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七皇子很快動身去了他的封地,王府則是由趙令語一個人獨自守著,她不想離開京城,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
其實那日大師也曾說過一些話,是說七皇子此人雖有帝王之運,但氣運似乎不穩,也許會棋差一招。
趙令語不太理解這個意思,皇上的兒子裡,除了太子就是七皇子最能幹,其他的皇子都不太行,尤其是六皇子,身子不好,腿腳都不利索。
但既然大師如此說,那就要防備著些,趙令語打算在京城之中聯合太後好好地幫七皇子運營一番。
令言沒有管這些外界的事情,她隻知道陸吟朝日日都在家,除了去上朝,他的身邊都要有她在。
有時候他在書房,令言在臥房做針線,不想跟他一起待在書房裡,陸吟朝就隔一會叫人來看一看她是不是安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回的事情嚇到了她,令言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她努力去安撫他,這裡是自己的家,他們總不會在家裡還能出事情?
更何況太子的死對頭七皇子已經被罰去駐守封地了,短時間內是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了。
陸吟朝處理大漯河一事幾乎全部靠信件了,他決計不再前往大漯河,其實他在那待了半個多月,心裡差不多也有了計量,隻要太子在那邊好好地監督,大漯河一事是不會出問題的。
看著陸吟朝為了自己哪裡都去不了,令言覺得很愧疚。
若是沒有自己,他是可以大展拳腳的,怎麼會多出這麼多的羈絆?
然而陸吟朝卻覺得是一種享受。
今兒他下朝之後又照例去書房辦事。
「你真不與我一起?
」陸吟朝看著正在做針線的令言問道。
令言其實是在做跟長公主合作的衣裳,她怕陸吟朝知道,因此不想在他跟前做。
在他看來自己現下就應該歇著享福,是不能想著去做些什麼事情賺錢的。
「我才不去你書房,一股子油墨味,我還是喜歡在臥房,哎呀,你去做的你的事情,我去了反倒打攪你。
」
其實說的也對,她在書房裡陸吟朝是無法靜下心來做事情的,總是忍不住看看她。
他想了想,說道:「那好,我儘快處理好公務,出來陪你。
」
陸吟朝前腳剛走沒多久,外頭瑞琴就進來了,她站在碧羽旁邊,一句話也沒說,但令言感覺到她似乎是有事情的。
「怎麼了?
皺著眉頭?
」令言隨口一問。
瑞琴這人老實,吞吞吐吐說道:「是那個崔姑娘,我去打水,遇見她偷著哭呢,說也是家裡嬌養出來的姑娘,從未幹過灑掃之類的活兒,陸府這樣大,尋常掃地可都是小廝們掃的,崔姑娘的手都磨得淌血了……我瞧著也是可憐……」
令言萬萬沒有想到崔燕燕真的去做灑掃了,還真的是把全府都掃了。
「老爺讓她做她就真的做了?
」
瑞琴點頭:「崔姑娘說老爺脾氣大,她不做怕老爺懲罰得更厲害。
」
令言覺得好笑:「你帶我去瞧瞧。
」
她放下手裡的活兒,瑞琴跟碧羽一道陪著她去看了看崔燕燕。
崔燕燕住在陸府最差的屋子裡,裡頭堆了不少廢棄的舊傢俱,日子過得確實艱難。
因為手心裡都是血,被掃帚的把兒給磨得現下都腫了,崔燕燕躲在屋子裡一邊哭邊上藥,可是那傷口卻越是上藥越是疼。
瑞琴把門推開,崔燕燕回頭一看是令言,哭得更慘了。
她當真從未受過這樣的苦!
「別哭了。
」令言淡淡地說道。
她不喜歡旁人這樣無聊地哭個不停。
可崔燕燕卻覺得自己難受,繼續哭。
「覺得自己委屈麼?
」令言平靜地問。
崔燕燕點頭:「我雖然是想做陸大人的妾氏,可卻也沒有做成,為何要如此待我呢?
