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林修遠默然不語,趙老太太又問道:「可是拿了林家祖傳的那盆蘭花?
」
提到蘭花,林修遠很是愧疚:「那蘭花因著修遠無能,敗落了,隻剩了一顆半死不活的根,那江湖大夫偶然瞧見了我找人救這蘭花,便提出讓我把蘭花交給他,他幫我治好我祖母,至於這仙人淚,他是順便給的罷了。
」
他眉宇之間是淡淡的悵惘,說完之後又道:「姑奶奶,夜深了,修遠不便再多打擾,還要勞煩您把這仙人淚轉交給言妹妹,莫要提及是修遠所贈,修遠感激不盡,先告辭了。
」
趙老太太頷首:「你是個極有心的,若是我遇上了好姑娘,定也幫你介紹!
」
林修遠拱手,退了出去。
他出了老太太院子的門,往西走了一會,忠勇侯府府內景色不錯,亭台樓高,花草樹木,在月色下也別有一番美感,他遠遠地朝令言曾經住過的院子裡瞧了一眼,嘴角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接著便繼續走了。
侯府大門口,停著一輛樸素無華的馬車,林修遠撩開簾子上了馬車,喊道:「師傅。
」
車內的人大約五十歲左右的年紀,留著些花白鬍鬚,原本在閉眼打坐,聽到他喊自己,便睜開眼,淡淡說道:「事情都辦妥了?
」
「都妥了,咱們出發吧。
」
「你可要想好了,這一去,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你原本是貴公子哥兒,跟著我卻隻能吃苦,往後那些榮華富貴都要拋之腦後了。
」花白鬍鬚的男子盯著林修遠,語氣頗為可惜。
林修遠淡然回答:「師傅,修遠已經決定好了,必定會跟著師傅好生學習醫術,其他的,都與我無關了。
」
人活一世,若是得不到想要的,還不能去做喜歡做的,那還有什麼意義呢?
在京城為官,成為爹娘想要的樣子,那並不是他的志向,他可以預料得到他娘林夫人在知道自己的兒子悄悄辭官離京會是什麼反應,但他已經不想管那麼多了。
馬車沿著忠勇侯府大門口的那條路一直往東走,也就半個時辰,就出了京城的大門,夜色中,那馬車越來越遠,最後隻剩了一抹看不清的影子。
趙老太太連夜派人把仙人淚送了過去,令言收到之後立即給陸吟朝服了下去,她一秒鐘都不敢閉眼,就那麼守著他。
初時,陸吟朝沒有什麼反應,但服下藥一個時辰後,忽然從床上翻身下來,直接吐了一大口黑血!
守著的大夫一臉驚喜:「就是這樣!
隻要他吐了黑血,毒也就解了!
」
果然,第二日陸吟朝再醒來,已經全然不是先前的樣子,他似乎不知道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腦中一片空白,著急地問:「宮中可有消息傳來?
太子如何了?
」
令言給他擦擦汗:「太子著人傳來了消息,說是七皇子不知道從哪裡得了一副良藥,治好了皇上的眼睛,皇上對七皇子十分喜愛,這幾日都把他留在身側,至於太子,幾乎沒有見到皇上的面……」
陸吟朝沒有說話,他是知道太子的性子的,的確是不善爭鬥。
其實,令言沒有把實情告訴他。
這幾日傳來的實情可比方才她說的還要嚴重。
也許趙令語當真是因為女主光環加身,她不知從哪裡又得來了另外一幅藥方,獻給了皇上,竟然就治好了皇上的眼睛!
治好了皇上的眼睛,趙令語又向七皇子獻策,要七皇子派了個大臣在這個檔口提及那日叛亂之事太子所立的功勞,建議皇上重賞太子。
皇上瞥了一眼七皇子,直接否決了太子的功勞,倒是認為若非太子不小心,自己也不會眼睛受傷,他看著七皇子,越看越喜歡,最終重重嘉賞了一番七皇子,還下令讓太子不要在殿門口候著了,有事自會通傳他。
太子心灰意冷,沒幾個時辰得知皇上又把安排軍餉一事交給了七皇子,要知道這可是件肥差,人人都想要這個差事,而朝廷之所以年年征戰都損傷了那麼多將士,有一個原因便是軍餉不足,戰心不舞。
先前負責軍餉這一塊的官員已經被革職砍頭,如今皇上正缺個幫手做這件事,太子是以為自己可以穩穩當當地領了這個差事,也好改變一下先前糟糕的狀況。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差事被七皇子拿走,要知道本朝所有戰事當中,屬七皇子手下折損的將士最多。
這也就算了,後宮之中傳來消息,說是順嬪被德妃教訓,導緻見紅,皇上龍顏大怒,斥責德妃嫉妒順嬪懷有龍胎,蓄意加害,便剝奪了德妃手中的代理六宮之權。
德妃是太子生母,母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時間朝廷上下都覺得太子隻怕要玩完了。
這些事情,太子都讓人傳來了消息,說是假如陸吟朝醒來,就要他立即想辦法。
令言萬萬沒有想到,太子會是這樣的人,陸吟朝為什麼會為這樣的人付出那麼多?
