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初壹和程栗見面時， 把最近的種種都和她傾吐了一遍， 後者攪拌著杯子裡的奶茶， 忍俊不禁。

　　 「話雖如此，但至少他芯子裡是好的啊。
」程栗見初壹憤憤不平的模樣， 忍不住為喬安琛說句公道話。

　　 「不過我想以你家這位的道德感， 是肯定做不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

　　 「我知道。
」初壹也很鬱悶。

　　 「我就是氣他，太遲鈍了。
」

　　 「以前剛認識時跟他回家，隔壁有個姑娘聽說還暗戀了他好多年，喬安琛壓根一點都沒察覺出來，人家姑娘傷心死了，我當時還覺得挺好。
」

　　 「沒想到現在，壞處就出來了。
」

　　 「你說那女眼神一看就不對， 他竟然還同人家這麼親密！
」

　　 「還好吧。
」程栗皺著眉， 緩聲說。

　　 「就是撐了下傘而已。
」

　　 「那下雨的時候有個認識的男的說有傘帶你， 你會拒絕寧願淋回去嗎？
」

　　 「不過單拎出來是沒什麼， 一連串事情放在一起就有點可惡了。
」程栗見到初壹越來越氣的臉色， 立即改口，捏了捏她臉頰笑道。

　　 「真是過分，讓我們小初壹這麼傷心！
」

　　 「哼。
」初壹推掉了她的手，懨懨的杵著腮。

　　 「其實我就是嫉妒，你不知道當時看到那一幕， 我差點兩眼一黑， 當場暈倒。
」

　　 「說明你對他愛得深沉。
」程栗點點頭， 以過來人的語氣故弄玄虛。

　　 「是吧。
」初壹幽幽歎了口氣。

　　 「其實後來喬安琛和我解釋是誤會之後，我真的，當時整個人都沒力氣了，隻想抱著他痛痛快快哭一場。
」

　　 「我當時隻想，他隻要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其他都可以原諒他。
」

　　 「隻要我們還能在一起，好好的。
」

　　 「那你現在在氣什麼？
」程栗賞給了她一個白眼。

　　 「這不是回過勁來了嗎？
」初壹磨磨牙，不甘道：「不讓他長點記性下次還會再犯。
」

　　 喬安琛晚上又加班了，在他第不知多少次和她描述自己在哪裡幹什麼有些什麼人時，初壹忍不住出聲了。

　　 「你幹嘛和我說這麼多，我對這些又不感興趣。
」

　　 「……不是你說不準再瞞你。
」

　　 「不要偷換概念！
」初壹訓斥。

　　 「我說的是，必要的、特殊情況的、我問起的事情！
」

　　 「不是讓你一天到晚什麼都和我報備。
」

　　 「哦…」喬安琛在那頭悶悶應著，也不知道聽沒聽懂。

　　 初壹深呼吸，又耐心解釋，給他舉了個例子。

　　 「比如我問你誰的電話，和誰發信息，或者你下班後其他的跟工作無關的應酬。
就像去白嵐家吃飯這種，要先和我說。
」

　　 「我知道了。
」喬安琛清了清喉嚨，鄭重應道。

　　 週末的時候，喬安琛不用加班，他主動約初壹去看電影，看了眼上映的片名，是最近熱度很高的一部青春片。

　　 初壹假裝做作的扭捏幾番，最後不情不願的答應。

　　 「好吧。
」

　　 電影院離家不遠，開車十來分鐘，地鐵有兩站，喬安琛的車送去保養了，兩人隻能健康出行，乘坐地鐵。

　　 週末人出乎意料的多，排隊，上車，塞得滿滿當當的車廂，身邊都是人，勉強露出一隅之地可以站住腳。

　　 兩人都很少經歷過這樣的情況，畢竟一個很少出門一個自己開車。

　　 初壹艱難地找個角落站好，喬安琛擋在她身前，地鐵行駛很平穩，隻偶爾傳來兩下搖晃，耳邊是高速導緻的嘈雜響聲。

　　 忽然，地鐵車廂晃動了一下，旁邊有個女生在低頭玩手機，沒有任何扶靠，猝不及防身子就歪了過來。

　　 喬安琛眼疾手快，立即敏捷地往旁邊一躲，女生摔到了另外一個人身上，被對方紳士的幫忙扶了一把，女生連忙道謝，站穩後無語地看了眼喬安琛，那眼神，估計是在說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了。

