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低頭看著皇後,夫妻倆淚眼婆娑的相對著,看著皇後眼中的淚水,皇帝還是點了點頭,哽咽道:「他是我們的兒子,自然是聽梓童的。
」
皇後這才鬆了一口氣,抱著皇帝哭起來。
夫妻倆相擁著哭了一陣,覺得這兩兒子真是哪兒哪兒都不順心,想來想去還是女兒好。
於是皇帝擦乾眼淚後就讓古忠從庫房裡挑出了好多東西給明達長豫幾位公主送去。
皇後哭過後精神也有些不好,因此躺著去了,沒有管他,反正這些東西以後也都是要給孩子們的,給了就給了吧。
皇帝給出了不少東西,但覺得心裡還是不痛快,他往外看了一眼,見夕陽已經快要落下,便乾脆帶著古忠在到園子裡去散步。
走著走著走到了太後宮中,他忍不住停下腳步,見宮殿裡有些安靜,便問道:「太後在做什麼?
」
古忠立即躬身去找太後宮中的管事姑姑。
皇帝沒去見太後,而是站在廊下發獃。
一個頭髮花白的女官跟隨古忠過來,她是太後身邊貼身伺候的陳姑姑,比皇帝年長幾歲,皇帝小時候她還帶著他們玩過呢。
後來嫁給了府中的管事,在跟隨先皇南征北戰時戰死沙場,她生的孩子後來也病死了,太後憐惜她,特意將她召入宮中當女官,平時隻需陪著太後說說話兒,身邊還有宮女伺候,並不用特意做什麼。
不過皇帝記得,前兩年太後更喜歡伶俐漂亮的宮女伺候,因此陳姑姑很少到太後跟前去了。
此時古忠去叫人,叫來的既然是陳姑姑,那說明現在她又在太後跟前得寵了。
陳姑姑恭敬的給皇帝行禮。
皇帝問:「母後的宮殿怎麼這麼安靜?
」
陳姑姑低頭道:「太後精神不濟,所以不愛熱鬧,此時正在屋裡休息呢。
」
皇帝便問起太後的起居來,太後的身體從去年益州王薨逝後就一直不太好,這半年更是時好時壞,不過精神的確差了許多。
她到大明宮來避暑,平時除了皇後會帶著兩個公主過來看她外,也就太子會偶爾來看望她了。
皇帝在太後的正殿門口徘徊了一下,到底沒進去,而是轉身離開了。
皇帝毫無目的的在大明宮裡亂走,不知何時走到了龍首原山腳下,他乾脆向山上去。
古忠欲言又止,想到今天發生的事,到底沒敢阻攔,隻是回身和人使了個眼色,立即跟在皇帝身後上山去了。
殷禮正好在禁衛軍中,聞言立即調撥出一隊人來,親自帶著人上山去護衛皇帝,而皇帝此時正站在半山腰一塊凸出的平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的大明宮,他的宮城,甚至是,他的京城和他的天下……
皇帝眼中含著淚看著他的這一切,胸膛急劇起伏起來……
皇帝站著想了很多很多,待他回神時,天邊已經隻有橘紅色的夕陽,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
隻是天還亮得很,似乎是因為天氣太晴朗,太陽落下的地方正翻滾著橘紅色的雲彩,一大團一大團,顏色濃淡糾纏在一起,隨著風緩慢的變換成各種樣子。
皇帝才壓下的思緒又翻滾了起來,他回頭,這才發現殷禮不知何時帶著侍衛們站在了他的身後。
看到他回頭,殷禮也收回了看著天邊的目光,拱手行禮,「參見陛下。
」
皇帝擺了擺手,道:「你上前來看吧,從這兒可以看到整個宮城和大明宮。
」
殷禮便上前,站在皇帝身後一步的位置上,也舉目看著山腳下的這一切,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東宮。
皇帝也正看著東宮。
他道:「朕記得,朕才被封為太子時,魏知曾罵朕壞祖宗曆法,我以兵變奪位,將來我大晉王朝怕是再無順利即位的太子,我帶了一個壞頭,便是親生兄弟,為這皇位也會自相殘殺。
」
殷禮沉默的聽著,就聽見一向自信的皇帝喃喃的問道:「守節,你說朕錯了嗎?
」
殷禮單膝跪下,低著頭擲地有聲的道:「陛下沒錯!
」
他微微擡頭道:「陛下,曾經說這話的魏知如今是陛下的良臣!
」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道:「朕也從不覺得他說對了,可今日見過三郎,朕覺得,魏知說的也不全錯。
」
內侍轉告的話,恭王有些話雖未出口,但皇帝還是猜到了。
他這是在學他呢,所以皇帝心裡不僅有傷心和失望,還隱隱有些懊悔,可他又沒覺得自己當年有錯,或許,不該殺了老三?
可不殺,這天下豈能安定?
皇帝胸中一悶,就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殷禮立即起身,和古忠一起憂心的上前扶住他,皇帝擺了擺手,扶著殷禮的手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了。
見皇帝情緒不太好,殷禮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聽音也知道必定和幾位皇子有關。
不然皇帝也不會說出「便是親生兄弟,也會自相殘殺」這樣的話來,要知道,皇帝去年讓他調兵去益州時可沒說要留益州王的性命。
這種事還是不要摻和最好,於是殷禮沉默著沒說話。
皇帝今天的心情卻是真的很不好,見沒人能回答他,他便坐在石頭上自己發獃。
古忠見著憂心不已,隻能不停的給殷禮使眼色。
殷禮沒接,繼續低頭站著。
見皇帝半天不說話,他忍不住擡頭看去,就見陛下一臉的恍惚,眼中還帶著淚水。
殷禮便也忍不住難受起來,他比皇帝年紀小,十六歲時開始入軍中跟在皇帝屁股後面打仗。
因為他年紀比大家都小,不論是衝鋒陷陣,還是出謀劃策,他都排在了後面。
不過他是唯一一個一直跟在皇帝身邊,不論分軍多少次都沒離開過的人。
當年皇帝被逼到絕路,千裡潛行回京殺前三皇子時他也跟在身邊,他這才能在皇帝登基之後成了京城最小的侯爺。
殷禮突然也有些傷感,跪到皇帝身前道:「陛下,先皇的幾位皇子之中,論能力,論愛民之心,無人能比得過您,您做皇帝,是民心所向,何況,這半邊江山都是您帶著我們打下來的,憑什麼坐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