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嬸兒突然從她背後出現,悄無聲息的,結結實實嚇了她一跳。
“柳嬸兒,哎呀,您走路怎麽沒聲兒呢,嚇死我了。
”劉丹用力拍著胸口壓驚,任憑誰月黑風高地被人突然從背後拍了拍肩膀,也不可能保持淡定。
“丹丹,噓,別害怕。
你過來。
”柳嬸兒眼神晦暗不明,食指豎在唇邊,嘴唇乾癟蒼白,一雙眼卻閃爍著詭譎的光芒。
整個人都透著神神叨叨的味道。
劉丹心裡毛毛的,不願意到柳嬸兒身邊去。
“孩子,過來,好孩子,柳嬸兒不會害你。
”
柳嬸兒直接把她拉到身邊來了,神情依舊包容慈愛。
劉丹下意識就想把手甩開,但是又顧及對方畢竟是長輩的情面,隻好僵硬著一條手臂,表情也不自在極了。
柳嬸兒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劉丹的不自然,兀自牽著她的手,一路走到路燈底下去。
“來,好孩子,讓柳嬸兒好好看看你。
”柳嬸兒慈愛地一下下撫摸著劉丹胡亂披散下來的頭髮,眼神放空,不知道是不是透過劉丹的臉看見了別人。
劉丹反正也掙不開,於是安安靜靜地跟她一起走到馬路牙子一邊。
現在的路燈遠不如三十年之後亮堂,就算直挺挺地站在路燈底下,也就是模模糊糊照出來個輪廓,再加一個朦朦朧朧的影子。
頭頂是昏暗暖黃的路燈灑下來的光芒,腳下是一層厚實的雪花,黃澄澄和白花花交織在一起,冷與暖交互著。
地上有一層厚實的積雪,白色反光很厲害,人站在上面,根本什麽也看不出來。
柳嬸兒取來一把掃雪的笤帚,三兩下嘩啦嘩啦把路燈底下的積雪掃乾淨,又讓劉丹站過去。
這個時候,柳嬸兒很是警惕地四下裡查看,發現沒什麽異樣才稍微放下心來,不過依舊提著一顆心。
劉丹一頭霧水,不過到底還是照做了。
柳嬸兒繞著她轉了幾圈,神色沉重,歎了口氣了。
“孩子,你記住,以後一定不能讓別人看見你的影子。
”柳嬸兒語重心長地叮囑,又看了看劉丹嬌俏的臉,又長長地舒了口氣。
劉丹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就去看柳嬸兒的表情,然後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了然,竟然是一切都了然於胸的模樣。
她突然慌亂起來,重生而來,她以為自己隻要按照以前的軌跡走就會天衣無縫,沒人會懷疑她。
但是現在
她有些焦急地抓緊柳嬸兒的手,急迫地求證,希望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的緣故。
“柳嬸兒,您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劉丹一瞬不瞬地盯著柳嬸兒的反應,默默祈禱她什麽都不知道。
“孩子,你在緊張,你的手心裡全是汗。
”柳嬸兒憐憫溫和地看著她,擡起手,用柔軟的袖口去給她擦額角冒出來的亮晶晶的汗。
“得趁早擦乾淨,要不著了涼容易發燒。
”她像一個真正憐憫孩子的母親那樣,動作溫柔,透著輕易就能捕捉得到的小心翼翼的呵護。
“柳嬸兒,您就告訴我吧,我害怕.”劉丹反手抓緊柳嬸兒的,近乎哀求地看著她。
“唉,好孩子,你隻要記住,柳嬸兒不會害你的,柳嬸兒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出去。
”柳嬸兒理了理劉丹被冷風吹亂了的頭髮,動作溫柔和緩極了。
果然
劉丹的心徹底冰冷下去,柳嬸兒她果然知道,知道她是從異世來的。
可是柳嬸兒是怎麽知道的?
!
她到底是誰?
!
劉丹也是年幼時隱約聽一個大仙說過,借屍還魂的人是沒有影子的。
可是大概是重生後的日子過得太順風順水了,以至於她根本就沒有產生過任何一點危機感。
如果今天發現她沒有影子的人不是柳嬸兒,如果是常如雲,或者劉媛媛,就算是鄭明軒也能要了她的命!
舌頭底下壓死人,隨便誰宣揚出去,說她劉丹是個怪物,是個妖怪,她就隻有被人戳著脊梁骨過日子了。
“柳嬸兒,您怎麽知道的?
”劉丹努力保持冷靜,可惜牙關還是忍不住上下打顫,渾身上下止不住地發冷。
即使她裹著填了足夠多的棉花的新棉襖,還是覺得心裡頭拔涼拔涼的。
因為太怕自己的秘密被拆穿,所以看向柳嬸兒的目光也不自覺帶上了警惕和防備的意味。
“孩子,別這麽看我,要說我為什麽知道這些,還得從我以前的婆家說起來。
”
“那時候我婆家有個遠方親戚是大仙,專門做這些通靈的活計,我身子骨不結實,做不了下地的重活兒,我婆家就讓我去給那位大仙打下手,時間久了,也學了幾個招數,簡單的通靈還是會一些的。
”
劉丹點點頭表示理解,她是聽過別人說過的,柳嬸兒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婆家人不許她再嫁,也不分給她田地,就是抱著糟踐她的心思,等著她過不了幾年自己死了。
大清雖然亡了,可是老百姓的思想還是老舊的,就算不立貞節牌坊,也不希望進了自家族譜的兒媳婦再去改嫁給別人。
白養著一個閑人浪費糧食,於是就一個勁兒拖著柳嬸兒,既不給人財物的支持,也不許她離開婆家,隻丟給她一個破舊的柴房居住。
這些當時整個村子裡都傳遍了的,早就不是什麽不可言說的秘密了。
看見劉丹沉默,柳嬸兒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孩子,我有一個問題問你。
你是劉丹嗎?
”
“我是!
”劉丹語氣有些激動,音調也驀地拔高了好幾階。
終於有人肯質疑她的身份了,一直以來沉浸在自我懷疑裡的劉丹覺得瞬間就有一束亮光照進來,把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那種強烈的想要被人認同的情緒翻滾上湧,讓她根本抵擋不住。
“柳嬸兒,您信不信?
我是劉丹,隻不過是二十年以後的劉丹,我出車禍死了,我丈夫拿著我的撫恤金花天酒地,拔了我的呼吸機,我就活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