　　 周圍的人都用不贊同或者譴責的目光看過來，初壹自覺丟人，緊緊低著頭側過臉。

　　 喬安琛在一片注目中巋然不動，隻是嘴角不自然的抿了抿，視線盯著一處不動了。

　　 還好地鐵隻有兩站，沒多久，車門就打開，兩人如蒙大赦般鑽出去，上扶梯時，初壹白了眼喬安琛。

　　 「你幹什麼呢？
」

　　 「…沒幹嘛。
」他面色如常，眼神卻微微躲避。

　　 「人家都要摔倒了，你躲什麼躲？
」初壹沒好氣，喬安琛默了會，小聲開口。

　　 「我怕她撞到我身上。
」

　　 「………」

　　 「怕你會生氣。
」他又偷偷看了眼初壹說，那意思，大概就是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別人碰都碰不得。

　　 初壹被自己腦補的畫面逗笑了，擡眸瞪了眼喬安琛，語氣嗔怪。

　　 「那你早幹嘛去了？
」現在犯了錯之後才知道盲目改正。

　　 「早不知道啊…」他低著眼自言自語，初壹氣到不想理他，加快速度往前走，步伐帶風，氣勢十足。

　　 「是D出口，這邊…」喬安琛連忙拉住她，換了個方向，初壹身子一頓，扶了扶額。

　　 「知道了！
」

　　 兩人時間觀念都很強，過去時電影剛好還有十來分鐘開場，順便買了爆米花和果汁，找到位置坐下。

　　 電影很好看，是初壹喜歡的風格，畫面唯美，演員顏值很高，劇情也合理緊湊，甜度一百分。

　　 看完之後心情都很好，就像是吃了一個草莓味甜筒，冰冰涼涼的爽口，甜絲絲的滋味。

　　 回去時喬安琛和她商量，想要打車，初壹沒有意見。

　　 電影院出來是一段很長的臺階，高高的，站在上面風很大，可以俯視底下的馬路行人。

　　 旁邊有對小情侶，女生站在上頭，張開手，順著重心引力往下倒，臺階底下的男朋友朝她敞開懷抱，然後她一把撲到了他懷裡，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像是小鳥歸巢般親密眷戀。

