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著一兩天。
沈婧開始發現孫祁晏總是心不在焉,總是想開口告訴她什麽,又不說。
她不追問。
安安靜靜在園清殿聽和尚誦經祈福。
她總會回憶滬市南懷古寺,她陪周律沉身側抄佛經的畫面。
他會給她墊枕頭,扇風。
滿頁玉律經文的背面盡是她的名字。
這回,在身側給她墊枕頭的人成了孫祁晏。
她聽到傍晚才離開園清殿。
東閣的周律沉這時候剛睡醒,日夜顛倒。
日落時分,園清殿打坐參禪的人變成周律沉。
園清殿的左側案台擺滿祈福燈,燭火形影閃爍,十分刺眼。
方丈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故而解釋說:“周先生,那邊擺的都是祈福燈。
”
說著,方丈引周律沉走到案台前。
方丈將一盞歪了祈福燈放整齊,“您要請祈福燈嗎,隔壁院的小姑娘虔誠請了好幾盞,從門外跪到殿內,周老太太要是知道您如此用心為她請祈福燈,心中肯定欣慰。
”
周律沉擡手撥弄案台的蓮花燈,精緻小巧的琉璃盞裡燃著香油,無意看到了上面的朱砂字跡和名字。
願祁晏平平安安。
孫祁晏?
他冷漠收回手臂,“東二閣住的誰。
”
方丈作單掌禮,“是一對情侶。
”
周律沉蹙眉,“情侶?
”
“是情侶,他們每日清晨都會一起在後山的小徑跑步,住這裡十來日了。
”方丈將蓮花祈福燈放好,“這是小姑娘一筆一劃點朱砂親自寫下的祈福,她來的第一天從第一道台階跪到第十三層。
”
周律沉再次睇向案台,另一盞是沈老爺子的名字沈為善。
心中了然。
片刻,他接過莊明遞來的絲帕,慢條斯理擦手指,一言不發的樣子實在波瀾不驚。
莊明哪知道,沒注意東二閣的動靜。
一路跟在周律沉身後回東閣。
寺廟大。
從前院回東閣繞了很長的路。
斑駁夜色。
清冷的雪悠悠落下。
“好了,不哭了。
”
男人輕哄的聲音交織小姑娘隱忍的嗚咽聲。
周律沉忽而頓住腳步,擡頭看著前方的畫面。
昏暗的燈影在風裡搖曳。
孫祁晏半副身軀都在扶沈婧走路,手攬著她一邊腰,身高體型的差距,如同將她整個人裹在懷裡,步伐緩慢,兩個人隻留下背影。
沈婧左手是壞了的手機,右手提一袋凍梨,身上穿的毛衣有一半髒兮兮。
膝蓋破了皮,觸目驚心的血色溢出。
他扶著她,溫柔又小心翼翼,像捧著一不小心就融化掉的寶貝。
孫祁晏幾乎顫著聲問出口,盡是心疼在溢散。
“疼不疼。
”
她說話的時候,身體都在微微顫抖,“疼。
”
“你就不能等等我嗎,去挖幾個凍梨還能摔河裡,到底怎麽走路的。
”
孫祁晏分明是斥責,卻是無比溫柔又耐心,聲線一低再低,仿佛說重了會令她更傷心。
沈婧擡手臂,輕輕將眼淚擦到衣服,“嗚嗚….我饞,好幾天沒有肉肉吃了,就想吃凍梨。
”
幾日前,她和孫祁晏把梨埋到後山的雪堆,她一回來發閑,偷摸出門挖梨,大晚上的摔石頭了。
孫祁晏溫笑,耐心哄著她,聲音寵溺,“過兩天下山,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
“嗯…”
沈婧這個人就是好哄。
周律沉站在原地,安靜地聽,安靜地看,面無表情。
莊明也是。
直至孫祁晏的背影走進東二閣,門‘卡擦’關上。
周律沉才邁步,從容路過回東閣。
看到雪地裡染開的鮮血,毫無波瀾。
莊明看了眼已經關緊大院的東二閣,莫名其妙覺得情侶跑來寺廟靜修有點….傷風敗俗。
整夜。
周律沉照舊沉下心來,把餘下的經律錄抄完。
莊明也沒提隔壁的事,周律沉始終沒問,似已經無關緊要。
像往夜一樣,埋頭抄經文,累了,歇下點煙抽,淡漠看著窗外的雪。
說到底,二公子與沈小姐已經分手。
隻會喝醉熏熏才會找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