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伏動作微微一頓,看著鏡中,笑了:「連老天都幫我。
」
秦行多年不曾親自參與地下交易了,捉賊捉贓,擒賊擒王,機會來了。
她拂了拂脖子上的燙傷,眼底有蠢蠢欲動的光影,在跳躍,急促而又迫不及待:「明天分銷,等我指令。
」
「是。
」
蘇伏洗漱完,回了房間。
秦行坐在床頭,點了根雪茄:「那批貨都安排好了嗎?
」
蘇伏穿著浴袍,邊擦頭髮:「都安排妥當了。
」
秦行看了一眼她額頭和脖子上的傷,也沒過問,隻是叮囑:「這次交易量很大,不要出岔子了。
」
蘇伏坐過去:「我辦事您還不放心嗎?
」
自然是放心,十年來,交於她的事情,從未出過半點差錯,除了秦海,整個秦家,秦行最信任的就是她。
「我剛剛得到了一個消息。
」
秦行擡頭看她。
她也點了一根雪茄,慢條斯理地夾在雙指間:「褚南天來江北了。
」
秦行詫異:「他多年不出金三角,這次出來是為了什麼?
」
不比國內,洗粟鎮一帶的毒品管轄做得不徹底,因為地勢和當地經濟限制,上面暫時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出了洗粟鎮,想要褚南天命的人,就多了去了。
越到高位,越深居淺出,褚南天這樣,他也這樣。
「他的女兒跟著那批貨,偷渡到了江北。
」蘇伏抽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圈,「這兩年褚南天開價越來越高,爺,我們該和他好好談談了。
」
褚南天是秦家最大的供貨商之一,也是要價最高的合作方。
她了解秦行,他早有這個打算,隻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秦行果然有興趣:「哦?
」
蘇伏說:「褚南天的女兒在我手裡。
」
這是壓價的最好籌碼。
秦行思忖了良久,有顧慮,隻是,野心勃勃:「時瑾不在江北,隻能我出面,我上一次親自上陣還是十年前。
」
蘇伏笑了笑:「就是那次,您把我從金三角帶了回來。
」
那次,她從毒梟的槍口下,救了秦行一命。
秦行掐滅了雪茄,兩鬢銀白,眉宇間都是老態,卻不減當年的果決:「你和秦海一起,安排好退路和善後。
」
「我這就去辦。
」
蘇伏與秦海,是秦行的左膀右臂,他最信任的兩個人。
當晚,褚南天這邊就收到了秦家發來的消息。
私人飛機即將起飛,James拿了平闆,去了前艙:「天哥,秦行親自發了電子請帖過來了,邀您面談。
」
因為褚戈還下落不明,褚南天情緒暴躁:「不懂我的規矩嗎?
」
和秦行一樣,褚南天從不直接參與毒品交易,萬事都留一線,小心駛得萬年船,James跟了褚南天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規矩,上前,將平闆遞過去:「除了請帖,秦家還發了張照片過來。
」
是一塊懷錶,褚戈的東西。
褚南天冷笑出聲:「好他個秦行,主意都打到我這來了。
」
他倒不擔心秦家會把褚戈怎麼樣,他們還不敢。
「天哥,咱們去不去?
」
「我閨女都在他那裡,我還能不去?
」褚南天斂了斂神色,眼角的刀疤略顯得猙獰,「去看看他玩什麼花樣。
」
空乘人員過來提醒關閉電子設備,James揮手讓她下去。
褚南天撥通了電話。
「滕茗。
」他簡明扼要,「褚戈在秦家人手裡。
」
電話那頭,男人的英文發音醇正,慢條斯理地:「我知道。
」他停頓,又道,「您小心兩個人,秦六少時瑾,還有秦三夫人蘇伏。
」
「蘇伏?
