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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第三十一章 逃跑

不二臣 意遲遲 2297 2024-05-28 15:07

  即便她尚未及笄,在祖母看來,她的婚事也已是拖不得。
她和慕容氏的婚約作廢後,祖母便費盡心機要替她再尋一門。
至於男方為人如何,品性如何,皆不要緊。
隻要門第足夠高,隻要這門親事對她有所裨益,那便是最好的。

   但祖母思來想去,最後卻要將她許配給表兄周定安。

   太微不知道,是祖母實在找不著合適的“買主”,還是祖母另有打算。
她隻知道,姑姑一直不大喜歡自己。

   是以由她來做姑姑的兒媳婦,想必姑姑並不痛快。

   然而祖母發了話,那便是一言九鼎,誰也無法拒絕,哪怕是姑姑亦不例外。

   太微更是不消說。

   她是否願嫁,誰會在乎?

   她越是不肯,越是反抗,祖母就越是發狠。

   父親新喪,屍骨未寒,她尚在孝期裡,祖母便讓人綁了她披上嫁衣。

   什麽人倫道德,什麽血脈親情,皆是浮雲。

   大抵是世道如此,早已無人在意臉面。

   世人皆被欲.望驅使,溝壑難填,隻得不斷地從旁人身上掠奪。
於祖母而言,她是一枚棋子,一個籌碼;於周定安而言,她是一個能夠讓他名正言順佔據祁家的法寶。

   至於周定安對她可曾有過真心,太微是從未抱過幻想。

   但凡周定安對她有一分真情實意,他都不會在那樣的時候說要娶她。

   如若不是祖母對二姐和四姐另有安排,他絕不會看中她。
對他來說,那一切不過是退而求其次,不得已而為之。

   太微心知自己倘若真的聽從祖母吩咐嫁給周定安,那她這一生,勢必都要困在這座老宅裡。

   即便祖母死了,也還有姑姑。

   她兜來轉去,遲早的,要麽她殺了她們,要麽她們殺了她。

   這場所謂姻緣,最終能結出的,隻有惡果。

   太微心如明鏡,決意出逃。

   祖母做出決定後,她知道掙紮無用,索性佯裝應允。
但暗地裡,她很快便做好了逃離的打算。

   她悄悄地去尋了白姨娘,希望白姨娘能帶著小七和她一道走。

   雖然不容易,但是因她面上已然妥協,祖母放松了警惕,她們不是沒有機會。

   可太微千算萬算,機關用盡,卻漏算了白姨娘的懦弱。

   再周密詳實的計劃,如果不能實施,也全無用處。

   白姨娘她,不敢走。

   她雖是婢女出身,但從未吃過大苦頭。

   年少時,她是太微母親薑氏的貼身婢女,拿著最高的月錢,過著寒門小戶嫡女尚且不及的日子;年長些,她是靖寧伯的妾室,獨住一間院子,呼奴喚婢,過著不說錦衣玉食,也絕對衣食無憂的生活。

   她從來沒有在外頭過過一天。

   府外的世界,對她來說,是一個未知的深淵。

   她自覺出了靖寧伯府的大門,她便活不下去,更別說還要帶著小七了。
她連一步也不敢往外邁……亦覺得太微出了祁家就會死……

   所以她當著太微的面,答應得好好的,轉頭便去向祁老夫人告了密。

   她告密的時候,一定認為自己是在挽救太微,好叫太微不必跌入深淵,萬劫不複。
可太微卻因她而被軟禁,被祖母命人換上嫁衣,提前押進了婚房。

   所有人都以為,一旦生米煮成了熟飯,她不從也得從。

   白姨娘如此以為,祖母如此以為,周定安一定也是那般想的。

   白姨娘覺得她該認命。

   認了命,至少不用流離失所,自己去討生活。

   可太微不認。

   她的命,合該由她自己說了算!

   她同周定安虛與委蛇,假意順從,借口沒有合巹酒便不算成親,推了周定安去倒酒。

   人慌亂到了極緻,隻分兩種。

   一種渾噩無知,茫然無措。

   而另一種,是恢復鎮定,急中生智。

   太微想,那時的她一定看起來嬌羞極了,若不然周定安怎會信以為真?

   他將她壓倒在床褥上,貼在她耳邊輕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皮膚上,令她胃裡翻滾,下意識地想要退卻。
但太微知道,一旦她面上流露出一分不快,她的人生,便要交待在那一刻。

   所以她忍耐著,甜甜美美地微笑著,呵氣如蘭地同他耳語,訴說自己先前的不從全是因為愚蠢……

   告訴他,自己一直是愛慕他的。

   少女心事,酸甜帶澀。

   她害羞地笑,伸長雙手,環繞住他的脖子,一句句地跟他說:“表哥,我以為你不喜歡我。

   “你不知道,我總偷偷地看你。

   “慕容舒來退親的時候,我心想實在是太好了。

   那一天,她聲音輕軟,笑容羞怯地說著謊話,心裡卻頭一次察覺自己原來是個窮兇極惡的壞人。

   當周定安的手指撫摸上她的脖頸時,那一瞬間,她動了殺心。

   但與此同時,太微亦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謊言是拙劣的。

   好在周定安並沒有在意。

   沒有人不愛聽人奉承,沒有男人不喜歡姑娘誇他英武偉岸,瀟灑聰明。

   他終於站起身,去桌前倒酒。

   酒能助興,即便沒有太微要的合巹之意,他也並不反對。

   他背對著太微站立,空門大露。

   太微早摘了那些叮咚作響的釵環和鳳冠,盯著他的背影,悄無聲息地抄起一旁案幾上的燭台。

   太微至今清清楚楚地記得,那燭台是鎏金蟠花的。

   她高舉著,朝他的腦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哐當”一聲,酒壺摔落於桌,半透明的酒水從壺口淙淙流出,順著桌沿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

   周定安捂著頭吃驚地轉過身來。

   太微再次舉起燭台,刺向了他。

   但先前那一擊,已經用盡了她的力氣。

   這一刺,虛弱無力,並沒能重創他。

   他試圖用來解開她衣帶的手,緊緊地捂在後腦上,有鮮血透過手指縫隙不斷地溢出來。

   他的血,沾在了太微吉服上。

   八寶團鳳紋,也染上了血光。

   他駭然地看著太微,忽然身子一軟,癱在了地上。

   太微大口呼吸著,點燃了床幔。

   吉服太過刺眼,她毫不猶豫,直接脫去。

   八月的天,已見涼意。

   但她心頭如有烈火焚燒,燒得她熱血沸騰。

   濃煙漸起,她趁亂逃出,卻不料慌不擇路,竟逃到了四姐的院子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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