　　 感覺、應該、還挺好玩的。

　　 初壹眼底露出點豔羨，不由朝那頭多看了幾眼。

　　 喬安琛察覺，看過去，臉上露出思索，然後他快走了兩步，站在下面離她兩格遠的臺階上，抿了下唇，也朝她張開了手。

　　 「初壹，你來，我接住你。
」

　　 聲音不大不小，加上他的動作，立即引得旁邊的人都看了過來，尤其是，還站在那裡抱在一起的那對小情侶。

　　 他們驚訝又飽含深意地對視了一眼，帶著心照不宣的笑意，可能是在無聲對話——

　　 哎呀，你看他們那對情侶竟然在學我們哎！

　　 初壹：「………」

　　 「快走吧。
」她自覺丟臉，立刻一把拉過喬安琛的手腕，腳步飛快下臺階，頭也不敢回。

　　 嵐城夏季多雨，有時熱得像蒸籠，有時又暴雨傾盆氣溫驟冷，這幾天一直下雨，初壹沒注意溫度變化，依舊穿得很少，手腳可能受了點涼。

　　 她平時來大姨媽基本沒什麼感覺，但偶爾又會抽兩次，疼痛難忍。

　　 看著冰箱裡空了的大半雪糕，還有從窗戶吹進來的濕冷涼風，初壹想，她應該也找到了原因。

　　 喬安琛今晚加班沒回來，初壹點了個熱粥，簡單吃兩口後便衝了個熱水澡窩到床上，懷裡抱著個熱水袋貼著肚子。

　　 意識迷迷糊糊，因為小腹處隱隱傳來的悶痛根本睡不安穩，初壹蜷成一團，極力縮小著痛楚。

　　 房間傳來動靜，耳邊有人叫了她兩聲，似乎是喬安琛下班了，初壹閉著眼睛睡意朦朧，沒有回應，過了會，周圍又恢復了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肚子被人摸了摸，然後那隻手把她熱水袋抽走了，初壹不滿地哼唧了兩聲，喬安琛連忙安撫。

　　 「這個不熱了，我幫你充好電再拿過來。
」

　　 「肚子痛…」初壹抱著自己的肚子哼哼唧唧，沒一會，被子裡有人躺了進來，喬安琛從後頭抱住她，把手掌放在她小腹上輕輕揉著。

　　 「好了好了，等會就不痛了。
」

　　 他溫和的聲音貼著耳朵響起，像是哄著小孩一樣，手心又寬又熱，熨帖了肌膚底下的寒涼。

　　 初壹被疼痛折磨的神經變得分外脆弱，鼻子一酸，滿腹委屈滾了上來，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討厭你。
」她帶著重重的鼻音說，軟綿綿的，幼小又無力。

　　 喬安琛臉上露出苦笑，這一刻，抱著懷裡柔軟嬌小的身軀，隻恨不得把整顆心都掏給她。

　　 「真是一個小氣鬼。
」他親了親她臉頰低語。

　　 初壹痛了兩天，到後面就又活蹦亂跳起來了，大概是記得深夜送溫暖的那點情誼，她對喬安琛態度倒是軟和了一點。

　　 嵐城雨勢還在持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放晴，喬安琛回來時被淋濕了，襯衫貼著肌膚，頭髮像是剛洗完被毛巾隨意擦了擦，漆黑濕軟，黏在一起。

　　 初壹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懷裡抱著個大白瓷盤子，一口一個車厘子，聞聲探出頭來，疑惑問道：「你沒帶傘嗎？
」

