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趙令語巧笑一聲:「太後,怡太妃待您很好,但這崔姑娘在外頭卻並非名聲很好的女子,相傳她曾見到過狀元郎一回,便芳心暗許,幾個月來瘦了不少,人人皆知她屬意與狀元郎,若是太後您將她賜給了旁的人家隻怕她還不高興呢。
崔姑娘曾經揚言,哪怕是給狀元郎做妾也是願意的。
」
太後倒是意外:「當真?
」
崔燕燕好歹是怡太妃的侄女,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也是自小讀過書的,家教肯定不錯,怎的會做出此等沒有出息之事?
旁邊的嬤嬤回答道:「太後,大約就是如此了,否則怡太妃定然要把侄女往皇室子弟中塞,如今她含含糊糊地希望您幫助指著好人家,估摸著這位崔姑娘真的是名聲不大好。
」
太後一聽便皺了眉頭:「這樣的姑娘也是沒出息!
我記得這姑娘幼時還到宮裡來玩過,聽說也是生得玉雪可愛,沒有哪一點是差的,怎麼就喜歡上了娶了妻子的男人?
還聲稱非他不嫁?
你們去給我打聽打聽,若真是這樣,那便全了她的心願,讓她去給陸吟朝做妾!
」
見太後這樣說,趙令語心情極好,又對太後說起七皇子今日的狀況,太後笑吟吟的:「如今他得皇上喜歡,你也要伺候好他,雖然這幾日不少大臣反對他,但那都是那些人眼瞎!
」
「是呢,殿下一心為著百姓,日夜都想為皇上分憂,別無二心,那些人真是老糊塗了。
」
太後派出去的人沒多久就查到了關於崔燕燕的事兒,這姑娘的確是單相思陸吟朝許久了,揚言說非陸吟朝不嫁,就算給陸吟朝做妾都不嫁給旁人。
其實怡太妃早就給崔燕燕撮合過不錯的婚事,是崔燕燕自己不答應罷了,所以怡太妃這才求到了太後跟前,意圖用太後的威嚴來壓著她答應嫁人。
但太後這人最討厭人家虛情假意,更是不喜歡這樣愚蠢的女子,乾脆就把崔燕燕賜到陸府做妾氏。
崔燕燕得了太後的賞賜,崔家上下都嚇壞了,太後怎麼會做這樣的賞賜?
崔家三房雖然不太行,但有怡太妃的面子在,崔燕燕再怎麼也不能去給人做妾呀!
但崔燕燕病了許久的臉卻出現了紅暈:「爹,娘,我願意!
」
一頂軟轎把崔燕燕擡到了陸府,因著令言不在家,便隻有管家老劉來迎接崔燕燕,得知是太後的賞賜,老劉一度驚疑,但也隻得先把人給安頓好了,再立即去通知夫人。
崔燕燕住在了陸府最西側的三間屋子裡,老劉給指了個丫鬟石榴伺候她,崔燕燕摸著身下的褥子,再望望窗外的景色,直感覺恍如夢中。
她是見過陸吟朝的,在陸吟朝初入京城之中就見過,那日她帶著丫鬟出門賞花,卻忘記帶傘了,恰好遇見陸吟朝去書鋪交書稿,把手裡唯一的傘遞給了她,而他則是淋著大雨走了。
自從那次相遇,她便在心裡記住了他的樣子,總想著什麼時候再見,卻不知道再次相見的時候他已經是狀元,不久後又娶妻了。
崔燕燕深受打擊,強烈反抗父母給她說親,逼得急了就和盤托出放出非陸吟朝不嫁的言辭。
可她心裡其實挺絕望的,她知道自己沒有什麼機會嫁給他了,卻萬萬沒有想到,如今就這麼突然的,來到了他家。
自此以後,她就是他的人了。
「石榴,把家裡的情況都與我說說吧。
」崔燕燕吩咐道。
石榴與家裡其他下人一樣,都知道老爺陸大人有多寵愛夫人,且夫人美貌溫柔,如今卻忽然冒出來個妾氏崔燕燕,不知道太後她老人家是怎麼想的!
