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8章 試探
白善擡頭去看魏知,倆人默默地對視了一眼,當著封尚書的面還是什麼都沒交流,不過封尚書雖比不上老唐大人那個刑案高手,但察言觀色的能力也不差。
他目光不經意間在倆人間一掃,若有所思起來。
滿寶已經不管他們了,先去處理地上躺著的人。
魏知一低頭便看見她用剪刀將他身上的衣服剪了,露出來的胸口上有好幾個烙印,不由微微皺眉,半響也隻嘆息一聲,沒有再打擾他們,轉身走了。
他一走,封尚書自然也離開的,這時候誰都不宜和他們接觸過多。
因為,誰與他們走得近,誰就有可能被卷進這件事情裡來。
要知道周滿和白善都是突然出現在京城裡的,也是很突然的出現在皇宮和壽宴之中,他們沒有足夠的家世,很多事情都經不起推敲,細查起來,誰與他們走得近,誰就有可能沾上這件麻煩事。
牢房重新被關上,白善在他們所有人都退出去前突然開口道:「魏大人,封大人,小生有一請求,還請答允。
」
都快要走出去的魏知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沉吟片刻後問道:「何事?
」
白善擡起眼來看向他道:「兩位大人也看到了,我們這牢房裡有兩個重傷患,恐需要許多熱水,還請大人再給我們一個大爐子,一口大鍋燒水。
」
魏知悄悄的鬆了一口氣,笑道:「這個沒問題,我都能代封尚書應下你,是吧封尚書?
」
封尚書收回落在白善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道:「魏大人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
封尚書當即讓下屬去安排了。
兩位老大人一同出了天牢,封尚書看向魏知,笑問,「魏大人也是第一次見白善嗎?
我看他對你頗有兩分親近。
」
魏知笑了笑,沒有回答。
封尚書也不追問,此時天已經全黑了,倆人站在大牢門外擡頭看了一眼星空中掛著的一輪彎月。
封尚書嘆氣道:「快要入冬了。
」
魏知道:「於有些人來說,卻可能是春天。
」
封尚書笑了笑後搖頭道:「春天不是那麼好來的,今晚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睡不著呢。
」
魏知沒說話,因為他也是其中一個,他想,封尚書也一定是其中一個。
更大的爐子和鍋很快就送來了,正在給滿寶打下手的白善立即去接過,當下就生火燒水起來。
誰知道他們又擡進來一筐的炭,差役臉色還算不錯的道:「在牢裡用木柴,想把我們都熏死嗎?
」
白善就看了一眼送進來的炭,拱手行了一禮。
牢房又被啪嗒一聲關上了。
白善去燒水,有炭,火更容易燒起來了。
他把火燒好,就去看滿寶,發現她把向二公子身上都紮滿了針,連腦袋上都沒放過,明明已是深秋,明明是在陰冷的牢裡,她額頭上愣是沁滿了汗。
白善拿了帕子給她擦掉額頭上的汗,滿寶咽了咽口水。
她還是第一次自己一個人處理這樣危重的病人,以前不管是季浩,還是邳國公府蘇堅,她身邊都有其他太醫或大夫在的。
有商量的人,且因為知道他們醫術比自己高明,她總是多些底氣。
現在卻是全靠自己判斷不說,連藥材都是有限的。
隻有今天寫了讓家裡送來的藥材,所以她需要斟酌再斟酌。
滿寶讓白善擦了汗後,將最後一根針落下,摸了摸病人的脈象,發現略穩固了些,雖然沒有變強,但也沒有再持續變弱,依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樣。
滿寶緊緊皺著眉頭,一邊等待一邊分出一股注意力讓科科聯繫莫老師。
這時候正是平時滿寶上課的時間,雖然上課的視頻是提前錄好的,但未免滿寶有不懂的要請教,每次滿寶上課時,莫老師都會在線上,這樣他們可以隨時交流。
所以科科一聯繫,莫老師就給出了回應。
滿寶略一思索,掃了一眼周圍,見隻有另一個病人——向朝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外,就隻有白善在一旁了。
白善不是外人,所以她在心裡和科科道:「科科,你給病人拍張照片發給莫老師好不好?
