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後紀堯也沒能得償所願得英雄送美人回家。
他出去接了個電話的功夫,再回來的時候,法醫辦公室已經沒有人了。
隻好叫上趙靖靖,一同往麗竹苑去。
快到地方的時候,趙靖靖突然接到家裡的電話,他奶奶摔了一跤,現在在醫院,情況不太好,讓他趕緊過去。
下班時間,加上重回現場也不是太緊要的事,紀堯將車子停在路邊,對趙靖靖說道:「自己打車去醫院,我先去現場轉轉。
」
警察辦案的時候,所有問詢和搜集的證據,要至少兩個人在場才行,單獨行動獲取的證據是沒有法律效力的。
紀堯隻能當自己去竄了個門,說不定能獲取點什麽靈感,找出新的偵查方向。
晚高峰堵得很,十幾分鐘才挪個幾米。
韓惜是乘地鐵回去的,她從地鐵口出來,往小區門口走去。
門口墻上的平安小區示範牌已經被摘下來了,原本挂牌子的地方明顯比旁邊的墻面乾淨,顯出磚塊大小的淺色方形,看起來空蕩蕩的。
小區保安小周已經換好了製服,站在門口值班。
看見韓惜,微微笑了一下,沒說話。
那笑容很勉強,不難看出隻是爲了禮貌,他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以往的時候,性格活潑的小保安總會熱情地打個招呼,叫一聲,「韓小姐。
」
韓惜走進小區,經過保安室門口的時候,往裡面看了一眼。
桌邊上放著一個餅乾盒子,這個盒子韓惜很熟,肖瑜每回做完餅乾,都喜歡用這種盒子裝來送人。
韓惜家裡已經攢了一堆了。
根據市局的資料來看,肖瑜跳樓自殺那天,樓頂天臺上,小周是最後一個跟她接觸的人。
有人拍了照片和視頻,小保安邊哭邊勸,讓她不要想不開,不要死。
最後肖瑜含著眼淚,縱身一躍,小保安抓了個空。
就這樣,活人與死人被一個不可跨越的空間隔開了。
韓惜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18號201室,死者周通被殺現場。
門被警察封了,她拿著自己的工作牌,叫物業開了門。
現場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原本放著屍體的澡盆裡的水已經有點渾濁發臭了,地上的血迹完全乾涸,血腥味沒那麽濃烈了。
紀堯終於從晚高峰殺出一條血路趕到的時候,看見死者家的門是虛掩的。
案件告破之前,沒有警方的允許,現場是不許人隨便進來的。
會不會是兇手回來了?
紀堯提高警惕,從門縫往裡看。
韓惜聽見有人踩著樓梯哼著歌上來,臨近了卻又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她往迅速往門口看去。
紀堯推門進來,笑了笑:「好巧,還真是有緣啊。
」
韓惜看見是他,竟然鬆了一口氣。
怎麽會突然對這個人感到放心,她感覺到自己內心的變化,不禁擰了下眉。
紀堯繞開地上的血跡走過來,挑眉道:「怎麼一看見我就皺眉?
」他聲音低沉帶著磁性,不知是有意撩,還是無形中暴露了骨子裡的騷氣。
韓惜看了他一眼,往後退了兩步:「你怎麽來了?
」
紀堯環視了一下現場:「看看能不能找出新的綫索。
」
韓惜點了下頭,兩人各自行動了起來。
韓惜工作的時候,除了必要的初步推測和匯報,一般都是沉默的。
她是個講求證據的人,很少直接講出自己的猜測。
紀堯作爲刑警,恰好與法醫相反,他們需要在有限的證據中設想出無限的可能,再一一排查這些可能性,還原事件真相。
紀堯走到陽台窗邊,往樓下看了看說道:「爬陽台進來的這位身高一米六,物證給的勒痕檢測告顯示,用腰帶勒死死者的兇手身高在一米八左右,比一米七的死者高大得多,因此不排除團夥作案的可能性。
也有可能這兩人互不認識,是兩撥人。
」
「這老頭究竟是得罪什麽人了?
