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陸吟朝站在幾步外,面容鎮定,仍舊一字一句地在說:「顧公子,吟朝所說皆是事實,為何不可說?
」
顧嘉遠四下迅速看了看,走過去低頭咬牙說道:「我為什麼托你寫文章?
還不是因著我自己不會寫?
若是我爹知道文章不是我寫的,必然會打我!
若是旁人知道不是我寫的,必然會嘲笑堂堂首輔之子連文章都不會作!
」
陸吟朝皺眉:「所以,顧公子,吟朝也一向勸您還是自己寫比較好。
」
顧嘉遠氣得牙根癢癢:「你聽不聽得懂人話!
枉費你讀了那麼多書,卻依舊充斥著鄉裡人的蠢鈍!
算了算了,文章給我,這是給你的銀子!
」
顧嘉遠急急地把文章奪走,銀子塞給陸吟朝,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期間,趙令言一直靜靜地看著他們,在外人看來,陸吟朝的確是傻乎乎的,笨笨的,所以顧嘉遠都沒有拿他怎麼樣,因為認定他是真的沒有心眼,可以任人擺佈。
可趙令言知道,隻怕並非如此。
他若是真的傻,就不會千裡迢迢來到京城,文章也不會寫得那般漂亮。
他隻是在蟄伏,在韜光養晦。
越是這樣想,趙令言心中就越是覺得怕,生怕自己哪裡得罪了他,哪天就會被一刀砍了。
她強行鎮定,親昵地上去拉住他袖子:「表哥,你也在這裡呀,正好我要買些書,你幫我挑一下好不好」
陸吟朝知道,女孩子家愛讀書的不多,因此便深深看了她一眼:「表妹喜歡什麼樣的書?
」
趙令言笑眯眯的,眼中如漾了蜜水,看著就讓人心裡暖暖的。
「表哥,令言很笨,不知道看什麼書好,表哥幫我推薦好不好?
」
陸吟朝點點頭,選了一本《洛陽伽藍記》與一本《容齋隨筆》,輕聲道:「這兩本書我覺得還不錯,你可以看看。
」
趙令言歡歡喜喜地付了銀子,這才帶著碧羽離開。
她轉身去了布行,買了些合適的布料,打算回去做些衣裳。
此時,趙令語正在自己的閨房裡著急地來回踱步。
鈴兒小心翼翼地問:「三小姐,奴婢,奴婢的娘病情不知如何了?
奴婢想請三小姐允許奴婢去看看她……」
趙令語冷冷地看她一眼:「你不相信我找人安置了你娘?
」
鈴兒慌張地跪下了:「三小姐,奴婢自然是信的,隻是奴婢想她了,想看一眼,隻看一眼就可以……」
自從趙夫人把鈴兒許給趙令語的那天起,鈴兒的娘就染了重病,趙令語說她安排人帶鈴兒的娘去看病了,卻不告訴鈴兒去了哪裡。
為此,鈴兒膽戰心驚,處處聽從趙令語的安排,可這一轉眼快一個月了,她娘到底如何了,她卻根本不知道。
趙令語端起茶喝了一口,有些不耐煩:「等這件事辦完,我就讓你去見你娘。
」
說完她招手把鈴兒喚上來,低聲說了些什麼,初時鈴兒大驚,後來隻得蒼白著臉答應了下來。
正房之中,趙夫人歪在榻上,這段時日她一直都不好過,趙老太太好幾次動用家裡的庫房卻並未告訴她,隻說是老爺要用的,其實都是花在了趙令言的身上,這擺明瞭是要分她的掌家之權。
甚至好幾次老太太把孫兒媳王氏叫過去安排了些不小的事情,趙夫人還沒死呢,也並非病得起不來,趙老太太這是幾個意思?
想到自己這些年在婆婆面前受的氣也不少,趙夫人心裡恨恨的,緊緊地捏住帕子。
她想事情的空當,擡眼瞧見了神不在焉的福喜,隨口問:「你怎麼了?
福喜。
」
福喜趕緊勉強一笑,擔憂地說:「夫人,原本不想給您添麻煩的,可您說過,隻要是三小姐的事情,都得及時告訴您。
三小姐的傷口又發炎了,夜裡痛得直哭,卻不讓人告訴您。
奴婢想著那就悄悄地找大夫給她瞧瞧,可大夫剛進家裡,就被老太太的人叫了過去,說是大小姐有些不舒服,先給大小姐看看。
那大夫去了半日也不見回來,三小姐疼得滿頭的汗,咬著牙說自己並非侯府正經的小姐,沒上族譜呢,自然比不得大小姐。
」
這些話自然是福喜添油加醋過的,畢竟趙令語給了她一塊重量不輕的金錠子。
趙夫人一愣,氣憤地起身把桌上的花瓶拂了下去!
「這些人都是瘋了嗎?
趙令言算什麼大小姐?
她姓陳!
語兒才是我親生的!
族譜不給上,日常也要剝削語兒的用度!
語兒是為了我才傷了胳膊,如今不給語兒看傷,那就是不承認我這個趙夫人的存在!