」
這個名字,褚南天第一次聽。
那邊,常茗摘下了眼鏡,揉了揉眉心,屋內燈光暗,仿若所有光線都融進了瞳孔裡,是絕對純粹與清澈的綠。
綠色的瞳孔,更顯得面容妖異。
他道:「她是西塘蘇家人。
」
禦景銀灣。
落地窗外,隱於綠化帶裡的路燈將雪松渡了一層杏黃,從高處往下俯瞰,滿園雪松好似一床暖色的錦被。
時瑾憑欄遠眺,月色融進眼底。
手機被隨手扔在了陽台的櫃子上,開了免提,陽檯燈暗,屏幕的光很亮,那頭,傳來秦中的聲音。
「六少,計劃有變。
」
時瑾背對著,手裡是一杯紅酒,她不在,他需要紅酒助眠,隻是不怎麼起效,折回櫃子,他又倒了一杯:「她又玩了什麼花樣?
」
秦中回道:「刺殺行動取消,蘇伏派人聯繫了褚南天。
」
紅酒杯搖晃,輕撞出聲響,徐博美耳尖,聽到動靜,從狗窩裡探出一個腦袋,瞄了幾眼,又鑽回窩裡了。
媽媽不在家,它不敢亂出來。
時瑾微抿了一口,喉結輕輕滾動,月下,面色微微沉冷,領口的紐扣鬆了兩顆,鎖骨白皙,唇色被紅酒染得嫣紅,多了一分克制的美,卻偏偏美得放肆。
他問:「褚南天到哪了?
」
「明天就能到江北。
」
十年綢繆,蘇伏的人早便滲入了秦家各個交易網。
褚南天這批貨,量大,秦明立被奪權,秦行全盤授權於她,少東家時瑾外出,分銷脫手在即,正是她收網的最佳機會。
原本,她是想直接了斷了秦行,以暴製暴,待秦家落網,她便將秦家隱於暗中的交易網與各個分支線收入囊中,現在,計劃有變,看來,她的野心還不止如此。
時瑾默了片刻,簡明扼要了一言:「明天下午,端了蘇伏在江北的老窩。
」
「是。
」
剛掛了電話不久,霍一寧打過來了。
時瑾已經喝了四杯了,沒有睡意,也沒有醉意,夜深,相思入骨,放肆得很,在他腦中反覆喧囂,他有些心神不寧了,即便是這樣嚴峻的形勢裡,仍靜不下心來。
霍一寧說:「緝毒隊收到消息,明天有七筆分銷商交易。
」他語氣暢快,心情不錯,「蘇伏這是要搞死你們秦家啊。
」
蘇伏負責分銷這批貨,她放了消息給警方,目的顯而易見,送秦行上路,也送秦家上路,霍一寧倒佩服她,花了十年,將棋子一顆一顆下在秦家的交易網裡。
好耐心啊。
時瑾隻說:「照單全收就行,秦家也該退了。
」
管她蘇伏是不是借警方的刀,能端了秦家這個毒瘤就行。
「那蘇伏呢?
」霍一寧摸了摸下巴,這隻千年道行的狐狸精,可不好抓。
時瑾一口飲盡了杯中的紅酒:「我來收拾。
」
窗外,突然風起雲湧。
時瑾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秦霄周正跟一幫紈絝在聲色犬馬呢,時瑾就說了一句話:「明天要變天。
」
秦霄周愣了一下,扔了手裡的麻將。
「嘿,你怎麼打這一張。
」狐朋狗友唐少華笑眯眯地撿起牌,「我胡了,清一色一條龍,給錢給錢。
」
秦霄周塞了一把現金給他:「華子,給我搞輛飛機過來。
」
唐少華邊洗牌:「你搞飛機幹什麼?
」
「把我媽和我妹送走?
」
「啥?
」
秦霄周懶得解釋,把自己的手機扔給唐少華:「給我家雲女士打電話,你就說我快被人打死了,讓她和我妹趕緊坐飛機來見我最後一面。
」
唐少華:「……」
這貨不是腦子進屎了吧?
唐少華滿腦的懵逼在刷屏。
秦霄周踹了他一腳,惡聲催他:「快打啊,考驗你演技的時候到了。
」
身為狐朋狗友,這個時候,就起作用了,唐少華雖然有點懵,不過,他是個有演技的紈絝,撥了秦霄周家母後大人的電話。
那邊剛接通。
唐少華就哭:「伯母,老四他、他不行了!