但崔燕燕這會子是主子,自己隻是下人,石榴隻得老老實實回答:「崔姑娘,我家主子就陸大人與夫人兩位元,家裡的一應事務大多都是劉管家負責,夫人近來有了身子,這幾日大人出外任去了,夫人在忠勇侯府養胎呢。
」
崔燕燕點頭,她既來了陸府,隻怕夫人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了,自己是太後賜到這裡的,夫人無論是否同意都是得接納自己的。
當然,崔燕燕沒有想過爭寵,她願意做妾,自然知道做妾的本分,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就出去了,說道:「我看過部分醫書,知道些養胎的吃食如何做,我親自去廚房做出來,等夫人回來便可以吃了。
」
石榴攔了一番也攔不住崔燕燕的熱情,隻得作罷。
令言得到消息的時候她正在吐酸水。
忠勇侯府準備了一堆的新鮮吃食,她初時確實吃了些,但沒多久就難受地嘔了出來,趙老太太看著就心疼,但女人都要受這樣的苦,也是沒有辦法。
令望在旁邊皺皺眉:「與其這樣,不如不嫁人,不生孩子。
」
趙老太太搖搖頭:「姑娘家哪裡能不嫁人不生孩子?
你祖母前幾日正與我說,想給你相看人家,我是想著等明寬的事兒定下了,就開始著急你的事兒了。
」
趙令望一言不發,令言擦擦嘴,也笑道:「是啊,你也該成親了,說說看你喜歡什麼樣的?
回頭讓祖母幫你留意。
」
不知道為何,趙令望腦中浮現出林修遠的模樣,那個傻呆呆的男人,為情所困,如今竟然跟著個江湖大夫學醫去了,男女之情竟然如此困擾人心,她才不要去喜歡什麼人呢!
「我沒有喜歡的人,若是非要成親,那邊隨便找個人成親好了。
」令望遞給令言一杯水要她喝了會舒服些。
令言跟祖母相視一笑,外頭丫鬟急急地進來了。
「大小姐,大小姐……」
趙老太太呵斥道:「急什麼?
言兒才剛吐了,渾身不舒服的,你們走路說話就不知道輕些麼?
」
那丫鬟這才放低聲音;「回老太太,陸府的人來了,說是太後給姑爺賜了一房妾氏,如今已經擡到陸府了,等著大小姐回去喝她孝敬的茶呢。
」
趙老太太一張臉登時變色了:「什麼?
你如此渾說!
太後怎麼會想起來賜什麼妾氏?
」
丫鬟瑟縮一番:「老太太,陸府的丫鬟的確如此說的。
」
令言倒是坐著不動,但臉色也有些難看,她也覺得很是突然,但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陸吟朝如今在外頭,她隻能回去處理,畢竟那是他們的家。
「祖母,言兒回去瞧瞧。
」令言勉強一笑。
老太太卻不放心:「不行,你的身子這樣差,怎麼能獨自回去?
」
她想了一番,卻也不知道怎麼安排為好,太後身份尊貴,她賜下來的人可與一的妾氏是不同的,若是令言不回去喝茶,隻怕是哪日被提起來就是罪名一樁。
正在老太太著急的時候,令望開口了:「不如,我去吧。
」
這樣倒是挺好的,但令言卻覺得沒有必要:「你在家裡不愛出門,何必再朝我哪裡走一遭?
都是小事而已,我自己回去也就處理了。
」
「怎麼,你不歡迎我?
」令望自顧自起身。
令言隻得答應讓她陪自己一道回去。
因為這幾日反應劇烈,路上車馬一顛,令言又覺得腦袋發暈,剛到陸府門口下了車,就瞧見門口站著個弱柳扶風的消瘦女子,身上是件粉霞錦綬藕絲羅裳,鴨蛋臉桃花眼,模樣兒倒是個甜美的,也看得出來讀過書,眸中含情,舉動拘謹。
「妾見過夫人。
」崔燕燕對著令言行禮。
令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淡淡說道:「進去說吧。
」
碧羽扶著令言去了正堂,坐在了上座,令望則是自顧自坐在東邊的第一個位置上,剛坐下來,崔燕燕就讓石榴端了杯茶過來,她接過茶,恭敬地端上去:「夫人請用茶。
」
這杯茶是妾氏進門要敬給主母的茶,若是令言喝下了,便是認了她這個身份,但若是令言不喝便是不認她的身份。
如今崔燕燕是太後賜下的人,誰都會認為令言是一定會喝這杯茶的。
可令言卻沒有接,她低頭看著自己指甲上染的鳳仙花,淺淡的粉色,都是最自然的東西,配著蔥白一樣的手指看起來十分養眼。
這樣的一雙手,願意操持家務,願意相夫教子,願意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可也會拒絕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崔燕燕鬥膽再次開口:「夫人請用茶。
」
旁邊令望冷哼一聲:「這茶可不能亂敬,你難道不知道陸夫人如今懷著身孕?
