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老蒼河》第六六九章 琴音古舊 十面埋伏(五)
回到半山上的小院子的時候,裏裏外外的,已經有不少人聚集過來。
甯毅走進院裏,朝房間看了一眼,檀兒已經回來了,她坐在床邊望著床上的甯曦,臉色鐵青,而頭上包著繃帶的小甯曦正在朝母親結結巴巴地解釋著什麼。
甯毅跟門口的大夫詢問了幾句,隨後臉色才微微舒展,走了進去。
「爹。
」甯曦在床頭看著他,微微扁嘴,「我真的是為了抓兔子……差點就抓到了……」
甯毅走過去捏捏他的臉,然後看看頭上的繃帶:「痛嗎?
」
「一開始不痛,現在有點痛了。
」
「沒事的。
」甯毅笑了笑,然後衝著門口揮了揮手,「大夫都說沒事,你們全跑過來幹嘛!
甯毅,你看誰過來看你了。
」
「左爺爺。
」甯曦朝著跟進來的老人躬了躬身,左端佑面目嚴肅,前一天晚上大夥兒一塊吃飯,對甯曦也沒有表露太多的親切,但此時終究無法闆著臉,過來伸手扶住甯曦的肩膀讓他躺回去:「不要動不要動,出什麼事了啊?
」
「我跟初一去撿野菜,家裏來客人了,吃的又不多。
後來找到一隻兔子,我就去捉它,然後我摔跤了,撞到了頭……兔子本來捉到了的,有這麼大,可惜我摔跤把初一嚇到了,兔子就跑了……」
孩子說著這事,伸手比劃,還頗為沮喪。
好不容易逮著一隻兔子,自己都摔得受傷了,閔初一還把兔子給放掉,這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麼。
左端佑回頭看了一眼甯毅。
甯毅此時卻是在安慰蘇檀兒:「男孩子摔摔打打,將來才有可能成材,大夫也說沒事,你不要擔心。
」隨後又去到一邊,將那滿臉內疚的女兵安慰了幾句:「他們小孩子,要有自己的空間,是我讓你別跟得太近。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自責。
」
這場小小的風波隨後方才漸漸消弭。
小蒼河的氣氛看來安詳,實則緊張,內部的缺糧是一個問題。
在小蒼河外部,亦有這樣那樣的敵人,一直在盯著這邊,眾人面上不說,心中是有數的。
甯曦忽然出事。
一些人還以為是外面的敵人終於動手,都跑了過來看看,眼見不是,這才散去。
小甯曦頭上流血,堅持一陣之後,也就疲憊地睡了過去。
甯毅送了左端佑出來,隨後便去處理其他的事情。
老人在隨從的陪同下走在小蒼河的半山上,時間正是下午,傾斜的陽光裏,谷地之中訓練的聲音不時傳來。
一處處工地上熱火朝天,人影奔走,遠遠的那片水庫之中,幾條小船正在撒網,亦有人於水邊垂釣,這是在捉魚填補谷中的糧食空缺。
這些東西落在視野裏,看起來平常,實際上,卻也有種與其他地方絕不相同的氣氛在醞釀。
緊張感、危機感,以及與那緊張和危機感相矛盾的某種氣息。
老人已見慣這世道上的許多事情,但他仍舊想不通,甯毅拒絕與左家合作的理由,到底在哪。
作為根系遍佈整個河東路的大家族掌舵人。
他來到小蒼河,當然也有利益上的考慮。
但另一方面,能夠在去年就開始佈局,試圖接觸這邊,其中與秦嗣源的情誼,是佔了很大成分的。
他就算對小蒼河有所要求。
也絕不會非常過分,這一點,對方也應該能夠看出來。
正是有這樣的考慮,老人才會在今天主動提出這件事。
僅僅為了不被左家提條件?
就要拒絕到這種幹脆的程度?
他難道還真有後路可走?