」
科科:「宿主,這不合規定,我隻能拍攝要收錄的物種。
」
「那你就拍一拍看看這牢裡有什麼草啊,蟲子啊,老鼠啊之類的,回頭我查查看適不適合收錄,拍的時候順便把地上躺著的人一併拍了唄?
」
科科沉默了一下,滿寶捧著小臉蹲在地上,認真的和科科交流,「科科,幫幫忙唄,等我可以出去了,我就去找明達公主,和她把宮裡那些植物都換出來。
」
科科的程序有些無奈,隻能默默地拍起來,順便推薦了一下,「要不要掃描?
」
滿寶遲疑。
科科忍不住道:「宿主,你這麼多積分留著也不用,有什麼用?
」
滿寶看了一眼她的總積分,再低頭看一眼病人,想著現在她身邊也沒其他大夫商量,雖說她有很大的把握能保住他的性命,可也一定會留下很重的後遺症。
尤其是在現在葯還不夠,環境也惡劣的情況下。
這人比他們還要慘,全家都被殺了,剩下他還被打成了這樣……
滿寶道:「掃吧。
」
科科就好不手軟的扣了好大一筆積分,將人裡裡外外都掃描了一遍,然後展現出來給滿寶看。
滿寶道:「給莫老師一分兒。
」
莫老師看到發過來的照片以及病人的掃描數據,嚇得當即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瞪大了眼睛後忍不住打字,直接給滿寶發語音,「這這這,你們這是幹什麼?
這是虐待啊,你們報警了嗎?
」
滿寶一邊研究掃描出來的數據,對比向二公子的傷,一邊聽科科轉達的莫老師的話。
她在虛空中點了點,點了好幾個向二公子身上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然後抽空在腦中和科科道:「告訴莫老師,我們現在就在牢裡,不用找衙役了,讓他隻管研究一下怎麼救病人,最大限度的保證病人將來的恢復就行。
」
第1139章 合作
白善見滿寶目光專註的看著眼前的虛空,便也認真的看了看,什麼都看不到,一扭頭便見向朝也正一臉關切的看著他們,正把拳頭塞進嘴裡,生怕說話打攪他們。
他略一思索便走上前去,道:「向朝大哥,你先睡一覺吧,養好了精神傷才好得快。
」
向朝搖頭,「不,我不睡,我要等二公子醒來。
」
白善就伸手摸著他後脖子的一點按了按道:「睡吧,你家二公子這一時半會兒的也醒不來。
」
向朝還想拒絕,但他就覺得自己越來越困,越來越困,他今天被打了一頓那麼狠的,本來就受傷不輕,還在大殿上被問了那麼多,此時被白善一按,一鬆懈下來,眼皮便越來越重,不多會兒就睡過去了。
白善確認他睡了,隻是睡得不是很安穩,就找出一條長帕子來直接蒙他眼睛上,擋住了燈光,也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這才轉頭看了滿寶一眼。
見她還在看著虛空之中皺眉,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在想什麼。
白善把燈移到她的對面來,正照著地上的向二公子。
雖然光線還不是很足夠,但這牢房裡還有兩個爐子燒著火,總比昏暗的要好。
別的牢房可沒這樣的待遇,基本上是天一黑就睡了,這一側的牢房背後正好也是重犯所住的天牢。
聽見這邊動靜不斷,便知道隔壁進了新的犯人,隻不知道是什麼人,竟能分到那邊。
他們這邊還空了好幾間牢房呢。
白善專心燒水,滿寶專心和莫老師研究病情,其實就是莫老師提出一些建議,滿寶綜合考慮後確定治療方案。
科科提醒滿寶她設置的時間到了,滿寶這才將向二公子身上的針都拔了,白善捧著一塊麻布幫忙放接針,一會兒這些針還都要煮過,洗過呢。
一旁給向朝熬的葯也好了,不過他們沒給睡著了的向朝喝,而是給了向二公子。
白善負責喂葯,滿寶則開始用木盆裝了水給他擦洗傷口,她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個布包,一打開放在凳子上,裡面是一排排形狀各異的刀子,白善都見過,可是又沒見過。
見過是因為他知道她有一套範太醫送給她的刀具,沒見過是因為剛才那包被刑部的人檢查過後攔在了外面,不給進,這一套一看就比範太醫送的那套還要新。
白善收回了目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炕上趴著的向朝,有些不放心,起身順手將炕上放著的一件衣服蓋到了他的頭上,這才繼續蹲下去小心翼翼的喂向二公子葯。
但昏迷的人有些難喂,他問道:「能把他弄醒嗎?
