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 持續
三人排排站在莊先生面前。
莊先生看著三人摸了摸胡子,道︰“抄書什麼的你們也都習慣了,我看今兒就換個罰吧,再等兩日,你們的‘病’好了,就拿著掃帚出去掃大街去,就掃我們這條巷子和外頭那條大街前後一百丈的距離,掃到你們年末考試成績出來,回鄉為止。
”
三人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莊先生道︰“一邊掃,一邊想一想自己錯在哪兒了,若下次還有這樣的事,你們還動不動手打人。
”
滿寶心虛的問,“那我們要是還動手打人呢?
”
莊先生就目光幽深的看著他們道︰“你們覺得這整個康學街夠大了嗎?
若是不夠,那就把浣溪街那邊也掃了。
”
三人就打了一個抖,立即低頭齊聲道︰“先生,我們知道錯了,我們一定好好反省。
”
莊先生這才哼了一聲,讓周四郎上街去給他們挑三把好一些的掃帚回來。
看熱鬧正看得興起的周四郎沒想到最後自己還要破費,他小心看了一眼莊先生,應了一聲,“莊先生,那位白老爺就這麼算了?
”
莊先生不在意的道︰“白凝不過是個庶子,他年紀又小,院子裡的事稍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白餘若是知道白凝設計滿寶的事還能有臉找過來……”
他目光落在了白善和白二郎臉上,淡淡的道︰“那你們兩家就要仔細思考一下這門親戚到底還要不要來往了。
”
滿寶撓了撓腦袋,“白凝是庶子呀?
”
莊先生瞥了她一眼道︰“連人家的身份都還沒搞清楚就敢動手打人,從今日開始,家裡灑掃的活兒也要你們負責。
”
滿寶三人︰……
白善和白二郎齊刷刷的扭頭去看滿寶。
滿寶無辜的看回去,半響,她隻能認輸的低下頭去,羞愧了。
周四郎一聽,立即出門去給他們買掃帚,高興得不得了。
他們身上那些磕磕踫踫的青紫很不值得一提,所以大門一關,莊先生又抓起他們的功課來。
等課間休息了,他們就去打水開始擦擦洗洗,還得打掃院子,修剪花木,澆水拔草之類的。
不僅周四郎,就是大吉都一下清閑下來了,倆人乾脆各自霸佔了一張椅子,就坐在暖陽底下曬太陽。
三人忙得不行,又要讀書上課,又要做作業,還要打掃家裡上上下下的衛生,明明不去上學,卻比平時忙好多。
而且他們身上還帶著傷,越到後面,白善和白二郎瞪著滿寶的次數就越多。
滿寶能怎麼辦呢?
她覺得自己也很冤枉呀?
她不過是問了一個他們三個都不知道的問題罷了。
一直到夕陽落下,他們這才能夠休息。
三人紛紛拖了張小凳子坐在院子裡曬最後一點兒夕陽,憂傷的看著天邊的晚霞道︰“過兩天可怎麼辦啊?
”
“是啊,”白善掰著手指頭算︰“又要上學,又要掃大街,還要打掃家裡呢。
”
白二郎補充道︰“還有作業呢。
”
白善︰“我的作業可以在學裡就做好。
”
滿寶也道︰“我的作業也可以上完課後就完成。
”
白二郎對二人怒目而視。
畢竟是最小的師弟,滿寶和白善自覺還是很疼他的,於是安慰他道︰“沒事,等乾完活兒回來我們幫你。
”
白二郎道︰“還有反省呢!