」
「他睡了人家老婆,被砍了六刀。
」
秦霄周:「……」
媽的,就不能編個體面點的理由?
他不睡人家老婆很久了好嗎!
唐少還在華聲淚俱下:「我讓老四跟你說兩句。
」
「老四啊,你說話啊,你媽叫你呢,你別閉上眼睛啊。
」
「老四,你要撐住,你媽馬上就來了。
」
唐少華泣不成聲:「伯母,您和七妹妹趕緊來,我怕老四他……」哭得說不出話來了,「飛機已經安排好了,您和七妹妹來見老四最後一面吧。
」
秦霄周:「……」
艸你大爺的戲精!
時瑾答應過他,搞垮秦家的時候,會給他們二房留了條路,這麼看來,明天就是秦家的祭日了。
因為秦雲良的案子還沒有開庭受審,警方還封著華南公館,秦明立葬禮之後,秦家人便落腳在秦氏大酒店。
九點左右,秦二夫人和秦蕭軼急匆匆出了酒店,誰也沒知會,出了大門上了輛麵包車,咻的一聲,人和車就都沒影了。
外邊,厚厚的雲層忽然遮了月,這天說變就變,寒風凜冽的,看來,是大雨將至。
再說警局那邊,緝毒隊接到了消息,明天將有一批高純度的毒品,分七筆,全部在江北脫手出去,不管消息真假,都驚動了整個警局,這不,馬不停蹄地連夜籌備。
這樣大批量、大面積,且集中的銷贓行為,處處都透著詭異。
緝毒隊的頭兒連夜連線霍一寧了,做最後確認:「霍隊,消息可靠嗎?
」他將信將疑,唯恐是陷阱。
都盯了秦家這麼多年了,突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反而讓人不安了。
霍一寧老神在在地:「您儘管出警。
」
林隊還是不放心:「七條分銷商支線,這麼大一塊肉,怎麼就好端端地自己送上門了?
」
消息還是親自送過來的,這真是送人頭啊。
霍一寧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下:「秦家內亂,我們警方去撿便宜就行。
」霍一寧笑,「盯了那批貨這麼久,不就等著銷贓的時候一網打盡嗎?
管他是誰借刀殺人,警方去殺就好了。
」
林隊想想也是,秦家水深,都是能玩心計的,不比一般道上混的,秦家整得像一出宮鬥大劇,鬥來鬥去,最後窩裡反。
還有個疑問:「時瑾默認了那個女人的動作?
」那個女人明顯是想搞垮秦家,然後趁機收入囊中。
秦家光是交易支線,就有獨立的幾十條,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這個攤子,蘇伏都謀了十年了。
可怎麼說,時瑾都是秦家的頭兒啊,他哪是軟柿子,這邊都要燥起來了,他那邊怎麼還不冷不熱的。
霍一寧透露了一句:「就是時瑾他挖的坑。
」
也就是說,蘇伏就是個炮仗?
搞了半天,是時瑾要搞死秦家,林隊放寬心了:「哦,他的手筆啊,那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
嘖,手段狠就算了,關鍵是時瑾還最擅長算計人,這樣的人,還好不是警方的敵人。
晚上十一點,雨淅淅瀝瀝開始下,冬天的雨,格外的冷,刺骨似的,滴滴答答敲打著窗檯。
陽台上,徐博美被雨聲驚醒,抱緊自己,莫名有點怕怕的。
江北與柏林有六個小時的時差,這個點,那邊才剛過五點,每天這個時候,時瑾都要和薑九笙視頻。
大抵因為懷孕的緣故,薑九笙最近總是犯困,柏林今天天晴了,這會兒太陽還沒有全部落下去,暖洋洋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她窩在沙發上,懶洋洋的。
「明天晚上八點半有空嗎?