」
滿寶看了一眼後道:「有點兒難,而且我要給他處理傷口了,他這時候昏睡更好。
」
她想了想道:「藥箱裡有一管包好的喂葯蘆葦,你拿來試一試。
」
白善去翻藥箱。
雖然有管子喂葯,但因為白善不太熟練的操作,一碗葯起碼有一半給喂在了外面,不過他覺著能吃下一半也好了。
滿寶打了熱水來凈了手,剪了一塊乾淨的麻布便開始給他清理傷口。
從刺殺到現在,已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他身上新傷累著舊傷,顯然,益州王沒問出什麼來,所以才想吊著他的命,他身上的一些傷口敷著葯,但顯然不用心,很多傷都有了腐肉。
現在已是深秋,天氣隻會越來越冷,這對他來說是壞事,卻也是好事,至少傷口發炎的概率沒那麼高了。
滿寶清理到那些傷口便要將腐肉割掉,白善拿了另一個木盆給她裝,看得小臉微白。
倒是滿寶,或許是因為見得多了,也處理過不少,面不改色不說,手法還熟練得很。
向二公子昏睡中感覺到疼痛,肌肉抽動,卻還是沒醒。
滿寶教白善怎麼在她清理後上止血止疼的藥粉,或是塗抹藥膏。
兩個人素來默契,白善又聰明,以前也沒少給滿寶打下手,這一指點便慢慢熟悉起來。
倆人低聲交談著,一個割掉腐肉,清理傷口,一個則在後面上藥,觀察病人的反應。
他身上的傷口太多,不僅前胸,後背,還有手臂,雙腿。
好在他們有爐子有炭火,將人剝光後白善將爐子移過來一些,勉強算給他取暖。
外面的看守的人大多都睡了,隻有值班的人在坐著打盹,偶爾清醒過來聽到這邊還有動靜,便探頭往這邊看一眼,隻見倆人正圍著地上那人不斷的動作,隻是因為周滿背對著他們,白善又特意把他們吃飯的桌子移到了滿寶的身後。
所以他們沒看到滿寶手上的刀,但看到了白善手上的藥瓶,那人搖了搖頭,轉身離開,和外面的同伴道:「還在救人呢。
」
「這大晚上的忙活什麼呀?
那人都那樣了,擡進來的身後就剩下一口氣,給些水米,最多再活四五天。
」
都是在牢裡行刑過的人,這兒還是天牢,人怎麼樣,他們一看一摸心裡就有數了。
「那可未必,知道裡頭關著的小娘子是誰嗎?
邳國公府的小公爺就是她救的,當時計太醫和鄭太醫都沒辦法了,她不照樣把人救活了?
」他壓低了聲音道:「連皇後娘娘都找她看病,所以我看,那人未必死。
」
「難怪我們大人同意魏大人把他們關在一處,哎,你說,宮裡傳出來的事兒是真的嗎?
益州王真反了?
」
「真反沒有,想反估計是真的。
」
「那他們說的事也是真的了?
」
「誣告皇親可是誅族的大罪,誰會冒這樣的風險?
」他壓低了聲音道:「裡頭那兩個大的也就算了,是刺客,亡命之徒,那周小大夫和那白小公子圖什麼?
」
「一個是神醫,一個是國子學的學生,個個前途無量,誰會拿著自己的前程和一家性命來賭?
」
「恐怕也賭個前程呢?
」
「嗤,太後還在呢,益州王這事不管是真是假,隻要太後還在,以後他們想有前程,難!
」
同伴一聽還真是,心裡對這話更信了。
牢裡的倆人對這些事全然不知,他們正在搖曳的燈光和火光之下埋頭治人,桌上的飯菜慢慢冷硬,餘味消散在空中。
第1140章 各家
封尚書才回到家,就看到他孫子翹著腿沒正行的在他的書房裡看書,一看到他進來,立即端正的站起來,把書一收,彎腰道:「祖父。
」
封尚書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睡?
