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了一下,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傳言,“周卿的廚藝……”
周滿臉色一沉,嚴肅的道:“廚藝和熬藥的手藝有什麽關系?
”
還是有關系的吧?
不過皇帝想了一下,覺得藥都是苦的,周滿熬的藥,總不可能更苦吧?
於是還是點了點頭。
周滿這才滿意,拿著藥方和蕭院正一起告退。
等走出太極殿,走進那長長又空蕩蕩的甬道,蕭院正這才看向周滿,問道:“藥方上還缺一味藥。
”
周滿驚訝,忍不住擡頭看向蕭院正。
蕭院正手攏在袖子裡,轉身面向她,緊皺著眉頭問,“是什麽藥,竟然不寫在藥方上?
”
周滿沉默。
蕭院正道:“這張藥方的確是新的,你肯定費了很大的心力推衍出來,但它們的配伍並不能發揮最大的藥效,看著倒像是在為別的藥保駕護航,為激發另一味藥在準備,那味藥是什麽藥,為何沒有在藥方上寫明?
”
周滿沉默了好一會兒,半晌後歎氣道:“是一味極難再找到的藥草,我給它取名及仙草。
”
“及仙?
碰及仙人之草?
”蕭院正皺眉,“我從未聽說過。
”
周滿往後看了一眼,見遠遠的有宮人走來,便轉身道:“我們邊走邊說吧。
”
蕭院正也朝後看了一眼,跟上周滿的腳步。
“院正還記得魏大人嗎?
”
蕭院正:“廢話。
”
說完他一頓,皺了皺眉,“魏大人的身體……”
周滿頷首,“他能多活那三年便是因為及仙草。
”
及仙草是藥劑的主要原料,周滿根據它的意思翻譯過來的,她道:“這是我去西域時偶爾得之的藥草,之後翻遍附近山川,再找不到第二次,這些年我也一直讓我四哥留意,但不論在西域何處都再找不到。
”
“陛下本就對長生有偏執,我怕公開後陛下會不惜代價的進西域尋找,西域一帶政局並不穩定,雖然現在都歸屬我大晉,但時不時還是會有戰事發生,我憂慮……”
周滿話未說出,蕭院正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不由蹙眉,“我們是太醫,隻管治病救人,需要什麽藥材便告訴陛下,餘下的事不歸我們管,這樣隱瞞,一旦出事或被發現,罪同欺君。
”
“但我不僅是太醫,還是太醫署署丞,更是崇文館編撰,”周滿道:“良臣當有取舍,志在天下,而不止在於忠君,我不想因我之故引起紛爭,甚至是戰爭,最後成書上一佞臣。
”
蕭院正無言。
周滿道:“帶那羅邇娑婆回來的王大人,才華橫溢,是鴻臚寺難得的人才,沒有聖喻,沒有朝廷實打實的支持,憑一人之力便從吐蕃借了兵去滅了中天竺,難道他不忠君,不愛名嗎?
”
“但因為帶回來那羅邇娑婆,他如今名聲盡毀,仕途受阻,這難道是他的本意嗎?
”
蕭院正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問道:“及仙草你還有多少?
”
“沒有多的了,隻還有兩份,我也計算過,以陛下的身體,用了這兩份,再用對他也沒有效果了,我打算將其分為四份使用,其中三份用於湯藥,還有一份用來製作藥丸。
”
蕭院正低聲問道:“前段時間陛下用的解毒丸……”
“也加了一些進去,為的是保護他的髒腑。
”
蕭院正便歎氣,問道:“我能看一看嗎?
”
“我都煉成了藥汁,您要看隻能看見藥汁,還有我畫出來的圖像。
”
蕭院正道:“走,去看看。
”
周滿便隻能帶他出宮回家,坐在馬車裡,周滿思緒萬千,但並不後悔,果然,其他醫者可能察覺不出藥方的問題,但蕭院正可以。
不僅在於他醫術高超,還因為他和周滿經常合作,關系親密,了解對方。
回到家,周滿直接帶著蕭院正去她的藥房。
她的藥房裡滿是藥味兒,東西混雜,蕭院正看著嫌棄不已,“怎麽也不收拾收拾?
”
“您可別亂動,這些東西放在何處我都心中都有數的,您一收拾,回頭我該不知道在哪兒了。
”
周滿打開一個抽屜,一個玉瓶出現在她手中,她轉身將玉瓶遞給蕭院正,“這藥珍貴,您隻能試一滴。
”
蕭院正瞥了她一眼,“我知道。
”
蕭院正有自己試藥的方法,知道這藥主要的功效後,他便在周滿的藥房裡抓了四味藥熬上,等藥液溫後便小心翼翼的往裡滴了一滴,然後細細地將這一碗藥喝了。
周滿自己都沒喝過,忍不住眼巴巴的看著,“入喉感覺如何?
”
蕭院正瞥了她一眼,閉上眼睛仔細的感受起來,還將手遞給周滿,“把把脈,看看與剛才的區別。
”
周滿連忙把脈……
倆人在藥房裡呆了半天,蕭院正出門時神清氣爽,和周滿道:“先不要急著給陛下熬藥,等過了明天午時再說。
”
周滿神情懨懨的道:“知道了,蕭院正,您用了我兩滴藥。
”
蕭院正:“……我這是為了驗證,不然我敢讓你把這不知名的藥用在陛下身上嗎?
”
他頓了頓後壓低聲音道:“熬藥過後將藥渣毀去,我會允準你在家中製作解毒丸,藥渣一定要處理好,不得有外洩的可能。
”
“知道了。
”
蕭院正這才離開,心裡卻沉思起來,這及仙草果然不愧周滿取的名字,可惜太少了。
不過陛下強弩之末,這些藥液足夠他調整到最佳狀態,之後這些藥液也沒用了。
蕭院正回到家中,思慮半晌還是招來管家,把一張畫了一株草的紙交給他,“著人去西域找這株藥草,若是遇到去往西域的客商,尤其是藥商,都囑托一二,隻要找到都重賞。
”
管家接過,應了下來。
蕭院正揮手讓人退下,心中則在憂慮,此事他到底要不要告訴陛下呢?
說到底他和周滿是不一樣的,周滿從小熟讀經史子集,是照著文臣來培養的,但他是醫者,是太醫。
作為太醫,他隻需對陛下和病人負責,然後便是能避禍就避。
可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