象。

  她撐了撐身子,想坐直,額頭滾燙地嚇人,天色仿佛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山洞黑漆漆地嚇人。

  耳邊也嗡嗡的,童然費力想睜開眼皮的時候,忽然聽見洞口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下一秒,有人破雪而進,高大的身影彎腰看過來,嗓音極啞地喊了一聲:「童然?

  聲線低沉熟悉,在黑暗中直擊童然的耳膜,她心跳漏了一拍,擡眼向洞口看去。

  來人穿著長長的黑色防風羽絨服,雪地靴,身材高大,眉眼都漆黑,彎腰站在那裡,像擋住了洞外的風與雪。

  他打開了手電筒,光線刺入的一瞬間讓童然閉了閉眼,看清她之後,立刻彎腰大步跨進來。

  他單膝跪到她面前,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身上滿是風雪氣,戴著手套的手伸到她臉頰處,又停了下來,最終隻是顫聲問了一句:「童然,是我。

  童然很想笑一下,但臉頰僵得太過厲害,她扯了扯唇角,張口發現自己出來的聲音幹啞又低:「我知道是你,路子霖,你真是陰魂不散。

  路子霖脫掉手套,攏起她冰涼的手放在掌心搓了搓:「你討厭我,你睜開眼罵一罵我。

  童然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隻能任由男人解開衣服把她抱進懷裡,滾燙的體溫與跳動的心臟都在向她的四肢五骸傳遞溫度。

  他下頜抵到她發頂,說話時喉結都在顫:「童然,你說說話,先別睡。

  她覺得自己額頭燙得厲害,身體卻冰涼,冷與熱的極端對比在身體裡逐漸匯合,匯合在心口,最終湧到眼眶,掉下了一滴淚。

  「路子霖,」童然靠在男人的胸膛裏,閉了閉眼:「你真的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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