你在這檔口進門,噁心誰呢?
」
崔燕燕一愣,臉上漲紅了:「夫人,妾,妾也不知道為何太後她老人家忽然就把妾賜給了陸大人,妾並非是有意在這時候進門的,但夫人您放心,妾進了門,一定會用心地伺候您跟大人的,絕對不給您添麻煩!
」
她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端著茶杯,已然有些緊張了。
令言懶懶地擡頭去看,忍著心裡想吐的滋味,她其實看得出來這崔燕燕不算是什麼壞人,也看得出來崔燕燕是對陸吟朝有些什麼不一樣的想法。
「你喜歡陸大人麼?
」令言問道。
崔燕燕一怔,手裡滿當當的茶杯輕輕晃動了兩下,她低下頭,眼睛裡是羞澀與哀傷:「妾傾慕大人已久,曾發誓非大人不嫁,如今能給大人做妾氏已經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
夫人請放心,妾是心甘情願伺候您與大人,絕無二心……」
令言笑了:「你既然是真心喜歡他,難道就沒有想過做他的正妻?
沒有想過為他生兒育女,日日廝守?
難不成你真心喜歡他就可以容忍他與旁的女人恩恩愛愛,隻把你當做一個陪襯?
」
崔燕燕咬咬唇,解釋:「夫人,妾自知配不上大人,因此……」
令望忽然哈哈笑了出來:「你這人倒是有趣的很,一邊擺出一副真情的模樣,一邊呢又做出丫鬟的樣子,所以你進門之後,夫人該如何待你?
把你當妾氏,允許自己的丈夫時不時地寵愛你?
還是把你當丫鬟,隻使喚你幹活,不分給你一絲的寵愛?
」
崔燕燕啞口無言,令言笑了,摸摸自己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和和氣氣地說道:「你也別捧著茶了,先坐下吧,不是我不喝你的茶,實在是我不好定你的身份,我也隻是陸大人的妻子罷了,這個家的主子是陸大人,他若是說了讓你做姨娘,那你便是姨娘,他若是沒有答應,我私自喝了你敬的茶,回頭隻怕大人也要不高興的。
」
令言說了一半的話,心裡頭還是噁心的慌,努力讓崔燕燕覺得自己態度不算差。
崔燕燕猶豫地說道:「可是我是太後賜進來的呀。
」
令望瞧著就不喜歡這位姨娘,冷冷地添一句:「太後賜的又如何?
趕在旁人懷孕的時候來添堵,你還很光榮啊?
」
崔燕燕頓時覺得屈辱至極,扭頭過去,眼淚馬上就要掉了。
令言看看令望,示意她柔和一些,令望不屑地轉頭不再說話。
「崔姑娘,你呢先在府中住下,等大人回來了,自然會給你一個名分。
」令言笑吟吟地看著她。
崔燕燕眼神中帶著不解,其實她在進門的那一刻就把自己當成了陸府的姨娘,如今令言這樣不接受自己,她也沒有法子,隻能繼續等了。
好在令言沒有趕她出去,還是把她留下來的。
「妾明白了,多謝夫人。
」
崔燕燕剛被打發走,令言就俯身又吐了一輪,令望一邊給她拍背,一邊說道:「你也是好性子,按我說直接打發她回家去!
如今你家陸大人在大漯河治水呢,大漯河那破堤壩給修得發了三次水,如今陸大人去了,都指望著他修好堤壩,太後倒是往你跟前塞個人,真是噁心!