」
封宗平探頭往外一看,立即道:「哪兒晚了,天才黑呢,祖父,來,您快請坐下,餓不餓,要不孫兒讓廚房給您做碗面?
」
「去吧,吩咐下去就回屋休息去吧,我這兒不用你了。
」
「別啊祖父,您跟我說說這天牢裡的事吧?
」
「不該你打聽的別打聽,我還沒說你呢,今兒大家都走了,你怎麼不動彈?
」
皇後扶著太後離開時,益州王妃便領著一群孩子跟著撤退了,底下的官眷們一看,立即跟著紛紛退下,他們這邊的一群少年郎便也走了,不敢蹚渾水。
也就隻有站在大殿中央的五皇子、長豫公主和季浩不敢走,封宗平當時竟也膽大包天的跪著不動彈,愣是不走。
恨得封尚書瞪了他好幾眼,好在他還算懂事,沒在大殿上開口說話,殿上跪著那麼多人,沒人注意到他。
「祖父,我和白善是同學……」
封尚書打斷他道:「正是因此,你才更不該過問此事。
」
封宗平沒走,就巴巴的看著他。
封尚書熬不住他,這才透出一句話道:「他們關在一起,宮中沒有旨意下來,他們暫且不會受罪的。
」
「宮中會怎麼處理他們?
」
封尚書道:「那得到了明天才知道。
」
想到今天大殿上遞來遞去的兩本冊子,他微微一笑道:「不過,這兩日他們應該還是安全的,暫且不會過堂,他們很聰明,知道當堂交證據,省了私下審問。
」也保住了他們家人的性命。
不然,他們隻說有證據,卻沒交上來,別說一個晚上,就是一個時辰,一刻鐘,他們的家,他們的家人恐怕都要被翻個底朝天。
周滿當堂交出所有的證據,便是益州王都恨不得剮了她和他們的家人,此時也沒空出手了。
而那麼多證據,他們梳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時間越長,他們生存的幾率就越高。
隻要證實這些證據都是真的……
封尚書低頭瞥了封宗平一眼,道:「再有兩日你們國子學就收假了吧?
老實上你的課去,這些事情不許多管,知道嗎?
」
此時,殷老夫人也正坐在殷或的對面道:「這兩日你就別出門了,白家和周小大夫的事我們管不了,也不能管,知道嗎?
」
殷或問,「祖母,父親出京是去幹什麼了?
」
「他接了陛下的旨意出去巡視去了,再過不了多久就該回來了,」殷老夫人溫和的道:「我們在京城可不能給他惹事,周小大夫人是不錯,若是別的事,我們家能幫也就幫了,這事卻是斷斷插不了手的。
」
殷或道:「祖母,我們家與益州王又沒親,父親又隻忠於陛下,為何不能管?
我們隻做於國有利之事便是。
」
「那也該是你父親做的事,你現在沒有出仕,祖母一個婦道人家,隻管照顧好你們姐弟就行。
」
殷或點頭,「孫兒明白了,您放心,孫兒也隻做該做之事。
」
殷老夫人卻看著他臉上淡然的表情有些不安。
相比殷或和封宗平,季浩的待遇就沒這麼好了。
自出宮後他就跪在了季相的書房門外,季老夫人來了一趟,知道他幹了什麼事以後,雖然著急焦心,卻也不敢給他說情了,更別說和以前一樣私自把他帶回後院了。
而季相忙得很,他前腳把孫子領回家,看著他跪下以後,後腳一轉便又出門去了。
又去皇宮開了一圈會兒,天黑以後才餓著肚子慢悠悠的往外走,趁機和幾個同僚交流了一下感情,不,是案情。
等他終於披星戴月的回到家,看到還跪著的季浩,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餓著肚子繼續幹活兒。
他還得寫摺子呢,明天上朝要說什麼,皇帝問話要怎麼答,一大堆的事要想。
季老夫人看了一眼外面跪著的孫子,忍了忍,沒忍住,還是低聲勸道:「自從落馬後,他的身子就不比從前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一跪就是一晚上,何況深秋夜涼,這跪在外面要著涼的。
」
「讓他跪著,我看他就是不長記性,那是什麼地方,由得了他胡言亂語嗎?