”
以先生的習慣,等他們受完罰,肯定還會問他們反省出了什麼東西,到時候又是一篇文章。
滿寶想了想道︰“不怕,罰到你們年末考試呢,時間還早,我們慢慢思考。
”
白善和白二郎一點兒也沒覺得被安慰到。
周四郎在一旁聽著樂得不行,周立君發現自己現在竟然也不怎麼心疼小姑了,她覺得這樣不好,於是主動開口道︰“小姑,給花草澆水的事兒就交給我吧,我幫你們伺候好它們。
”
三人高興的應下,然後一起扭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周四郎和大吉。
大吉閉上眼楮養神,周四郎道︰“這是先生罰你們的,目的是讓你們反省,我可不能幫你們。
”
三人失望的收回目光,然後目光瞟向一邊正在做點心模子的容姨。
容姨立即道︰“少爺,堂少爺,滿小姐,我也不敢幫。
”
書房裡的莊先生就重重的咳嗽了兩聲,三人立即不敢亂看了。
小院裡安靜下來,大家靜靜地曬著夕陽,賞著晚霞。
而此時,隔壁白府正一片熱鬧。
早上白餘從隔壁小院離開後就先去上衙了,一直到下午下衙回家才有空調查白凝的事。
他也沒驚動白凝,直接把他身邊的小廝,以及院裡伺候的兩個大丫頭拿了問話。
分開問了老半天才問出來冬至宴那天的事,然後白餘就氣了個半死。
他沒想到這事情竟然這麼前,而且還是這樣的後宅陰私手段,他氣得跑到白凝床前想教訓他,卻又見他鼻青臉腫的下不去手,最後就跑到正院裡和段氏吵了起來。
這事情是在後院起的,自然就是段氏的責任了。
於是夫妻倆大吵起來,可不一片熱鬧。
可惜他們住的院子距離這邊隔了一個大花園,所以小院這邊的人一無所知,大家消食之後聽莊先生講了兩個故事,大家就去洗漱準備睡覺了。
並不知道隔壁的白凝在當家的夫妻倆吵完之後被禁足了,還一禁就是半個月,等他出來都可以直接參加年末考試了。
莊先生他們等了兩天,見隔壁白府的人不再上門,又一切風平浪靜,便知道這事算過了,於是他大手一揮,三個弟子就扛著掃帚出去掃地了。
每天下晚學回來,他們就要上街去打掃。
經過一天的走動,生意往來,晚學後的大街是最髒的時候,三人第一天隻拿了掃帚就出門,最後發現掃成堆的垃圾不能掃走,第二天就添了鏟子,可添了鏟子後發現要倒垃圾的地方距離好遠,第三天便不知道從哪兒推出一輛破破爛爛的手推車來。
掃好的垃圾倒到車上,再推到地方倒下,一條街上下的人都圍觀起三個尊貴的少爺小姐乾這些粗活兒,樂得不行。
第七百五十七章 幫忙
不說白善和白二郎打小就養尊處優,就是滿寶那也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雖說來了益州城後他們學會了洗衣服,學會了燒火做些簡單的飯菜,也會幫忙打掃衛生了……
但掃大街,還是如此大工作量的掃大街,三人都還是第一次。
掃垃圾時的勞累倒是其次,鏟垃圾和倒垃圾的臟卻讓他們好一陣不適應。
但最不適應的還是被人圍觀。
三天都沒到,整條街上的人都知道他們三個是因為闖禍被先生罰了。
每個看見他們的人都要打一聲招呼,「白公子,你們今天又被罰了?
」
「周小娘子,你們先生氣還沒消呢?
」
三人覺得很羞愧,頭幾天出門臉都是羞紅的。
人一羞,做事便圖快不圖細,好多地方都沒掃乾淨,然後莊先生就罰他們寫小字,一人一天兩張。
滿寶攤著手腳躺到了床上,憂傷的看著帳子頂,她覺得她真的錯了,當時不該衝動的打白凝的。
至少不應該打在臉上……
也不是,如果每次打架都要被罰,那就很得不償失了。
除了打架,他們一定還有別的更好的方法教訓對方的。
白善也累得倒在床上想這個問題,他唉聲嘆氣的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當時為什麼要打架呀?
」
白二郎抱怨道:「還不是你最先動手的,然後滿寶打得最兇,我就是幫忙壓一下手腳,結果我卻和你們一樣被罰。
」
「有本事下次你不和我們一起動手,」白善哼道:「先生讓我們反省,可不是讓你推卸責任的。
」
白二郎攤開手腳,隔著屏風和他喊道:「可是掃大街真的好累啊,還丟人!