這裏……分明已經走在懸崖上了。
他心頭思考著這些,隨後又讓隨從去到谷中,找到他原本安排的進入小蒼河內的奸細,過來將事情一一詢問,以確定河谷之中缺糧的事實。
這也隻讓他的疑惑更為加深。
不過,此時的山谷之中,有些事情,也在他不知道或是不在意的地方,悄然發生。
為了補充士兵每日口糧中的肉食,山谷之中已經著廚房宰殺戰馬。
這天傍晚,有士兵就在菜餚中吃出了細碎的馬肉,這一消息傳播開來,一時間竟導緻小半個食堂都沈默下來,然後有為首的士兵將碗筷放在食堂的櫃台前方,問道:「怎麼能殺馬?
」
不少人都因此停下了筷子,有人道:「谷中已到這種程度了嗎?
我等就算餓著,也不願吃馬肉!
」
「我等也不是頓頓都要有肉!
窮慣了的,野菜樹皮也能吃得下!
」有人附和。
眾人心中焦灼難受,但好在食堂之中秩序未曾亂起來,事情發生後片刻,將領何志成已經趕了過來:「將你們當人看,你們還過得不舒服了是不是!
?
」
軍中的規矩良好,不久之後,他將事情壓了下來。
同樣的時候,與食堂相對的另一邊,一群年輕軍人拿著刀槍走進了宿舍,尋找他們此時比較信服的華炎社發起人羅業。
「羅兄弟,聽說今日的事情了嗎?
」
羅業正從訓練中回來,滿身是汗,扭頭看了看他們:「什麼事情?
你們要幹嘛?
」
「甯家大公子出事了,聽說在山邊見了血。
我等猜測,是不是谷外那幫孬種忍不住了,要幹一場!
」
這些人一個個情緒高昂,目光赤紅,羅業皺了皺眉:「我是聽說了甯曦公子受傷的事情,隻是抓兔子時磕了一下,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退一步說,就算是真的有事,幹不幹的,是你們說了算?
」
眾人微微愣了愣,一人道:「我等也實在難忍,若真是山外打進來,總得做點什麼。
羅兄弟你可代我們出面,向甯先生請戰!
」
「你們被衝昏頭腦了!
」羅業說了一句,「而且,根本就沒有這回事,你們要去打誰!
還說要做大事,不能冷靜些。
」
一群人原本聽說出了事,也不及細想,都興衝衝地跑過來。
此時見是謠傳,氣氛便漸漸冷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覺得有些難堪。
其中一人啪的將鋼刀放在桌上,歎了口氣:「這做大事,又有什麼事情可做。
眼看谷中一日日的開始缺糧,我等……想做點什麼。
也無從入手啊。
聽說……他們今天殺了兩匹馬……」
這人說起殺馬的事情,心情沮喪。
羅業也才聽到,微微蹙眉,另外便有人也歎了口氣:「是啊,這糧食之事。
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
」
「你們莫非是信不過秦將軍、甯先生?
」羅業道,「上面的幾位大人,可是一日都未有偷懶。
」
「自然不是信不過,隻是眼看連戰馬都殺了,我等心中也是著急啊,要是戰馬殺完了,怎麼跟人打仗。
倒是羅兄弟你,原本說有熟悉的大族在外,可以想些辦法,後來你跟甯先生說過這事。
便不再提起。
你若知道些什麼,也跟我們說說啊……」
「我是猜到一些,卻不好說。
」羅業搖了搖頭,「總之,你們平日裏多下點功夫做訓練,也就是了,上頭自會有解決的辦法!
」
「平日裏訓練,這裏有誰偷過懶麼!