我也知道錯了,願意出府,不再打攪大人和您,為何……要這樣虐待我呢……」
令言其實覺得很奇怪,她看看這屋子裡到處都是浮塵,忍不住拿帕子掩住口唇咳了咳。
「當初我就跟你說過,他不需要妾氏,你不信,偏要一門心思地鑽進來,又是要伺候他,又是要伺候我的,如今成這樣了,能怪誰呢?
」
若是崔燕燕沒有那麼糊塗,肯好好地嫁人,以她怡太妃侄女的身份,是可以嫁到個好人家的。
崔燕燕後悔不疊:「所幸我還沒有成為陸大人的妾氏,為何就不肯放我走?
」
令言笑了:「你知道嗎?
其實呢,人都是自私的,你難道就沒有想過,進來之後陸大人非常喜歡你,休了我這個正妻,一心一意地寵愛你?
」
崔燕燕愣住,而後立即發誓:「我絕對沒有這樣想過!
」
就算是想,那也隻是無聊地幻想,哪裡敢真的想?
令言很坦然:「你既然進來了,肯定是這樣想過的,若是他真的要了你當妾,寵愛你寵到了骨子裡,那麼現在活得這般糟糕的隻怕就是我了。
崔姑娘,你一開始,是根本沒有把我這個陸夫人放在眼裡的,更沒有想過我的死活。
」
若非如此,哪個女子會在人家夫人懷孕的時候貼上去。
崔燕燕自知嘴硬也代表不了什麼,隻能承認了。
「是,是我做錯了……可是現在,難道我就真的要在陸府這樣耗下去?
」崔燕燕想著,又哭了。
令言上去遞給她一隻帕子:「擦擦吧,我今日來,不是要為難你的,我是要帶你出去走一走,你幫我一個忙,我必定也會幫你。
」
崔燕燕懵懂地點頭了。
沒幾日令言收到了禮部侍郎夫人的邀請,要去吃茶,其實陸吟朝不贊成她出去,但她倒是覺得如今京城還算安寧,這是正常的社交,還是得去的。
陸吟朝不是很高興:「沒有什麼正常不正常,隻要你平安無事,就是最重要的。
」
令言笑著打趣:「難道你要一輩子關著我?
我多帶幾個小廝和丫鬟便是。
」
陸吟朝想了想,給她找了個名叫青橘的丫頭,那丫頭長得矮胖矮胖,瞧著憨憨的。
陸吟朝眯起眼:「青橘,往後好好保護你家夫人,若是有人敢欺負她,就給我照死裡打。
」
青橘憨憨的:「大人,您放心,有青橘在,沒有人敢欺負夫人!
」
其實碧羽跟瑞琴都很懷疑青橘是不是真的有保護夫人的能力,但當她們瞧見青橘一頓吃五個饅頭,徒手搬起一塊大石頭都沒有問題的時候,都忍不住咽了口水,深深地折服了。
吏部侍郎李大人家的夫人擅長結交京城中各大貴族婦人,她給令言下帖子其實也是想跟陸大人拉近關係。
令言還未到的時候,李家已經到了的幾個人就議論開了。
「聽說陸大人家的夫人跟個小姑娘似的,陸大人疼的什麼似的。
」
「呵,我家大人在我年輕的時候不也很疼我麼?
可如今不照樣美妾好幾房!
」
「這陸大人疼他的夫人跟一般人疼得都不同,那真的是往骨子裡疼呀,你們聽我說,太後給他賜下的妾氏他碰都沒碰呢。
」
「行了吧,我就敢打賭,不出一年他必定納妾。
」
「這陸大人年輕,如今就一房妻子,納妾也是正常,我家老爺這幾日還捉摸著送陸大人些什麼禮物好,我就覺得送個美人兒不錯。
」
「陸吟朝手上的權利越來越多,不能不跟他打好關係,你這樣一說,我也想送個美人兒過去了!