」
季老夫人道:「我看他也不算胡言亂語……」
季相「啪」的一聲落下筆,沉怒的盯向季老夫人,「那你說,他說的哪一句話是對的,哪一句話是應該的?
」
「當初應文海害他落馬的時候,益州王府落井下石,逼得我有苦不能言,孩子有些怨氣罷了,而且他說的也沒錯,益州百姓私底下對益州王的確頗多怨言……」
「他那是在報復益州王嗎?
他那是在報復我!
他是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嗎?
」季相忍不住道:「季家在哪裡?
我們家距離益州王府就隻有那麼幾條街,若這些事早有行跡,連他一個小孩兒都知道,而我卻不聞不問,你覺得這是誰之過?
」
季老夫人見他吼自己,本來便壓著的火氣也一下子沒壓住,騰的一下就上來了,她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毫不客氣的回擊道:「是你這百官之首的過!
但我沒與你說過嗎?
還是沒勸過你?
當初我回鄉後就與你寫信,說家裡的人不像話,竟然跟著人一起收了災民的地,益州王跋扈之事我也告訴你了,是你自己不當一回事,是你覺得益州王深受榮寵,有太後撐腰,報上去吃力不討好,所以你才不報的,你的過錯現在倒怪起孩子說實話來了!
」
季老夫人直接起身要走,但走了兩步覺得火氣還是沒散出來,又回頭啐了季相一臉,「我告訴你,你和幾個兒子乾的事兒少推到我小孫子身上,他是個實誠孩子,你有火就沖自個身上撒,敢再撒他身上試試,我明兒就帶他回益州去!
」
季相氣了個倒仰,「又回益州,又回益州,你這老婆子……現在那邊都快要打起來了,你回去送死嗎?
」
「送死也總比在這裡被你氣死強!
」季老夫人啪的一下開門出去又拍上門,對跪在外面的季浩道:「還跪著幹什麼,起來,隨祖母回去。
」
季浩縮著脖子小心看了一眼書房裡面,見祖父沒出聲,便知道這一次又是祖母贏了,於是立即爬起來扶著祖母氣勢洶洶的回後院去了。
果然,祖母就是慫,也隻是慫一時的。
第1141章 不眠
鄭老夫人一走,書房院外一時就安靜了下來,季維和季翔兩兄弟就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悄咪咪的進了書房。
季相看到他們時臉色已經恢復正常了,臉上的口水也擦乾淨了,他當之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瞥了兩個兒子一眼後道:「這幾日讓你們媳婦約束好府裡,別往外去,酒宴什麼的你們也少去。
」
兩兒子應下,季維躬身問:「父親,浩兒在朝上鬧那麼一出……」
「事情已經出了,再懊悔也沒用,禍兮福所倚,這事未必就是禍,端看益州王做到了哪一步。
」
季翔低聲道:「父親,去年因浩兒落馬之事,唐知鶴趁機從各家手中拿去了不少良田分給災民,其中我們家大半都給出去了,如今還有一些在手上,這事查起來……」
季相的臉色有些難看,「我與族老那邊去一封信,留在益州的族親做事也太沒有分寸了,當初就不該插手災民之事,好在去年捐出了大半,剩下的,趁著此時秋收結束了,也都捐出去吧。
」
季維:「就怕有些人家不肯。
」
季相冷哼一聲道:「這事由不得他們,實在頑固,再補償他們些錢財。
」
季相本來頭髮就發白了,這會兒愁得更白了,家大業大,也不是那麼好受的。
季家父子緊急商量起來,把季浩領回後院的季老夫人則擰著季浩的耳朵拍了他好幾下,氣呼呼的坐在椅子上道:「你這張嘴巴呀,這是吃的教訓還不夠?
」
季浩老實的低頭。
季老夫人看著就長嘆一聲,揮手道:「行了,我懶得說你了,你回屋歇著去吧。
」
季浩就跪在季老夫人的身前,攀著她的膝蓋仰頭問,「祖母,周滿他們會有事嗎?
」
季老夫人還是很喜歡周滿那個小姑娘的,聞言嘆息一聲道:「這個誰知道呢,不過她所告若是真的,益州王也不好受就是了。
她這也算求仁得仁了。
」
季浩張大了嘴巴,小聲問:「祖父就不能保她嗎?
」
「他?
