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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六百 替我照料好她

如意事 非10 4649 2024-05-28 15:07

  二人回到元家祖宅時,晚食已備妥。

  除了身體有些不適的太後,許吳兩家人皆是一同用的晚食。

  飯後,酒足飯飽,鎮國公便開始攆人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該走的就趕緊走吧。

  剛跨出廳門的定南王皺了皺眉。

  許啟唯不說人話這一點,他早已習以為常,可他這邊都還沒松口答應那件事,怎地對方還敢如此囂張?

  若說是仗著家中孫女,可他這就要走了,這老匹夫竟問都不問一句的?

  到底還想不想娶兒媳了!

  定南王面色不悅,甩了手負在身後就要離去。

  “咳……!
”許昀趕忙咳嗽一聲,著急地給予自家父親眼神暗示——他這兩日該努力的都努力了,眼瞧著也算是萬事俱備了,最後這股東風父親倒是給他吹一吹啊!

  鎮國公瞥了一眼次子。

  急什麽?

  他還真能任由這老東西將他兒媳婦給帶走?

  “等等。

  鎮國公慢悠悠地將人喊住。

  他到底是男方長輩,也不好欺人太甚,娶兒媳婦的誠意還是要表一表的。

  “作甚?”定南王駐足,冷著聲音頭也未回。

  “走走走,借一步說話。
”鎮國公一身酒氣,上前豪邁地拽過吳竣一隻手臂,就將人往一旁的長廊下拉去。

  吳竣皺著眉隨他來至廊下,甩了甩皺了的衣袖。

  許昀自是未有跟去,站在原處頗有些緊張地遠遠看著。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喟歎。

  許昀回頭,隻見是裘神醫正站在他後頭,也在望著長廊的方向,面上掛著滿足的笑意。

  “兩日之期已過,

  考慮得如何了?”廊下,鎮國公語氣還算友善。

  “倒也不是全無可能——”吳竣負手站著,生就肅冷的一張臉上看不出半點和緩之色:“隻是有一個條件。

  鎮國公聽到前半句,本是有些訝然——這老東西竟是上來就松了口,倒叫他有些意外。

  而後又聽有條件,便在心底冷笑一聲,他就知道沒那麽簡單!

  在心中默念了一句“結親當以和為貴”,鎮國公才得以耐著性子道:“不妨說來聽聽。

  能聽他就聽,實在不中聽就依原計劃將老東西一個人丟出城去。

  “眼看你那二子苦等多年不願成家,也的確有幾分可憐,亦算得上是個可以托付之人,我固然也可勉強答應此事——”

  鎮國公聽得暗暗捏了拳。

  屁話還真多!

  且突然想打兒子了!

  都怪老二這老小子不爭氣,否則他英明一世,除此之外哪裡還有可以被人拿來取笑的敗筆!

  “但有一點還須事先言明。
”吳竣總算說到了正題:“待日後阿淵同你家中孫女議親之時,你斷不可橫加阻撓,刻意刁難——”

  “……?”鎮國公聽得一愣。

  一時間,甚至有些不大確定地印證道:“你這是……想要借此同老夫口頭定下你那外孫與我家昭昭的親事?”

  定南王冷笑一聲:“你當然也可以選擇不答應。

  ——但既說了是條件,不答應的後果那也是清清楚楚擺在面前的。

  鎮國公得到了印證,確定不是自己會錯意,眼睛微微一瞪,竭力控制住面色起伏,實則已是在心底爆笑出聲。

  這他娘的究竟是哪門子條件!

  這不就等同是——你要佔我吳家的便宜,可以。
但你不能隻佔一份,你必須得把兩份全給佔咯才行!

  哈哈哈哈!

  這樣的條件,不妨再給他提來一百個!

  “如何?”見鎮國公木著一張臉沒反應,定南王微微皺眉催問道。

  都是要給家裡小子討媳婦、都是要嫁姑娘的,縱然是換位思考,他也想不到對方這樣一幅面孔下,藏著的竟是如此別樣心思——

  “……”鎮國公強忍著沒笑出來,將忍不住想要上揚的嘴角死死壓下,因用力過猛,便顯出了幾分不悅。

  一聲冷哼自口中溢出,他瞥了定南王一眼,道:“我可不是那等會插手小輩親事的礙眼之人!
隻要我家昭昭肯嫁,嫁誰我都沒意見!

  你最好是這樣!

