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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二百七十一 主次輕重

如意事 非10 2287 2024-05-28 15:07

  看著大鳥甩著頭,急於要將長喙上沾著的點心屑甩掉,還嘰裡咕嚕地像是在埋怨著什麽的模樣,這點心的味道究竟如何,許明意便也就有答案了。

   但蔡姑娘也是個講究人。

   想來斷沒有專程使人給她送這緻命點心的道理。

   許明意將盛放著點心的這一層取了下來。

   果然見食盒最下面的夾層中,赫然有著一封書信在。

   信封顯然是被人拆開過的,其上寫有一行字——吾兒蔡錦親啟。

   看起來像是蔡姑娘的母親托人從宮中送出來的家信。

   但究竟是不是家書,蔡姑娘歷來清楚,她也一樣心知肚明。

   許明意將信紙取出。

   今日難得很暖和,窗欞是大開著的。

   金色的日光灑在看信的人身上,卻突然叫她再感受不到絲毫溫熱,隻是一瞬間,便覺冷得徹骨。

   許明意看著信上所寫,好一會兒才將那信紙緩緩折起。

   這上面的內容,出乎了她的意料。

   或者說,是在意料之中的,隻是遠不曾想到會來得這麽快——甚至此時距蔡錦落水之事,相隔不過才半月……皇帝竟就如此‘好騙’嗎?

   不。

   即便再是被猜疑衝昏了頭腦,但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也絕不會連最基本的耐心都沒有。

   想到這背後可能存在的其他意義,許明意將信封收入袖中,起了身來。

   “將點心留下,把食盒送回給蔡姑娘,便說多謝她的點心,味道很特別。
”許明意吩咐了一句,語氣已是如常。

   阿葵應下,喚了一名小丫頭進來。

   許明意沒有耽擱地去尋了鎮國公。

   秦五從自家將軍的院子裡剛走出來,便瞧見了身披黛色披風的少女帶著丫鬟迎面向他走來。

   女孩子本是明媚的長相,此時著偏深暗的顏色,便襯得整個人清冷而沉靜許多。

   秦五頓下了腳步,拱手行禮:“姑娘。

   “秦五叔也來找祖父?”許明意面上浮現笑意。

   秦五答了聲“是”,心情卻尤為複雜。

   先前他回京頭一件事便是找到將軍告了狀,將姑娘在寧陽時的過分舉動告知了將軍——

   但結果跟他預料中的截然不同。

   姑娘在府中依舊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這多多少少就讓他覺得自己的處境有些尷尬了。

   尤其是姑娘此時面對他,如此地雲淡風輕,大度而寬容——

   這般之下,竟叫他無端覺得有些羞愧。

   但經此一事,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先前眼見著府裡這唯一的姑娘被百般溺愛縱容著長大,他總忍不住心想:在這個家裡,還有什麽事情是姑娘不能做的嗎?

   現在他知道了。

   ——沒有。

   以後他再也不會不自量力去告姑娘的狀了。

   認清了現實的秦五垂下了頭,直到許明意進了院中,他適才擡腳大步離去。

   剛交待完秦五一些要事的鎮國公,此時正若有所思地坐在堂中盤核桃。

   聽得孫女來了,才回過神來。

   “祖父。

   看著面前行禮的女孩子,鎮國公眼底含著笑意:“昭昭來了啊,坐下吃點心。

   許明意依言坐下。

   隻是,點心這東西,她應是要有段時日不想再吃了。

   “孫女有話想要同祖父講。

   鎮國公聞言動了動眉。

   孫女說話向來直截了當,尋常連開場白都沒有,今次有這麽一句,便是說明要單獨同他講了。

   於是鎮國公示意堂中的仆從都退了出去。

   許明意將書信取出,抽出信紙展開,放在茶幾上推向自家祖父,低聲道:“這是今早剛送到蔡姑娘手中的——”

   鎮國公拿起來看,臉色驟然間變得凝重。

   “遺詔……”

   老人的眼神沉不見底:“他果然是疑心我手中有先皇遺詔!

   他和昭昭之前的猜測可謂分毫不差!

   皇帝疑心他有所隱瞞,讓蔡錦取信他那不爭氣的次子,以此來暗查遺詔的下落……!

   “砰!

   鎮國公將信紙重重地叩在茶幾上。

   若說單單隻是被疑心,他尚且不至於如此憤怒!

   可這哪裡隻是疑心那麽簡單——如此緊要之事,皇帝甚至都不曾再觀望一段時日,就這麽交待給了蔡錦,這當真不是在堂而皇之地敲打他嗎?

   可他哪裡有什麽遺詔!

   這不是硬逼公雞下蛋嗎?

   且公雞哪怕是當真下不出蛋來,卻還得想法子自證自己確實不會下蛋!

   能有什麽法子證明?

   ——是要他把肚子剖開給人看才行嗎?!

   這不就是在提醒他表忠心嗎,忠心要怎麽表?拿不出遺詔,便交出兵權?對方真若還是個人,這兵權交也交了,可依對方現下這禽獸不如的德性來看,恐怕兵權還不夠,到頭來還要再拿他全家老小的性命來湊!

   可去他娘的吧!

   憋屈與惱怒感油然而生,鎮國公手下一個用力,兩隻被盤得表面光滑油亮的核桃頓時碎裂開來。

   這下老爺子更氣了——

   呔!
這可是他盤了很久引以為豪的一對兒寶貝!

   “祖父息怒。
”許明意出言道:“現下咱們該好好想想要如何應對才算妥當。

   是,這種心中攢著怒氣,卻還要想辦法讓對方滿意的感覺,確實很憋屈。

   她不覺得憤怒嗎?

   不,她的憤怒感甚至蓋過祖父——因為除了眼下這些,她還曾見證過前世家中的巨變。

   她清楚地知道,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這位皇帝的猜疑。

   她做夢都想擰斷狗皇帝的狗頭,再一把火燒了他的狗窩。

   可現實不允許。

   或是說,暫時不允許——不過美好的願望還是要有的,照上一世的局勢來看,誰又能說她這個夢想就當真沒有實現的機會?

   而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在那一日到來之前,保住性命,保存實力。
在與狗皇帝的博弈中,暫時斂起鋒芒穩住局面。

   沒什麽比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更重要,在這件事情面前,其餘的一概都要靠後。

   上一世她親手殺了佔雲竹報仇,卻依舊不覺得值得開心,因為她的家人都早已不在了,人沒了,就什麽都沒了。

   這些經歷,讓她明白了何為輕重主次。

   “沒錯。
”鎮國公縱然性情暴躁,然而大事之前,卻也很快冷靜了下來:“這件事情需要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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