她給陸吟朝擦擦額上的汗,沒有忍住說道:「太子與七皇子都不是可靠之人,你卻為太子受了這樣多的苦楚,這天下是有許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可是你呢?
你首先得保全你自個兒。
」
陸吟朝伸出手摸摸她的臉頰:「你瘦了好多。
」
他許多事都沒有告訴她,不是故意隱瞞,而是不希望她知道那些複雜骯髒的東西,等到事情明朗,漸漸塵埃落定的時候,她自然也就懂了自己如今為何非要這樣不可。
他沒有說,令言便也沒有問,十日歡的毒解了,太子終於來到了陸府。
「吟朝,你曾經說經此一戰本王勢必會得到許多好處,可如今是晉王得了父皇的歡心!
你我籌謀數日,如今竟然就這樣落敗,本王不甘心!
」
太子連日來的憂愁都表現在了臉上,陸吟朝還有些虛弱,輕輕咳了幾聲說道:「太子殿下,您忘了我們原來的目的,是除去顧贊,若是能除了顧贊,等到大漯河再次決堤之時,您覺得七皇子還會佔據上風麼?
」
大漯河是七皇子最無能為力的地方,就算他再得聖心,一旦決堤,民不聊生,那麼七皇子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立功。
這下太子才算鎮定了些,但仍舊砸了砸自己的胳膊:「可是!
本王實在是憂心,父皇與老七關係日漸親密,老七原本就得皇祖母的喜愛,如今母妃又被人蓄意陷害,得了懲罰,若是再出個意外,本王的太子之位隻怕就要沒了!
」
陸吟朝穿著尋常的淡青色直綴,就那麼坐在椅子上,眼神毫無波瀾:「太子殿下若是相信微臣,便就放寬心吧,顧贊之事微臣已經搜集了證據,幾日之後便可見分曉。
」
太子定定地看了他一會,這才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就放心了,這幾日多虧了你夫人照看你,不知道你夫人都喜歡些什麼物件?
回頭我讓太子妃備些禮物送來。
」
「多謝太子,微臣內人向來儉樸,太子的心意她若是知道了必定很感激,太子妃手上事物冗雜,不必浪費在這上面。
」
這話讓太子心裡有些不舒服,他看重陸吟朝,相信陸吟朝完全是因為這人的確是有才能。
當初陸吟朝一個未曾高中的人找過去,他直接就相信了陸吟朝的話,後來也確實在陸吟朝身上得了許多好處,但現在一想,自己似乎也太過魯莽了。
既然陸吟朝這麼在意他夫人,自己不妨敲打幾句,好讓他更盡心地幫自己做事。
太子沒再多留,很快離開了,陸吟朝獨自坐在書房裡,手裡拿著的一張紙漸漸地揉成了一團。
方才太子是在拿令言威脅他麼?
呵呵,他確實沒有那般單純的心思,太子與七皇子都不是什麼完美的主子,隻是因為天生是皇家的血脈,才比旁人高貴了些,若論才能,天下比他們厲害的人多了去了。
陸吟朝站起來身來,眼神微微有些陰暗。
他這人最不喜歡旁人威脅他。
門被敲響,是瑞琴的聲音:「老爺,夫人有些不舒服!
」
陸吟朝立即走過去開門:「夫人怎麼了?
你們是如何伺候的?
」
瑞琴嚇了一跳,明明前些日子老爺待他們這些下人都還和顏悅色的,怎麼忽然就又嚴厲了起來?
「夫人,夫人頭暈……」
瑞琴才剛說完,陸吟朝已經走了,他一隻胳膊被紗布抱著吊起來,走路走得飛快。
令言在臥房裡等得著急,她確實有些頭暈,但並不嚴重,隻是怕陸吟朝在書房裡待太久別又累著,這才把他騙來。
果然,他著急地回來了,一進門就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摸她的額頭:「可好些了?
」
令言笑:「沒什麼呢,就是方才吃了些火腿卷,有些犯噁心,大約是這幾日都睡得不好,這也不是頭一次噁心了。
」
她說著又覺得自己想吐,趕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龍井,原本指望清香的龍井能壓一壓胸腔裡噁心的味道,可沒有想到,她剛喝完就立即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