  定南王忍著沒瞥回去,也懶理對方含沙射影的諷刺,隻趕忙敲定此言:“既如此,那自是再好不過。

  許啟唯這老匹夫旁的長處沒有,好在說話一貫作數。

  今日既是這麽說了,便也不怕對方再反悔。

  餘下的,至於人小姑娘肯不肯嫁,那就是阿淵自個兒的事情了——再娶不上媳婦,可怪不到他頭上來。

  當下說定了這兩件事,兩位老爺子縱然都不露聲色,但氣氛顯然是緩和了下來。

  “我叫雲六帶人護送你們回寧陽。
”鎮國公很大方地說道。

  畢竟是親家了,又是從他的地盤上離開,他總要表示一下。

  “不必了。
”定南王道:“老夫不缺人手。

  “怎麽不缺?不是要暗中分兩路?此行兇險,你不惜命卻也要顧慮我未來兒媳婦和孫婿!
”鎮國公不由分說地敲定下來,當即就喊了雲六前來,交待了下去。

  定南王嘴上說著不用,卻倒也未再執意拒絕,半推半就地隨對方安排了。

  一名吳家近隨來至廊下,行禮罷恭聲道:“王爺,一切都已備妥,可以動身了。

  定南王微一頷首,擡腳和鎮國公一同行出長廊。

  廊外,廳外燈火下,吳恙等人此時皆等在那裡。

  “可都準備妥當了?”定南王看向兒孫。

  吳景明忙道:“回父親,皆已收拾完備了。

  吳恙亦點頭。

  定南王的視線落在了女兒身上。

  吳景盈便露出淺淺笑意:“女兒也早早收拾妥帖了,父親,咱們走罷。

  卻聽定南王道:“阿盈留下。

  吳景盈不禁一怔。

  “你身子還未痊愈,而此行回寧陽一路顛簸兇險,且還是留在此處靜養為好。

  “父親……”吳景盈眼眶微紅。

  定南王看向她身後站著的許昀,面色無起伏,語氣也很平靜:“替我照料好阿盈。

  吳世子聽得一愣。

  父親這是何意?

  將阿姐留下尚可理解,可……為何要托許家二老爺照料他阿姐?

  此情此景此言,甚至叫他有了一種仿佛父親是在托付阿姐終身大事的錯覺!

  許昀無論如何也未敢想竟能在今晚等到這樣一句話,勉強回過神來,先是擡手躬身深深施了一禮,才鄭重應下:“王爺放下,晚輩定會盡心照料阿盈,絕不再叫她受絲毫委屈。

  吳世子眼睛圓瞪。

  這錯覺越來越逼真了!

  簡直就像真的!

  可為何大家都未見異色?

  總不能是他太敏銳?

  吳世子心中驚異強壓不下,遂欲出言印證試探:“父親……”

  話剛出口,腰後又傳來近來頗為熟悉的痛感。

  徐氏面上掛著端莊笑意——這種時候沒人想聽丈夫說廢話。

  連她這個嫁進來的弟妹都看得明白的事情,丈夫卻是一無所知,這也是怪叫人想不明白的。

  但轉念一想,這人是她丈夫,也就沒什麽好覺得奇怪的了。

  畢竟她早早就做好娶兒媳婦的準備了,丈夫還遲遲不知阿淵有心上人呢——這樣一個人,你能指望他少年時便可以察覺得到自家阿姐的心思嗎?

  “父親,那女兒送您……”吳景盈將眼淚忍了回去。

  許昀忙道:“晚輩也送送您。

  “老夫就不去了,人多招眼。
”鎮國公看向孫女,道:“就叫昭昭代我送一送——”

  許明意笑著點頭:“好,孫女去送。

  吳恙也露出笑意,臨走前向鎮國公長施一禮:“國公保重。

  “嗯。
”鎮國公擺擺手:“去吧,一路當心。

  一行人便往後院行去。

  吳恙和許明意走在後面,看著在前面並肩而行的許昀二人,不由相視無聲一笑。

  話本子戲折子上,都說愛而不得,覆水難收,生離死別才叫人最深刻……

  可他們都是塵世間的俗人,一生短短,皆愛圓滿不愛遺憾。

  尤其是她曾親眼見證過上一世的悲劇。

  而昨日她和吳恙閑談時,曾談到一點,但凡是還有機會,二叔和吳姑母便注定還是要走在一起的,吳姑母雖經歷了許多,但正因是經歷了許多,才需要二叔這顆赤誠熾熱的心來治愈救贖。

  “是將天目帶回去,還是留在這兒?”許明意問吳恙。

  吳恙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大鳥,見大鳥似乎聽懂了什麽而戒備地朝他看來,他立時便道:“路上多有不便,叫它留下吧。