」
「是啊,如今這幹著急,我真覺得……還不如打一場呢。
如今已開始殺馬。
即便甯先生仍有妙計。
我覺得……哎,我還是覺得,心中不痛快……」
「羅兄弟你知道便說出來啊,我等又不會亂傳。
」
「甯先生他們策劃的事情。
我豈能盡知,也隻是這些天來有些猜測,對不對都還兩說。
」眾人一片喧嚷,羅業皺眉沈聲,「但我估計這事情,也就在這幾日了」
這宿舍之中的喧嚷聲。
一時間還未有停下。
難耐的暑熱籠罩的山谷裏,類似的事情,也不時的在各處發生著。
山上房間裏的老人聽了一些細節的報告,心中更為篤定了這小蒼河缺糧並非虛假之事。
而另一方面,這樁樁件件的瑣事,在每一天裏也會彙成長長短短的報告,被分類出來,往如今小蒼河高層的幾人傳遞,每一天夕陽西下時,甯毅、蘇檀兒、秦紹謙等人會在辦公的場所短時間的彙聚,交流一番這些訊息背後的意義,而這一天,由於甯曦遭遇的意外,檀兒的表情,算不得開心。
一些事情被決定下來,秦紹謙從這裏離開,甯毅與蘇檀兒則在一起吃著簡單的晚餐。
甯毅安慰一下妻子,隻有兩人相處的時候,蘇檀兒的神情也變得有些軟弱,點點頭,跟自家男人偎依在一起。
夕陽漸落,天邊漸漸的要收盡餘暉時,在秦紹謙的陪同下吃了晚飯的左端佑出來山上散步,與自山路往回走的甯毅打了個照面。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甯毅換了一身新衣衫,拱手笑笑:「老人家身體好啊。
」
左端佑看著他:「甯公子可還有事。
」
「晚上有,現在倒是空著。
」
「那便陪老夫走走。
」
「好啊。
」甯毅一攤手,「左公,請。
」
夜風吹拂的山路上,兩人一前一後走過去,左端佑柱著枴杖,走了一陣,緩緩開口,這一次,語氣卻是平和許多了:「這麼些年來,老夫一向以為,掌一地權柄者,不可意氣用事。
」
一旁,甯毅恭敬地點了點頭。
「今日下午,老夫開口時,以為事情並無太多可談之處。
如今心中卻隻是好奇,立恆覺得今天的話裏,自己意氣用事的,有幾成?
」
「……一成也沒有。
」
「老夫也這麼覺得。
所以,更加好奇了。
」
左端佑扶著枴杖,繼續前行。
「谷中缺糧之事,不是假的。
」
「不假。
」
「金人封北面,西夏圍西南,武朝一方,據老夫所知,還無人敢於你這一片私相授受。
你手下的青木寨,眼下被斷了一切商路,也無能為力。
這些消息,可有錯處?
」
甯毅沈默了片刻:「我們派了一些人出去,按照之前的訊息,為一些大戶牽線,有部分成功,這是公平買賣,但收穫不多。
想要私下幫忙的,不是沒有,有幾家鋌而走險過來談合作,獅子大開口,被我們拒絕了。
青木寨那邊,壓力很大,但暫時能夠撐住,辭不失也忙著安排秋收。
還顧不了這片荒山野嶺。
但不管怎麼樣……不算錯。
」
「你怕我左家也獅子大開口?
」
「沒有這回事。
」甯毅回答。
「好。
」左端佑點點頭,「所以,你們往前無路,卻仍舊拒絕老夫。
而你又沒有意氣用事,這些東西擺在一起,就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既然不願意跟老夫談生意,你為何分出這麼多時間來陪老夫。
若隻是出於對老秦的一份心,你大可不必如此,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你前後矛盾,要麼老夫真猜漏了什麼,要麼你在騙人。
這點承不承認?
」
他年事已高,但雖然白髮蒼蒼,依舊邏輯清晰,話語流暢,足可看出當年的一分風采。
而甯毅的回答,也沒有多少遲疑。
「老人家想得很清楚。
」他平靜地笑了笑。
坦白告知,「在下作陪,一是小輩的一份心,另一點,是因為左公來得很巧,想給左公留份念想。
」
「哦?
念想?