」
令言喘口氣說道:「也許是太後體恤陸大人辛苦所以才賜了個美人呢。
」
「好了吧,你也不要想太多,我瞧著你家陸大人不是會納妾的樣子,這崔燕燕等他回來再處理也行。
」
令望陪著令言在陸府待了一晚上,原本趙老太太吩咐的是讓他們打發了崔燕燕之後便立即回侯府的,令言身子不爽快這才停頓了一晚。
碧羽跟瑞琴伺候著令言洗好澡,令望也從淨房裡洗好出來了,姐妹倆在一張床上躺著,說起來自己身上發生過的趣事。
說著說著都有些犯困了,令言便有些想睡,還沒睡踏實呢,就聽見外頭有人在說話。
「夫人,妾燉了一道老姜豬腳湯,喝了能補胎益氣的,您睡前喝一碗對胎兒是極好的。
」崔燕燕端著陶罐在外頭說道。
瑞琴立即攔住她:「我們夫人在睡覺呢,你這是做什麼?
!
」
崔燕燕很無辜:「我也是為了夫人好呀。
」
說著她又喊了起來,令言無奈地起身,被令望給按下了,令望大聲地衝著外面喊道:「哪個腦袋被錘砸了的東西半夜在外頭說話呢?
還讓不讓人睡了?
」
這話極其難聽,崔燕燕立時受不住了,端了豬腳湯就走,回了自己屋子裡哭了半宿。
她覺得自己是真心待夫人好,為何夫人就不肯接受自己?
自己也是來自正經人家的姑娘,肯來做妾已經是委屈了自己,不僅願意服侍陸大人,也願意服侍陸夫人,為何夫人卻這樣對待自己?
雖然心裡多少有了委屈與怨懟,但崔燕燕第二日又起了個大早。
因著家中沒有公婆長輩,令言無需起早請安,因此便睡到自然醒才起來,她一起來崔燕燕就跟著瑞琴進來了,臉上還帶著笑意:「夫人,妾來服侍您洗漱。
」
令言嚇了一跳:「不必了,你去忙自己的吧……」
「妾進府就是為了服侍您,夫人,妾幫您梳頭吧?
」
眼見著崔燕燕主動拿起了梳子,令言立即制止:「當真不需要,你若是閒著沒事做,可以回去看看書,賞賞花,或者嫌棄府裡無趣,回你家住也是可以的。
」
崔燕燕轉了轉眼睛,看看令言屋中桌上擱著的一件尚未做完的男袍,輕聲說道:「夫人教訓地是。
」
還好,令言吃了早飯就跟令望一道回去忠勇侯府了,也不必被崔燕燕給煩擾了。
忠勇侯府在商量趙明寬的親事,老太太做主給他定了裕親王的侄女謝氏之女謝文君,趙明寬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一切都聽老太太的。
令言也覺得這門親事好,聽聞謝文君是個非常柔和且頗具才情的女子。
老太太見趙明寬答應了,心裡也踏實了:「既然你答應了,那便把你爹娘都叫來,商議下這樁親事具體的事宜,也好儘快給辦起來了。
你二老太爺去世,原本你是要守孝的,但因著你的年紀也不能再拖了,這回便不能大辦,謝家的人也都理解,但是彩禮方面也不會少他們的。
」
趙明寬點頭:「都聽祖母的。
」
老太太揮手叫人去喊了趙侯爺與趙夫人,趙侯爺很快就到了,隻是趙夫人遲遲沒有到。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反省了這麼久,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老太太明顯不高興了。
一屋子幾個人正在等,丫鬟終於來了,但臉上都是眼淚。
「夫人,夫人她不行了!
」
趙明寬蹭地一下站起來:「什麼叫不行了?
你說我娘她怎麼了?
」
「夫人這幾日都病得厲害,今日不知道怎麼忽然拿出來一瓶藥,讓人兌成了水,後來,後來夫人自己喝了下去,方才就快不行了……」
趙侯爺也嚇著了,趕緊地朝趙夫人的房裡趕去。
趙夫人這會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病得糊塗了,原本是想給令言吃的藥,可是不知道怎麼就自己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