  若說帶上,大鳥必定不肯走。

  不必說什麽此時特意送他,足可見孝順之心——他估摸著這隻鳥未必知道他要回寧陽,隻當是一群人飯後散步消食,所以才跟了上來。

  隻要他答得夠快,難堪就追不上他。

  許明意渾然不知父子隔心到這般程度,聽他說不便,也就點了頭。

  一旁的許明時則暗暗松了口氣。

  他和天目竟險些被拆散。

  一行人說話間,已來至後門處。

  馬車已等在那裡。

  此番定南王一行人回寧陽的消息,不欲走漏出去。

  今晚出城,是同城中回營的士兵一道,以作為遮掩。

  臨元城如今雖是許家的,但城中之人是否有朝廷或其它勢力的眼線卻是說不好,故而還是謹慎為妙。

  “對了。
”吳景盈來至侄兒面前,自袖中取出一物:“阿淵,這是太後娘娘原本托我在路上交予你的——娘娘親手繡的荷包,裡面塞著平安符,你帶上。

  吳恙接過來。

  寶藍色的荷包上繡著好寓意的祥雲,便是他不通繡藝不懂看什麽針腳,卻也看得出繡得極好,必是十分用心。

  這般年紀的老人,縱然身子骨還算硬朗,但眼睛多半已是花了的,做這等細活兒,必然又極費眼。

  吳恙將荷包握在手中,感受著老人的心意,道:“還請姑母代我同祖母道謝。

  吳景盈一怔之後,笑著應下來:“好,我一定將話帶到。

  太後娘娘若聽得這句祖母,還不知要如何高興。

  吳恙也覺有些後悔。

  今早他和昭昭前去請安時,他還未能改得了口,他自幼長在吳家,有父親母親祖父祖母。

  這整整十八年的習慣太過根深蒂固,叫他在得知真相時雖無怨怪,卻也一時做不到改換稱呼。

  “……正事雖要緊,卻也要好好照料自己。
”那邊,徐氏正拉著小姑娘的手細聲叮囑,眼裡俱是不舍。

  若能將未來兒媳一並帶走該多好啊……

  她的天椒在京城,此時還要同兒媳婦分開,日後隻能對著丈夫這張臉——

  不能想,簡直不能想……

  可此時寧陽未必安穩,她倒也不舍得小姑娘跟著冒險。

  聽自家夫人這般叮囑關懷,吳世子站在一旁覺得自己也該表表心意,是以自認是在附和著說道:“沒錯,小姑娘家,行事不必太拚力……”

  然而剛說了這半句,便挨了夫人一記瞪。

  “什麽叫小姑娘家行事不必太拚力……姑娘家怎麽了?”

  她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莫聽他的,世家男子皆是如此……哦不,咱們阿淵是個例外……”徐氏小聲說著,眼底含著與有榮焉的笑意:“女子從來不輸男子,我們昭昭不就是尋常男子比不得的?”

  或正因她骨子裡是個這樣的性子,有著這樣的念頭,故而才會對首次見面便女扮男裝的這個女孩子極有好感。

  現下這好感愈甚。

  就像是自己未能達成的心願,在這個女孩子身上盡數實現了,她由此也得以更加自信有底氣——看吧,她就說,隻要機會同等,女子斷不會比男子差的。

  吳世子乾笑了兩聲,解釋著:“我並非是這個意思,隻是想著姑娘家金貴,應多照料些……”

  “晚輩明白。
”許明意笑了笑,“晚輩都記下了。

  各人想法不同,但長輩的叮囑總都是善意的。

  且她自己要做什麽事,走什麽路,她自己很確定,並不會因外界的聲音而有動搖。

  所以,她隻接收善意即可。

  幾人又說了幾句,見定南王上了馬車,許明意便施禮相送。

  吳世子為彌補失言,親自扶了自家夫人上車。

  如此便隻剩下吳恙了。

  “晴湖,咱們回去吧。
”吳景盈笑著道:“我還需去看看太後娘娘。

  “好。
”許昀溫聲應下,受了吳恙一禮,交待了兩句,二人便轉身去了。

  許明時站在原處,面前少年少女一雙人,身後並肩離去的也是一雙人。

  他,進退兩難。

  默然了片刻後,抱起了天目。

  “我抱天目回去睡覺……”男孩子轉過身,慢慢走了。

  縱想立刻消失,然而不慢不行。

  萬一追上前面的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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