」
「嗯,將來有一天,女真人佔據整個長江以北,權勢更替,民不聊生。
左家面臨支離解體、家破人亡的時候,希望左家的子弟,能夠記起小蒼河這麼個地方。
」
甯毅話語平靜,像是在說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
但卻是字字如針,戳人心底。
左端佑皺著眉頭,眼中再度閃過一絲怒意,甯毅卻在他身邊,扶起了他的一隻手,兩人繼續緩步前行過去。
「左公不要動怒。
這個時候,您來到小蒼河,我是很佩服左公的勇氣和魄力的。
秦相的這份人情在,小蒼河不會對您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甯某口中所言,也句句發自肺腑,你我相處機會或許不多,怎麼想的,也就怎麼跟您說說。
您是當代大儒,識人無數,我說的東西是妄言還是欺騙,將來可以慢慢去想,不必急於一時。
」
「……哦?
怎麼說?
」
「女真北撤、朝廷南下,黃河以北全數扔給女真人已經是定數了。
左家是河東大族,根基深厚,但女真人來了,會受到怎樣的衝擊,誰也說不清楚。
這不是一個講規矩的民族,至少,他們暫時還不用講。
要統治河東,可以與左家合作,也可以在河東殺過一遍,再來談歸順。
這個時候,老人家要為族人求個穩妥的出路,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
左端佑目光沈穩,沒有說話。
「出路怎麼求,真要談起來太大了,有一點可以肯定,小蒼河不是首要選擇,次要也算不上,總不至於女真人來了,您指望我們去把人擋住。
但您親自來了,您之前不認識我,與紹謙也有多年未見,選擇親自來這裏,其中很大一份,是因為與秦相的交往。
您過來,有幾個可能性,要麼談妥了事情,小蒼河暗地裏成為您左家的臂助,要麼談不攏,您安全回去,或者您被當成人質留下來,我們要求左家出糧贖走您,再或者,最麻煩的,是您被殺了。
這期間,還要考慮您過來的事情被朝廷或是其他大族知曉的可能。
總之,是個得不償失的事情。
」
「冒著這樣的可能性,您還是來了。
我可以做個保證,您一定可以安全回家,您是個值得尊重的人。
但同時,有一點是肯定的,您目前站在左家位置提出的一切條件,小蒼河都不會接受,這不是耍詐,這是公事。
」
左端佑面上神色未變:「哦,那又是為什麼呢?
」
「武朝之所以會到現在這副下場,左公的堂弟左厚文、孫子左繼蘭這一類人是主因,我這樣說,左公同意嗎?
」
砰的一聲,左端佑的枴杖杵在地上,他轉過頭來看著甯毅,目光灼灼,面容如猛虎,要擇人而噬。
「所以,至少是現在,以及我還能把控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小蒼河的事情,不會允許他們發言,半句話都不行。
」甯毅扶著老人,平靜地說道。
左端佑一字一頓:「這樣的話任何人說出來,老夫都當他瘋了。
」
「您說的也是實話。
」甯毅點頭,並不生氣,「所以,當有一天天地傾覆,女真人殺到左家,那個時候老人家您可能已經過世了,您的家人被殺,女眷受辱,他們就有兩個選擇。
其一是歸順女真人,嚥下屈辱。
其二,他們能真正的改正,將來當一個好人、有用的人,到時候。
即便左家億萬貫家財已散,穀倉裏沒有一粒谷子,小蒼河也願意接受他們成為這裏的一部分。
這是我想留下的念想,是對左公您的一份交代。
」
甯毅扶著左端佑的手臂,老人柱著枴杖。
卻隻是看著他,已經不打算繼續前行:「老夫現在倒是有些確認,你是瘋了。
左家卻是有問題,但在這事到來之前,你這區區小蒼河,怕是已經不在了吧!
」
「也有這個可能。
」甯毅緩緩地,將手放開。
「所以,眼前的局面,你們竟然還有辦法?
」
夜風陣陣,吹動這山上兩人的衣袂。
甯毅點了點頭,回頭望向山下,過得好一陣才道:「早些時日,我的妻子問我有什麼辦法,我問她,你看看這小蒼河,它如今像是什麼。
她沒有猜到,左公您在這裏已經一天多了,也問了一些人,知道詳細情況。
您覺得,它如今像是什麼?
