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趙侯爺重新得了帳本,很快呈上去給了皇帝,得了皇帝一頓誇獎,還賜了他好些東西,趙侯爺欣喜異常,回來就好好地誇了趙令語一頓。
而趙令語卻發現趙夫人對自己冷淡了些,她吩咐鈴兒一查,這才知道玲瓏背著自己去跟趙夫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鈴兒小心地說:「小姐,玲瓏不知道陳虎子是咱們的人,她就算把陳虎子供出來,夫人也不會知道是咱們做的,您不必擔心……」
趙令語冷著臉:「夫人都已經懷疑了,你還說不必擔心?
玲姨娘真當自己進了侯府就了不得了麼?
」
她說著,走到窗前,眼神冷酷,看得鈴兒一陣瑟縮。
趙令語連著幾天去趙夫人那裡請安,趙夫人都是淡淡的,看上去身子虛弱得很。
「語兒,娘不舒服,你先回去吧,娘想休息會兒。
」
趙令語見趙夫人怏怏的,走過去幫她捶腿:「娘,您睡吧,語兒就在旁邊守著您。
」
趙夫人看了看身邊面龐與自己多少有些相似的趙令語,心思複雜。
若說她不介意血緣關係,那是不可能的,可這從小都沒有養在自己身邊的女兒,會是真的心疼自己嗎?
她有些懷疑了,真害怕趙令語藏著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語兒,你……你可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娘?
」趙夫人試探性地問。
趙令語手上一頓,似乎有些慌亂,趙夫人立即就起疑了,趙令語乾脆慢慢退後幾步跪下了。
「娘,女兒愚鈍,沒能瞞得了娘,女兒聽聞娘這幾日因為玲姨娘的事情心情不好,身子也不好,一直在喝藥卻不見好轉,女兒就去求了偏方,說是用至親骨肉的血加上十八味中藥搓成藥丸服下必定能好轉,女兒,女兒便擅自做了這藥丸……」
她從袖子裡拿出來一隻小玉瓶,瓶子裡就是以血搓成的藥丸。
趙夫人震驚地看著她:「你,你是用自己的血?
」
趙令語露出胳膊上的傷痕:「娘,語兒隻想讓您儘快好起來,語兒好不容易找到了親娘,怎可看著親娘身子不適?
」
趙夫人瞬間眼睛一酸!
她真是狹隘,竟然懷疑自己的親女兒!
趙夫人一把把趙令語摟進懷裡:「傻孩子!
娘得的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病!
你何苦傷害自己!
」
趙夫人待趙令語又如從前一般粘膩,趙老太太知道之後,隻是歎息一聲,接著說道:「言兒,往後你若嫁人,可莫要同你娘一樣糊塗,這樣的女人終究會害了自己!
」
趙令言點頭,給老太太奉上一道魚羹,是她親手做的,味道鮮美可口,老太太吃了幾口甚覺滿意,囑咐趙令言給侯爺也送一碗過去,她瞧著趙令言的目光也越發和善了。
這些時日趙令言同她住在一起,她發現這丫頭比令和還要惹人喜歡。
「於嬤嬤,把我的那對鑲寶石的耳墜子拿給言兒,姑娘家家的,首飾必得齊全了才精神哪。
」
於嬤嬤有些意外:「老太太……」
那對耳墜子是老太太前些日子翻出來留著給趙令和的,如今怎的就要給趙令言?
老太太看了於嬤嬤一眼,於嬤嬤立即道:「奴婢這就去拿。
」
於嬤嬤一邊去拿耳墜子,一邊心想隻怕趙令和再不回來,位置就被趙令言取代了!
但於嬤嬤也懶得去管,畢竟從前趙令和在老太太院子裡住的時候也隻是對老太太好,對他們這些下人都很一般,而趙令言呢?
時不時給這個下人一碟子吃的,給那個下人一件衣裳,於嬤嬤腰不好,趙令言還特意給了她好些膏藥,這些事情於嬤嬤都記在心裡了。
耳墜子拿來,老太太要求趙令言現場戴上看看,趙令言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戴上了。
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耳墜子一晃一晃,更顯得人嬌俏可人,老太太贊道:「你祖母我不知道見過多少美人兒,宮裡頭的靜妃娘娘已屬天仙一般的人物了,可我倒是覺得我這個孫女兒更甚一籌……」
於嬤嬤也在旁誇讚:「咱們府上的大小姐生得美麗,這可是全京城都曉得的!
」
趙令言臉紅:「於嬤嬤,祖母打趣我,怎的您也跟著取笑?
」
趙老太太卻笑著說:「祖母可沒有取笑你,言兒如今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祖母正想著哪家的小子才能配得上你呢。
」
三人正在屋子裡說笑兒,忽的外頭有丫鬟急急地來了。
「老太太,大小姐,不好了!
老爺要打死二少爺呢!
二少爺犯了錯,把顧家的少爺給打了一頓,打折了顧少爺的腿,老爺氣壞了,正在責打二少爺!
