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護衛點燃了火把,照亮了前來的人,發現足有三十來人,相當於大半的役丁都在這兒了。
白善推開擋在他身前的侍衛,上前看他們,“你們深夜過來有何事?
”
一直有些嘈雜,你推我,我推你,議論紛紛就是沒人上前說話的人群頓時一靜,站在最前面的幾人遲疑了一下後,很乾脆的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求大人饒命啊——”
有一個跪下,身後的幾十人想也不想,直接撲騰撲騰的往地上跪,也不管地上是泥土還是石頭,也跟著胡亂磕頭,“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
白善:……
眾侍衛和衙役們也沉默下來,紛紛扭頭看向白善,但握著刀柄的手並沒有松開。
白善上前一步道:“有什麽話慢慢說。
”
大家卻並沒有停下,而是更加急切起來,七嘴八舌的喊道:“求大人饒命,饒命啊,我們再也不敢了。
”
白善被這嘈雜的聲音一衝,怒火騰的一下就冒了起來,煩躁之下,不等身後的人上前代替便直接怒喝道:“本縣讓你們閉嘴!
”
人群頓時一靜,不斷磕頭的人膽戰心驚的擡起頭來,有些害怕的看向白善。
白善臉色極難看,從昨天下午檢查出問題到現在積壓的怒火一下就暴了出來,“是聽不懂話,還是不願意聽本縣說話?
”
“若是不想聽本縣說話,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不必來本縣面前跪著,要是聽不懂……”白善臉色更沉,聲音也有些陰沉下來,“本縣不覺得說話很難懂,那看來你們還是不願意聽。
”
眾役丁嚇了一跳,大部分訥訥不敢言,跪在前面的幾個連忙道:“大人恕罪,人太多了,小的們沒聽到您說話,並不是不願意聽……”
白善冷笑一聲,實情如何各自心裡都明白,他微微偏頭看向身後。
奈何眾護衛不是大吉,沒人能看懂他的意思,倒是趴在門口往外看的白二郎見他往身後偏頭,立即反應過來,回屋摸黑拎著一張椅子就送出去了。
白二郎將椅子放在白善身後。
白善看了他一眼,這才撩起袍子坐下,周圍點燃的火把也越來越多,他越發能看清跪著的人了。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跪著的這一群人,面無表情的問道:“說罷,讓本縣饒你們什麽?
”
役丁們一時沉默。
白善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椅子,怒問道:“怎麽,深夜逼到本縣的房門前就隻是為了嚎這一嗓子?
”
跪在前面直面白善面孔的役丁壓力倍增,額頭上滑下冷汗來,幾人咽了咽口水,不得不代替大家道:“大人,我們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敢偷工減料,求大人放過我們,饒命啊。
”
白善就冷沉冷沉的看著他們,目光從他們的臉上一個一個的滑過去,他記性好,很快將他們的臉和名字聯系了起來。
“盛大根?
你是拉石碾的?
”
跪在前面的人愣了一下後應了一聲“是”,心底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白善又一連點了幾個人的名字,問道:“你們幾個都是拉石碾的?
”
那幾人也很不安,沒想到白善竟然能記得他們的名字。
幾人忐忑的點頭應“是”。
白善目光便移向旁邊,又點了幾個人的名字,問道:“你們是挑土的?
”
“是。
”
跪著的人更忐忑了。
白善嗤笑一聲道:“本來呢,本縣是打算罰你們這六十人一同去官田裡服役十日,以工錢代罰,但今日本縣改主意了,你們全去龍池修築渡口吧,六十人罰工二十日,而今晚來驚擾官員,跪在這兒的,再加二十日。
”
跪著的人嚇到了,連忙喊道:“大人,您不能這麽乾啊……”
有激動的甚至直接站起來就要往前衝,和白善要說法。
有侍衛立即抽出刀來橫在白善身前,大喝道:“大膽,爾等想造反嗎?
”
殺氣鋪面而來,人群頓時一靜,不敢直視侍衛和他手中泛著寒光的大刀。
白善慢悠悠的道:“這是公主府的冷侍衛,禁衛出身,有衝撞駙馬之人,他有權將人斬於馬下。
”
站在前面的人忍不住後退了兩步,想要衝上來求情的更是連退幾步,不敢上前了。
見他們老實了,白善這才靜靜地看著他們,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
時間流動,役丁們下意識的避開白善的目光,紛紛低頭看著腳下不規整的泥土,心中後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跟他們來了。
不是說人多了,縣令就不會罰他們了嗎?
白善將所有役丁都看低頭後才沉聲道:“深夜驚擾官員,為大罪,本縣依律處罰,爾等若是不服,就繼續在這兒鬧著,本縣不介意你們將罪名升為暗刺官員,反正今年本縣殺的人也不少,再給菜市場送幾顆人頭也沒什麽。
”
役丁們嚇跑了。
就是站在最前面,自覺膽子比較大的幾個都臉色蒼白,雙股戰戰,最後也是抖著腿跑了。
方縣丞松了一口氣,和白善道:“幸虧他們隻是求開恩,沒想傷害大人,不然下官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
崔先生卻道:“也幸虧我們帶的護衛和衙役夠多。
”
本來他們就是幾撥人,因為要回縣城,而這是必經之路,有緣在此相遇。
之前白善出門不僅帶了衙役,還帶上了三個家裡的護衛,白二郎也帶了兩個衙役和好幾個侍衛。
殷或更不用說了,他每次出行都不會少於十人的,所以他們的護衛衙役不少。
方縣丞呼出一口氣,忙安撫白善,“大人先回屋休息吧,明日再拿他們訓話?
”
白善就問:“為什麽要明日?
”
“啊?
”
白善直接就扭頭對著眾衙役和侍衛道:“去,敲梆子,將役丁們全都叫起來,去前頭放飯的平地上,本縣要訓話。
”
他冷笑道:“既然大家都不困,那今晚就別睡了。
”
殷或也緩過神來了,有精力與他玩笑,“你這是要做嚴苛的縣令了嗎?
”
白善繃著臉道:“我是覺得方縣丞說得對,有些刁民是不嚴懲不知己之所措,也不足以儆效尤。
”
既然這樣,他就成全了他們。
嚇他,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說什麽求饒?
大半夜的這麽多人找上門來,與其說是求饒,不如說是逼迫,真當他白善是泥捏的,不會有脾氣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