」季老夫人冷哼一聲,他不縮起來當王八就不錯了,不過當著孩子的面自然不能這麼說他祖父,所以季老夫人換了一個說辭,「你祖父且連自身都顧不了呢。
」
季浩就坐在了地上,靠著他祖母的膝蓋不說話了。
老唐大人剛從宮裡回到家,兒媳婦已經領著人快步迎過來,十步開外便行禮道:「父親,魏大人來了,兒媳請了他在前廳等著。
」
老唐大人回書房的腳步便一頓,點了點頭道:「你休息去吧,我去見他。
」
「是。
」
等老唐大人走了,唐夫人便瞥眼看向她身後的一個小廝,那是她娘家的陪嫁,專門給她跑腿用的。
小廝心領神會,跑去找老太爺的小廝嘮嗑去,同時一個丫鬟也跟著去了,這是打算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老唐大人領著魏知去了書房,倆人關起門來一坐,齊齊的嘆了一口氣。
老唐大人問魏知,「這是陛下的意思?
」
魏知道:「若不是陛下的意思,我實在想不明白兩個孩子為何要此時告狀。
」
他蹙眉道:「可這是為何?
」
見老唐大人不說話,魏知就皺眉,「怎麼,你知道?
」
老唐大人道:「今日進宮的時候我手下有人說,私底下有官員私聯,想要在宴上提一提東宮之事。
」
魏知皺眉問:「東宮什麼事?
最近東宮不是很安靜嗎?
」
「最近是幾近?
」老唐大人道:「蘇堅落馬之事稀裡糊塗的了結了,東宮侍妾落胎之事卻沒了下文,我和老封打聽過,他也很有怨言,人已經查出來了,隻是陛下壓了下來,他又不願意稀裡糊塗的結案,這事就這麼梗在那裡。
」
「太子綁杜家兄弟的事算私了了,但朝臣這邊又不認,更別說砸了三皇子府的事。
」老唐大人搖了搖頭道:「很多人明面上不說,私底下對東宮卻很質疑,他這樣任性妄為,將來如何為君?
」
魏知皺眉,「就為這?
」
老唐大人搖了搖頭道:「我知道的不多,隻知道有人想要聯名上書太子之事,卻不知道是何事,陛下顯然不想讓益州王再拿兩位皇子做刀,所以才提前發難。
」
「那也該提前知會一聲,那兩個孩子顯然也是毫無準備……」
老唐大人卻有不一樣的想法,「看周滿身上帶的東西,你覺得他們是毫無準備嗎?
」
魏知皺眉,許久後搖頭,「不對,以劉老夫人的為人,她斷不能讓白善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上告,而且她不可能不知會我。
」
說到這裡,魏知擡頭看向老唐大人,問道:「東溪莊向家是怎麼回事?
」
老唐大人就扶額道:「我不知道。
」
魏知一臉的懷疑,「你不知道?
」
老唐大人惱羞成怒:「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小子做的事我怎會知道?
」
魏知就收回了視線。
倆人又齊齊嘆了一口氣,開始為明天的朝會發起愁來。
本來,明天他們應該休沐的,後天也應該休沐的……
可這會兒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休沐是不可能了,不累死都算好的了。
但此時,最累的應該是皇後。
自從將太後送回房間後,益州王妃就一直跪在地上哭,雲鳳郡主才換了衣服,都沒到大殿上就被皇後的人攔住了,等太後他們回來,知道了前殿發生的事後,她便要提著鞭子去前殿找周滿,結果卻被皇後的人攔住,帶下去休息了。
太後是真的頭疼,心也疼,根本顧及不到她,她借口休息將皇後打發走,開始不斷的派出自己的人手。
結果一番折騰下來,一直到天黑了,她才收到消息,她的人連宮門都出不去,人全被拿住或絆住,要不是天黑了,宮門落匙,她恐怕都不知道。
在後宮,能有這個能力的,也就隻有皇後了。
所以太後一生氣,就把皇後叫了來跪在殿中,等皇帝終於見完了該見的人回後宮時,一直等著的明達就跑過來,「父皇,你快去救救母後吧,母後在皇祖母的宮中一直跪著呢。
」
皇帝面色一變,拍了拍明達的手,讓人把明達送回宮殿休息,大步便朝太後宮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