」
趙明寬從小就是個很淘氣的孩子,但還算好學,因此老太太其實很寵愛他的,聽到這話立即就要去看看,趙令言則也跟了過去。
趙明寬為什麼會打顧嘉遠,她一想便知,此事不管不行。
趙侯爺是在院子裡打的趙明寬,一鞭子一鞭子打下去,趙明寬緊緊咬著牙一聲不吭,身上的衣裳都爛了,血肉模糊,額上都是汗。
趙老太太遠遠地看著就哭了起來:「住手!
誰許你下這麼狠的手打自己的孩兒!
」
趙侯爺頓了頓,依舊不住手地打:「這孽障!
隻會犯錯!
今日我非得打死他!
母親莫要攔我!
」
趙老太太知道,顧嘉遠畢竟是首輔大人之子,趙明寬惹的禍自然不小,她上去攔住兒子:「他犯了錯,責罰自然是該的,可也不該真的往死裡打!
你若還認我是你的娘,你就給我住手!
」
老太太氣得咳個不停,眼看著站不住,趙侯爺嚇到了,扔下鞭子就扶住她:「母親,您莫要生氣,兒子不打他了,兒子扶您去休息……」
他一邊走一邊回頭:「孽障,你在這跪著!
想想你為何被罰!
」
趙侯爺跟老太太走了,趙明寬忍著疼痛,從闆凳上翻身下來艱難地跪在了地上,他背上鮮紅一片看著甚是嚇人。
趙令言沉默地看著他,聲音又酸又澀:「二哥哥,你是因為我打的顧嘉遠?
」
趙明寬疼得額上汗珠不停地滾落,嘴唇蒼白,但他依舊對趙令言笑了笑:「言兒,哥哥替你,教訓了那狗東西,你,你別怕,哥哥,不會讓你,吃虧……」
他說完這幾句話,低著頭握住拳頭,身子都在微微地晃動,很明顯是疼得受不了。
趙令言很無奈,這個趙明寬雖然很疼自己,但行事太過魯莽,難道他就沒有想過這樣打了是痛快了,可後續該怎麼辦?
他原本出身高貴,亦有才華,可他的一生,就是因為這樣的性子所以才被毀了!
趙令言撩起裙擺,與趙明寬雙雙跪在了青磚地上。
趙明寬有些不解:「言兒你起來,爹,爹沒有罰你,你跪什麼?
」
趙令言認真地看著他:「二哥哥,你心疼言兒,言兒自然清楚,可你下回記住了,不許再用這樣的方式找什麼痛快,否則你傷成這樣,我心裡就不難受了嗎?
那顧嘉遠行事卑劣,不學無術,他遲早會得到教訓,你何須為了教訓他把自己搞成這樣?
」
趙明寬仍舊在置氣,忽然間說話也有力氣了:「我把他一條腿打斷了,誰讓他當街與人炫耀說你心中對他情根深重,是他嫌棄你出身不好!
這樣的畜生,若是他有幸治好了腿,往後我見一次打一次!
看誰還敢議論你!
」
趙令言心中難過,歎氣:「那好,咱們就一起跪在這裡,想想往後還該不該打人。
」
見妹妹嬌弱的身子骨也同自己遭受著罰跪的折磨,趙明寬一下子捨不得了。
「言兒,哥哥錯了,你起來,我往後不打人了,你怎能這般跪著?
地氣濕冷,你起來。
」
趙令言不為所動,天上幾片烏雲滾了過去,雷聲大作,沒一會,就嘩啦啦地下起急雨。
趙侯爺沒有傳人過來讓趙明寬起身,他也就不敢起身,但卻焦急異常。
自己是男子漢,受點苦楚沒什麼,可若是言兒跪壞了淋壞了可如何是好!
他幾乎是哀求了:「言兒,好言兒,你快回去吧。
」
趙令言沉默地跪在那裡,頭髮和衣服全部濕透,沉聲問:「二哥哥,往後你能記得住做任何事情先保全你自己嗎?
」
趙明寬脾性極差,他也乾脆杠上了:「我自己算什麼!
我有什麼錯!
我隻求讓你平平安安,那些人都說你不是侯府親生的,背後詆毀你等著看你的笑話,可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首先要保全的也是你!
」
趙令言不知道自己臉上流下來的是眼淚還是雨水。
「保全我,不值得。
」她聲音很慢,但每一個字都很清晰。
趙明寬愣愣地看著她,他忽然很恨自己無能,假如他年少有為,在家裡能說得上話,在外面有頭有臉,別人就算看他的薄面也不會欺負令言,可他偏偏沒有任何成就。
他還連累她跪在雨地裡。
趙令言跟趙明寬誰都不再說話,可頭頂忽然雨停了,他倆同時擡頭,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那人舉著一把有些破洞的油紙傘,靜靜地看著他們。
「顧嘉遠一直在打算報復趙家,如今得了機會,首輔大人更不會手軟。
侯爺在朝野之中並無多大的實權,也一向不肯歸附於首輔大人,如今首輔大人拿著這個把柄必定會來對付侯爺,侯爺夾在太子和首輔大人中間,無論落到誰的手裡,都會成為被犧牲的那顆棋子。
」
他聲音慢吞吞,如同在說今兒晚上吃了什麼。
趙明寬一瞬間被擊潰了,他慌亂地看著地上濺開的水花,這才明白自己痛快了之後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