」
……
幾個婦人在一起議論了半日,都覺得給陸吟朝送美人十分是非常合適的事情。
直到令言帶著三個丫鬟來了,她如今懷著孩子大約也有三個月了,可身材輕盈,看著絲毫不像是有孕的,尤其是一張臉蛋,清嫩如小白兔一般,哪裡看得出來是懷了孩子的。
「陸夫人請坐。
」李夫人很客氣。
令言也分別跟他們客氣一番,這才落座。
今日崔燕燕也跟著她來了,但穿著很是樸素,簡直像個燒火丫頭!
不一會就有人好奇地問:「這位是?
」
「這是太後她老人家賞給我們家的丫鬟。
」令言自然地說道。
崔燕燕臉上化了些不太乾淨的東西,瞧著就像是挨打了。
其他幾個婦人都覺得驚訝,太後賞賜的人陸夫人都敢虐待!
「這……這不是吧……陸夫人,您這對小妾不太好呀。
」
一般的人家,正妻都是不喜歡妾氏的,會想著法子地虐待,但明面上還都是做得漂亮。
那幾個人都震驚於令言做得如此明顯!
令言卻很無辜:「唉,大家都是女人,你們也都知道我的苦,但這實在不是我做的,燕燕,你自己來說,你是怎麼回事?
」
崔燕燕委屈地說道:「大人對夫人十分專一,壓根沒打算要什麼妾氏,燕燕不配伺候大人,便隻能主動做些府上的雜活,這樣大人才會高興些……」
她說得含糊,但其他人也都知道了,這妾氏在陸吟朝那裡並不受歡迎,太後賜下的妾氏他都敢這樣對待,就更別說其他的了!
崔燕燕表現得十分委屈,趁著令言跟幾位婦人聊天之時,她又去跟李夫人府上的丫鬟閒談,說到自己在陸府的生活又是一把辛酸淚,還告誡他們千萬不要做妾氏,就算做妾氏,也千萬不要做陸吟朝的妾氏!
正常宴會歸來,不少人都清楚了陸吟朝的為人,他這人就是不接受妾氏,誰若是想給他塞美人兒,那簡直就算在找事兒!
短時間內,再也沒有人提到給陸吟朝送美人兒了。
令言為了嘉賞崔燕燕,沒再讓她做家裡的灑掃,隻說了讓她像普通的丫鬟一樣做些簡單的事情就行。
崔燕燕偶然瞧見了令言在做針線,她其實也是很喜歡刺繡的,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發現令言做的很別緻,跟自己尋常做的都不同。
令言的初步設想是開一家制衣店,她們目前的成品價格是沒有辦法太低的,那就隻能針對一些大家小姐來定制衣服。
長公主已經看好了店面,現下是打算她跟令言分別設計一些衣裳出來,到時候拿在一起賣。
崔燕燕也多少知道了些令言打算開店一事,她心中冒出來一些火花。
其實現在不隻是陸吟朝為了利用她不讓她出府了,她曾悄悄地托人帶信回家求家裡人來把自己帶走,可得到的回復卻令人失望。
「你自己滿心滿腦地要嫁給那個陸大人,如今丟死人了,還想回來?
沒門兒!