　　 「忘記了。
」喬安琛隨口回，扯下領帶準備去洗澡。

　　 「同事也沒有嗎？
不能借一把呀。
」初壹看他淋成這樣，忍不住說。

　　 喬安琛動作頓了下，擡起頭看她，眼眸也像是被雨水洗過，乾淨漆黑，透著亮。

　　 他慢吞吞的開口：「都沒有多餘的，有個女同事倒是順路想帶我一段，被我拒絕了。
」

　　 「………」初壹有些無語，望著他。

　　 「那你就這樣淋回來啊。
」

　　 「嗯。
」喬安琛一邊走一邊解開襯衫扣子，不在意地答。

　　 「反正也沒多遠。
」

　　 初壹看著他走進臥室，心裡湧起一點複雜。

　　 晚上喬安琛拉著她運動，僅限於床上，前段時間感冒再加上初壹又來了大姨媽，也是空曠了許久。

　　 不過他未免太過精力旺盛，翻來覆去的折騰，初壹有氣無力的叫喚。

　　 「好了嗎…」

　　 喬安琛不答，從動作上絲毫看不出偃旗息鼓的痕跡，初壹又蹬了蹬腿，在他腰上踢了一下，像是撓癢癢，聲音喘喘。

　　 「太久了…我不行了。
」

　　 「我今天淋雨了……」喬安琛咬了咬她耳朵聲音沙啞，時斷時續。

　　 「為了避免感冒，要運動出汗。
」

　　 「………」

　　 神他媽運動出汗。

　　 初壹兩眼一閉，放棄希望，任由他擺弄了。

　　 嵐城的夏末出了一件大事。
先是一具女性屍體被丟棄在偏僻巷子的垃圾桶內，早上環衛工人發現之後，差點嚇得暈了過去。

　　 兇手還未抓到，案件卻已經接二連三的發生，都是年輕的女性，在獨自一人深夜回家時遇害，作案手段極其殘忍。

　　 媒體已經連續報導了兩天，像初壹這種不關心社會新聞的人都忍不住去跟進案件進展，還上了本地熱門。

　　 人心惶惶，無數網友在底下呼籲單身女孩注意自己人身安全，不要獨自一人晚歸，希望警方早日抓到兇手。

　　 在兇手第四次犯案時，這次終於露出了馬腳，被一輛停靠在路邊的小車行車記錄儀拍到了。

　　 沒有作案過程，隻看到一名黑衣男子從巷子裡走出來，露出大半張臉。

　　 警方立刻通過數據庫查找對比，終於鎖定了嫌疑人。

　　 關注到這起案件的網友市民都鬆了口氣，不然這樣一個隱形炸彈放在身邊，還是很嚇人的。

　　 兇手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很快便進入司法程序，法院開庭當天，多家媒體嚴陣以待。

　　 這起案件是喬安琛負責的，他今天要出庭，早上出門，初壹還特意早起為他整理了衣領儀容，握拳打氣。

　　 「加油！
」

　　 她自從關注了這件事情，就不免上心，某天晚上隨口聊起時，喬安琛說案件資料已經到了他這裡，過幾天就可以向法院提起訴訟。

　　 初壹第一次感覺新聞離她這麼近，不過雖然已經好奇得要命，還是死死忍住沒有追問，倒是喬安琛從她那雙睜大的眼裡看出了欲言又止，主動說了幾點可以公開的信息。

　　 初壹最後問：「那他會被判死刑嗎？
」

　　 「正常來說會。
」喬安琛開口：「而且不出意外會立即執行。
」

　　 「不過具體還是要看法院判決，從我目前拿到的資料來看，意外應該不大。
」

　　 初壹大概知道死刑分為立即執行和死緩，前者更加殘酷，直接剝奪了生命，但是她一點都不同情，在他手裡死去的無辜生命才是更加可憐的。

　　 「你要加油。
」初壹揉了揉喬安琛腦袋認真說：「一定要讓他得到該有的懲罰。
」

　　 「我會的。
」喬安琛抱緊了她，難得的嚴肅鄭重。

　　 「這是我的職責。
」

　　 法院判決結果出來那天，電視上幾家新聞都在播報，聽說兇手被判了死刑，無數人都拍手叫好，直呼惡有惡報，罪有應得。

　　 初壹在小區外面水果店買水果，老闆眼熟她，把今天剛進貨來的車厘子都拿了出來，個個新鮮飽滿，顏色水潤。

　　 旁邊還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在買，挑挑揀揀許久，初壹兩大袋都裝滿了，他還站在一旁，不免讓初壹多看了兩眼。

　　 很普通的一張臉，皮膚偏黑，下顎削瘦，穿著一件黑色的上衣。

　　 初壹很快收回視線，讓老闆稱完之後付了錢，然後提進了小區。

　　 回家洗了一盤的車厘子，剩下放冰箱凍好，初壹打開了電視，本地頻道正是午間新聞時段，跳出來的剛好是關於最近這起連環殺人案的。

　　 她坐在沙發上捧著盤子，拿了一個車厘子放到嘴裡，牙齒咬破表皮，清甜汁水立刻洩了出來，蔓延在口腔，她滿足的眯了眯眼睛。

　　 「近來影響重大的女性連環被殺害案件終於告破，兇手謝鑫由最高人民法院判決處以死刑，歷時兩個月之久……」

　　 新聞背景音在播報著案件進展，初壹看著屏幕上那個男人，他低著頭從警車上下來，雙手被手銬拷在身後，周圍都是記者和人群，推推搡搡間，他不經意擡起臉看了眼鏡頭，平平無奇的一張偏黑臉龐。

　　 初壹整個人驟然僵住，手中車厘子掉落盤中，驚愕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