」
明天是周四,電影節頒獎晚會會直播。
明天,蘇伏收網。
時瑾眉宇輕蹙著,這幾天,她不在,他總是懨懨的,說:「可能會有事情。
」問她,「怎麼了?
」
薑九笙說:「我準備了獲獎感言,是說給你聽的。
」
她從出道以來,拿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獎項,懶慣了,獲獎感言總是三言兩語,隨心情說,認真準備獲獎感言,這還是第一次。
時瑾陰鬱的心情好了許多,答應了:「好,我會聽。
」
她不解:「你不是說有事情嗎?
」
他坐在床上,背靠著枕頭,拿了床頭櫃上的紅酒杯:「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事情,都能用錢搞定。
」
嗯,確實是這樣。
他喝過酒,唇色很紅,睡衣是黑色的,深色與深色相交,經暖黃的燈光折射,顏色分明得像一幀濃墨重彩的畫。
美人如畫,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很想他,想擁抱和接吻。
薑九笙舔了舔唇,也想喝酒了:「你不要喝太多。
」
時瑾嗓音悶悶的:「我睡不著。
」他還是把酒杯放下,「紅酒不怎麼助眠。
」
她還想說什麼,胃裡忽然翻江倒海,她猛地起身,去了浴室,乾嘔了一陣,又什麼都沒吐出來。
她的孕吐反應有一點早,而且,嚴重。
再坐回電腦前,那邊,時瑾臉色比她的還難看:「寶寶,你怎麼了?
」
薑九笙沒打算現在告訴他,多事之秋,他還有事要做,孩子的事等見面再說,隻說:「胃不舒服。
」
她本來就有胃病,時瑾不疑有他,沒說什麼,拿了手機撥電話。
「你打給誰?
」
他眼底有隱隱怒意:「秦左。
」
捨不得訓她,他隻能對她身邊的人發作。
薑九笙製止:「不用打了,不怪她,我有好好吃飯,是這邊太冷了,我還不太適應。
」
時瑾低頭,在按號碼。
他很狂躁,情緒很不對,她不在身邊,他這個偏執病人,總是容易失控,
「時瑾。
」薑九笙聲音軟軟的,難得撒嬌。
時瑾把手機扔地上了,把筆記本電腦抱到跟前,整個眼裡都陰陰沉沉的,像烏壓壓的濃墨,化不開顏色。
重重嘆了一句,他說:「笙笙,你不要生病。
」不知是氣她,還是氣自己,眉頭緊緊擰著,「你這樣,我不知道怎麼辦,我又不能替你。
」
時瑾有點燥鬱,這兩天一直這樣。
薑九笙安撫他:「哪有那麼嚴重,過兩天就好了。
」
他不說話,眼裡霧靄沉沉。
「怎麼了?
」她聲音很軟,輕輕柔柔的,「為什麼不說話?
」
他往前,臉靠電腦很近,屏幕的光打在側臉,陰暗分明裡的輪廓,處處精緻:「突然有點怕,好像不管我怎麼謀算,也總有事情是我掌控不了的。
」
暴躁,易怒,而且悲觀,想做點什麼。
噢,想把所有不定因素都毀了,所有阻礙的人都殺了。
就是這種感覺,惴惴不安得想毀天滅地,徐青舶說,偏執成狂,病的不輕,能怎麼辦,他的葯不在身邊,當然會惡化。
薑九笙靠近一點點,在屏幕上他側臉的位置親了一下,耐心極好:「就這個問題,我和你想法不一樣。
」
「怎麼不一樣?
」
時瑾抱著電腦,更想親她。
她聲音很輕很緩,卻讓人安定,平鋪直敘的:「我比較大膽,反正人是你的,心是你的,命也是你的。
」笑了笑,她說,「很奇怪,我現在都不怎麼怕死。
」。
死。
這個字他是聽都聽不得。
時瑾皺眉,語氣很嚴肅:「別說不吉利的話。
」
薑九笙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時醫生,你也迷信?
」
他湊過去,隔著屏幕親她的唇:「本來不的。
」
遇上她之後,怕的就多了,怕人心不古,怕天災人禍,怕生離,還怕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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