」
也就是說,她家裡人也都嫌棄她丟人,不願意再管她了。
崔燕燕覺得自己簡直就算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若是在陸府真的能待下去,也許也是一個可以生存的地方。
她想了好幾晚,把自己帶來陸府的金銀細軟都拿到了令言的跟前。
「夫人,如今燕燕沒有地方可以去,也不想在府上吃白飯,想求夫人發發善心,帶燕燕一起做些營生,燕燕絕對不敢再肖想其他。
」
令言手裡做的事情碧羽跟瑞琴每日裡在看都還沒有看清楚呢,倒是崔燕燕看明白了,令言倒是覺得意外。
「你若是想做也不難,隻是這些事情需要花很大的功夫,你且試試吧。
」
令言給了崔燕燕一些針線和布料,讓她做些衣裳給自己瞧瞧。
這個機會對於崔燕燕來說確實是很難得的,她連著幾日熬夜,就想抓住機會,給自己找個出口。
住的還是府上最舊的屋子,崔燕燕挑燈夜戰,到後半夜困得針都戳到手指上了,這才放棄。
她打了個哈欠正準備睡覺,卻聽到門口一針見腳步聲,她有些害怕,最終在那腳步聲消失之後還是打著燈籠出去看了看。
人早就消失了,但地上卻有一道很明顯的血跡,她順著血跡往前找,卻找到了一堵牆。
那確實是一堵牆,但血跡到那裡就沒有了,崔燕燕也看過不少書,立即就想到了什麼。
這事兒嚇得她一夜沒睡,第二天去找令言送衣裳的時候樣子也不好,令言便問:「你這是怎麼了?
」
起初崔燕燕還不敢說,到最後乾脆鼓足勇氣;「昨兒夜裡我瞧見門口一道血跡,到了一處牆那裡就停下了,可白日裡一看卻又沒有了……」
令言瞧著手裡的針:「你想說什麼?
」
崔燕燕確實有想說的話,她猶豫了下開口:「我知道,你當初喜歡大人,肯定也跟我一樣,欣賞他的溫和謙遜,可是如今我接觸下來才發現,大人似乎並不是個溫和的人……夫人,您是個十分善良的女子,我……」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其實就是在隱隱地擔心陸吟朝別是什麼殘暴之人。
令言微微一笑:「你想多了,我既然嫁給了他就必定是瞭解他的。
」
崔燕燕閉嘴,沒再說話。
可沒幾日,碧羽也神神秘秘地來說,自己瞧見了血跡,令言心裡漏了一拍。
其實她膽子不是很大,並不希望府上有什麼可怕的事情。
得空的時候,令言就讓瑞琴陪著自己一起散步,陸府上下的屋子她也算都清楚的,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但崔燕燕提到過的那堵牆卻真的越看越不簡單。
最終,令言找到了陸吟朝的秘密。
他設的暗示就在那堵牆後面,那牆是用了障眼法,從院子裡看,那牆是薄薄的牆,外頭就是旁人家的屋子。
可從外頭看又會覺得那牆是陸府一處屋子的牆。
這完全是迷惑了旁人的眼睛,讓人輕易看不出其中的貓膩。
令言帶著碧羽趁人不備,找到了密室的通道,兩人才摸進去,就聽到最裡面的慘叫聲。
密室裡陰暗,最裡面的人看不見她們,令言聽到那慘叫聲瘮人,似乎是有人在受折磨。
以及一道非常冷淡的說話聲音。
「不肯說是嗎?
割掉他的舌頭。
」
令言抓住碧羽的手立在原地,什麼都不敢說,她聽出來了,那是陸吟朝的聲音。
他是在對別人動用私刑嗎?
似乎真的有人動手了,割掉了那個人的舌頭,慘叫聲沒能發出,被割掉舌頭的人隻能嗚嗚嗚地叫著。
那聲音真的讓人覺得瘮得慌。
令言聞到了血腥味,她逃也似地跟著碧羽從裡頭出來了,外頭大晴天,太陽非常地毒辣,但她卻覺得冷。
「碧羽,今日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
」令言不忘叮囑。
碧羽點點頭。
然而,令言卻做不到當沒有發生過,她連著做了三夜的噩夢,都夢見陸吟朝拿著刀子,臉上毫無笑意,他嘴裡在說:「割掉他的舌頭。
」
他真的是這樣殘暴的一個人嗎?
日日睡在自己身旁的人,若真的是這樣殘暴,她其實也非常害怕。
令言病了,蔫蔫的,陸吟朝讓大夫來看了兩次,大夫次次都說,這是心病。
陸吟朝便讓人傳話去把令望接來陪令言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