福喜,咱們去找老太太,我今兒就不信,我肚子裡出來的女兒,還上不了這個族譜了!
她老太太就是管得再寬,也寬不過這個理兒去!
」
趙夫人殺到老太太的院子裡的時候,老太太正在吃粥,趙令言親手燉的皂米雪耳粥,吃起來清甜潤胃,很適合老人家。
趙老太太滿臉的笑意在看到趙夫人的那一霎那,消失了。
「你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來做什麼?
」
趙夫人直接跪下了:「母親,兒媳就想問問,令語是兒媳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為何母親遲遲不願意給她上族譜?
」
趙老太太把勺子一放,忍不住笑了:「陳家的人還未來,你這麼急著給她上族譜,又是為了什麼?
」
趙夫人頭一次倔強起來:「母親,語兒是侯府的骨肉,自然要上族譜,還能有什麼為什麼呀!
」
見趙老太太沒有說話,趙夫人再次求道:「母親!
還請您答應給語兒上了族譜,否則兒媳實在無法做人,生了她,卻如此委屈了她,您也是做過母親的,為何不能體諒兒媳?
」
趙老太太把手往桌上一拍:「你這是說我在刁難你?
愚蠢!
就算她是從你肚子裡爬出來的,你可看清楚了她是個什麼人!
今日我答應你讓她上族譜可以,但日後她若是闖出禍了,你便跟她一起受過,如何?
」
趙夫人喜極:「母親答應了?
兒媳保證語兒不會闖禍,她最是乖巧了!
若是她闖禍了,兒媳第一個代她受罰!
」
說完,她看一眼趙令言,眼中的溫柔蕩然無存。
還記得在趙令語未出現之前,趙夫人其實還是很愛趙令言的,可短短的時日竟然就變成這樣了。
趙令言覺得心酸,替原身也覺得難過,她輕輕走過去,替趙夫人摘掉一根白髮。
「母親,您最近都沒有睡好,瞧著就很疲倦,平日裡也該多保養自己。
」
趙夫人不鹹不淡地笑了,沒出聲。
很快,趙令語就上了族譜,成為了趙家正式的三小姐,她跪在祠堂裡上香,眼淚順著臉龐流了下來。
從江南順安縣,到京城,其中艱險,自不贅述,來到侯府之後也被人處處質疑處處為難,可她終究是挺了過來。
如今,她搶回了屬於侯府嫡長女的院子,拿到了侯府正牌小姐的名頭,她一步步地,總算是捱過來了。
那麼接下來呢?
她要把不該留下來的人驅逐出去,要拿到掌家之權,要把沒有享受過的榮耀盡情地彌補回來,要嫁這世上最好的男兒,成為世間最閃耀的女人!
趙令語沉沉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在心裡重重地發了個誓言。
她派去江南的人遲遲沒有動靜,但就算陳家的人安然無恙地來到了京城,她也總會有辦法的。
侯府的小姐們平日裡都是可以出門的,但天色一晚都要儘早回到府中以免出現什麼意外。
趙令言陪著王氏出去了一趟,為著王氏手裡的幾個鋪子中的帳目問題忙活到了天色將晚,姑嫂倆這才匆匆地回來了。
「大妹妹,咱們不如從小門回去吧,這兒距離大門還有好遠一程,繞的人頭暈,我今日身上不爽利,實在不想繼續在車上顛簸。
」王氏扶著額頭輕聲說。
趙令言,點頭,攙著她下車,二人從侯府側門一起進去,這裡離大哥哥趙明坦的院子的確近了些。
兩人剛進側門,正準備走,就聽到假山後面有人在說話。
是趙令語身邊的鈴兒,正把一塊布包交給一個眼生的男人。
「這是我們姑娘給你的,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我們姑娘說了,要你辦的事情,你們也得辦好了,否則我們姑娘就再也不幫你了!
」
那男人撣撣布包,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呵,我們主子言出必行,不就是殺幾個人?
有什麼難的?
」
王氏嚇了一跳,趙令言趕緊把她拉回去,兩人躲了起來。
等她們匆匆回到屋子裡,王氏還是心跳如鼓:「了不得了!
咱們家竟然有人密謀殺人!
」
趙令言一言不發,鈴兒自然是為趙令語辦事的,那麼她們要殺的人,便是陳家的人無疑。
前些時候自己寄去陳家的信,一點回應也沒有收到,也不知道現如今到底是什麼狀況,她心中忍不住有些擔憂。
王氏還在捂著胸口後怕,外頭丫鬟敲門了。
「不好了!
大少奶奶!
前些時候大少爺押解回來的幾個賊人,竟然被人藥死了!
現下老爺怒了,要家裡人都過去!
」
王氏一待,怎麼一出接著一出?
趙令言輕輕搖手:「大嫂嫂,您先去,我回去換件衣裳就去。
」
王氏點點頭,立即去了前廳,趙侯爺正鐵青著臉罵道:「你們一個個地都是怎麼看的!
連幾個賊人都看不住!
給我查,徹查下去!
到底是誰藥死了他們!
」
趙夫人慌亂極了:「老爺,陳家的手竟然都伸到咱們內院之中了,這人的心是多麼地歹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