」
白善和滿寶也覺得丟人,但臉皮這種事,練著練著就練出來了。
你掃大街一兩天會羞,掃三四天碰見人會愧,但你掃上七八天,天天都碰到差不多一樣的人,聽到差不多一樣打趣的話,那再薄的臉皮也練出來了。
沒過幾天,他們三個再扛著掃帚,推著手推車走上大街時已經可以和路兩邊的人揮手打招呼了。
偶爾還會熱心的幫他們把家裡的垃圾給倒了。
這半條街上的人也很喜歡站在路邊和他們說話,偶爾還會有人送他們些家裡做的芝麻糖,飴糖之類的。
畢竟快要年終了,不少人家家裡都開始做些零嘴給孩子吃了。
滿寶他們也不是什麼東西都收的,基本上這種小零嘴都會收,收了就放到自己隨身帶的荷包或兜裡。
然後推著車開始沿街清掃垃圾。
魏亭幾個偷偷摸摸的躲在車後面看,看了老半天,疑惑得不得了,「不是說被罰嗎?
我怎麼看他們挺樂在其中的?
」
「苦中作樂吧?
」
「苦中作樂個屁呀,看他們收了多少東西,像是苦嗎?
走,我們上去找他們說說話去。
」
於是魏亭領著一幫人呼啦啦的沖了出來,一下就把三人給圍住了,問道:「我才聽說你們被你們家的老師罰掃大街,我還不信呢,結果是真的,你們做了什麼壞事,竟然被罰掃大街?
」
魏亭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問道:「是不是你們偷偷跑到府學裡來偷看書的事被你們老師知道了?
」
三人:……不,你想多了,這事還是我們先生指點我們乾的呢。
滿寶握著掃帚揮手道:「你們要來幫忙嗎?
不幫就讓開,一會兒太陽落山了我們掃不完,我們就要摸黑幹活兒了。
」
魏亭看了一眼他們手裡的掃帚,再看一眼那破推車,最後看了一眼那長長的街道,忍不住退了一步,連連搖頭。
大家也跟著退後了一些。
滿寶就嘆息了一聲,「沒義氣!
」
「不是,你們得先告訴我們,你們為什麼被罰吧?
」
白善讓他們推開,他要掃地,道:「被罰又不是好事,你們又不幫忙,憑什麼告訴你們?
不說!
」
白二郎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
因為人多,大家又嘻嘻哈哈的說話,魏亭他們倒沒覺得丟臉,跟著走了一段後,也不知道是同情心作祟,還是就好奇他們被罰的原因,擼了袖子便幫忙鏟垃圾和推車子。
有他們幫忙,今天打掃的速度便快了許多,到達最後一段時,白善拍了拍手道:「行了,為了答謝你們,我請你們吃饢餅。
」
「得了吧,我們也不喜歡你的饢餅,你就告訴我們,你們為什麼受罰就行。
」
七八個少年就蹲在街邊說話。
白善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們白凝設計滿寶的事,隻道:「也沒什麼,就是我們三個和一個人打架了,先生罰我們。
」
「和誰呀,輸了還是贏了?
」
白二郎:「那不是廢話嗎?
我們三個打一個那還能輸了嗎?
」
「明白了,一定是打得太狠了,把人給打壞了。
」
「打壞了才罰掃大街?
要換我家,早打得屁股開花去跪祠堂了。
」
「那你願意被打屁股還是願意來掃大街呀?
」
那人仔細的想了想後道:「我還是願意被打屁股跪祠堂,你們先生罰的也別緻,竟然罰你們來掃大街。
」
滿寶闢謠道:「我們沒把人打壞,就是皮肉傷而已,先生罰我們是因為我們不該動手打架。
」
魏亭很好奇,「是誰呀?
你們竟然三個打一個?
」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知道了事情,魏亭他們略一打聽就能知道,所以白善直接道:「是我們家隔壁白府裡的二公子白凝。
」
「咦,不是說那是你同族嗎?
」
在益州城裡,這種關係就不可能成為秘密。
當初冬至宴魏家也有人去了的,所以過後沒多久魏亭就知道新來的員外散騎侍郎是白善的同族堂伯。
當然,這種關係更新會傳得很快,因此府學裡大部分學生也都知道了。
這也是府學學生們的課程之一,雖然從未列成課,但這幾戶是默認的私下必修課之一。
這也是莊先生能夠對益州城的勢力如數家珍的原因,因為往前三十年,他有近十年的時間在修這門勢力課。
白善也不意外他們會知道,他肚子有點兒餓了,招呼大吉去買些饢餅來吃,然後才回答道:「誰說同族就不能打架了?
同門師姐弟都還有打起來的時候呢。
」
滿寶和白二郎深以為然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