」
山下斑斑點點的火光彙聚在這河谷之中。
老人看了片刻。
「懸崖之上,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內裏看似平和,實則焦躁不堪,五蘊俱焚。
形如危卵。
」
「左公見微知著,說得沒錯。
」甯毅笑了起來,他站在那兒,背負雙手。
笑望著這下方的一片光芒,就這樣看了好一陣,神情卻嚴肅起來:「左公,您看到的東西,都對了,但推想的方法有錯誤。
恕在下直言,武朝的諸位已經習慣了弱者思維,你們思前想後,算遍了一切,唯獨疏忽了擺在眼前的第一條出路。
這條路很難,但真正的出路,其實隻有這一條。
」
「無知小輩。
」左端佑笑著吐出這句話來,「你想的,便是強者思維?
」
「馬上要開始了。
結果當然很難說,強弱之分或許並不準確,說是瘋子的想法,也許更貼切一點。
」甯毅笑起來,拱了拱手,「還有個會要開,恕甯毅先告辭了,左公請自便。
」
砰的一聲,老人將枴杖再度杵在地上,他站在山邊,看下方蔓延的點點光芒,目光嚴肅。
他看似對甯毅後半段的話已經不再在意,心中卻還在反複思考著。
在他的心中,這一番話下來,正在離開的這個小輩,確實已經形如瘋子,但唯有最後那強弱的比喻,讓他稍稍有些在意。
因為左厚文、左繼蘭這樣的人,直接而幹淨地拒絕掉一條生路,這樣的人,左端佑這一輩子都未曾見到過,甚至於曾經性格耿直的王其松,都不會迂腐到這個程度。
沒有錯,廣義上來說,這些不成器的大戶子弟、官員毀了武朝,但哪家哪戶沒有這樣的人?
水至清而無魚,左家還在他左端佑的手上,這就是一件正面的事情,即便他就這樣去了,將來接手左家大局的,也會是一個強有力的家主。
左家幫助小蒼河,是真正的雪中送炭,固然會要求一些特權,但總不會做得太過分。
這甯立恆竟要求人人都能識大體,就為了左厚文、左繼蘭這樣的人拒絕整個左家的援手,這樣的人,要麼是純粹的理想主義者,要麼就真是瘋了。
純粹的理想主義做不成任何事情,瘋子也做不了。
而最讓人迷惑的是,說到這一步,左端佑還有些想不通,那所謂「瘋子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他擡起頭來,山風正溫暖地吹過去,天空中朗月繁星。
甯毅的身影離開了這一邊的山崗,而在另一邊山坡上的一處木屋內燈火通明,小蒼河黑旗軍中目前所有營級以上軍官、加上內政、參謀、情報方面的高層人員共六十八人,正先後到來,進入房間。
房間裏走動的士兵依次向他們發下一份抄錄的文稿,按照文稿的標題,這是去年十二月初八那天,小蒼河高層的一份會議決定。
眼下來到這房間的人大部分都識字,才拿到這份東西,小規模的議論和騷動就已經響起來,在前方何志成、劉承宗等幾位軍官的的注視下,議論才緩緩地平息下來。
在所有人的臉上,化為一份詭異的、興奮的紅色,有人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片刻,秦紹謙、甯毅先後從門口進來,面色嚴肅而又消瘦的蘇檀兒抱著個小本子,列席了會議。
這一天是靖平二年的六月十二。
距離甯毅的金殿弒君、武瑞營的舉兵造反已過去了整整一年時間,這一年的時間裏,女真人再度南下,破汴梁,顛覆整個武朝天下,西夏人攻破西北,也開始正式的南侵。
躲在西北這片山中的整支反叛軍隊在這浩浩湯湯的劇變洪流中,眼看就要被人遺忘。
在眼下,最大的事情,是南面武朝的新帝登基,是對女真人下次反應的估測。
但不久之後,隱在西北山中的這支軍隊瘋狂到極緻的舉動,就要席捲而來。
震驚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