」
韓惜走過來,一邊聽著紀堯的分析,一邊仔細觀察陽台周圍的痕迹。
紀堯繼續道:「死者性格外向,喜歡看熱鬧,沒與人發生過什麽大矛盾,小摩擦倒時常有,近三個月以來跟死者産生過糾紛的鄰居已經調查過,沒有疑點。
」
他沉思了一下:「大矛盾沒有,小摩擦不斷。
」這種人其實挺不招人喜歡的,近幾年因為幾句口角引發的兇殺案不少。
兇手或許並不是與死者相熟的人,不一定是因為什麼大的恩怨。
韓惜蹲下來,看見翻倒的花盆旁邊有一粒綠豆大小的物品,可能是動物或人類糞便。
昨晚出現場的時候,這個花盆還沒倒,極有可能是之後被風吹倒的,這才將花葉掩蓋的東西暴露出來。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這粒東西什麽都不是,什麽也證明不了。
法醫的職業準則之一就是,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可能性證據,韓惜小心搜集起來,放進證物袋,打算帶回市局化驗。
兩人又到處看了看,沒發現別的異常。
到了樓下,韓惜往自己住的單元走去,到樓下的時候發現身後的人一直沒走,跟粘在她身後似的。
她轉頭:「你不回去嗎?
」
紀堯單手插兜裡,笑了笑:「來都來了,不請同事上去坐坐嗎?
」
韓惜:「不請。
」
這話一般人接不上來,但紀大隊長不是一般人,他彎了彎唇角,一雙桃花眼漾著無邊春色:「我會做飯,你有鍋嗎?
」
韓惜拿出鑰匙打開樓道門,靈巧閃進去,轉身把門關上:「沒有。
」說完轉身走了。
紀堯站在樓道門外,透過門上的鏤空,看見裡面的女人上了樓梯。
樓道燈光昏暗,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墻面上,人已經走遠了,影子才慢慢消失。
她身上似乎透著無邊的孤獨,不願意別人走進來,卻又站在不遠處,堪堪看著熱鬧的人群,眼裡充滿渴求。
他特別想告訴她,這個世界上除了水餃,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比如香蕉牛奶。
他往後退了退,擡頭看著402的窗戶,很快裡面就亮起了燈。
短短一會,天空竟飄起了雨,雨滴不大,不打傘死不了人,卻也熱乎不了。
紀堯站在樓下自行車棚裡躲雨,他的車子停在周通家樓下了。
從這邊走過去,有點距離。
他看了一眼天色,正準備衝進雨裡的時候,一把黑色的傘突然從天而降,落在他腳邊。
等他擡頭往上看的時候,四樓的窗戶已經關上了。
他笑了笑,撿起地上的傘撐開,一股淺淡的檸檬香撲來,給這個雨天平添了些許情趣。
女人她嘴硬心軟,像小時候吃過的軟心糖,外面包著一層堅硬的殼,你得慢慢把那層殼融化了,才能品到裡面的柔軟和香甜。
也有心急的,直接將殼咬開,哢嚓一聲,軟的硬的,一同融化在心底。
紀堯舔了下唇,舌尖頂了頂後腮幫,舉起傘走進雨裡。
他打開車門收起傘,將滴著水的傘放在副駕上,絲毫不介意座椅上的高檔皮質被水浸濕。
家裡老太太打來電話,劈頭就港:「兒子,周末騰出點時間相親,那什麽,你三表姨家的表弟。
」
紀堯聽完這話差點撞上旁邊的花壇:「媽,您兒子是直的,比鋼鐵還直。
」心說老太太已經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了嗎。
喪心病狂的老太太趕緊接上:「我還沒說完,你三表姨家的表弟的公司的財務總監,女的,我見過一次,一看就跟你有夫妻相。
」
紀堯一邊開車一邊答道:「不去。
」
老太太使出殺手鐧:「不接受相親就回家繼承家産,你自己選。
」又道,「你老娘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在警局待不下去。
」
這個紀堯信,但他不妥協:「不去相親,也不辭職。
」又補了句,「鐵樹就要開花了,心裡可能有人了。
」說完挂了電話。
紀堯看了一眼副駕上的傘,黑色的傘面被雨水粘得皺成一團,水滴順著傘尖滴落下來。
她拿著這把傘往樓下扔的時候,抱得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態呢?
他光是這樣想著,唇角就已經不自覺地上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