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頓。
長島北海岸的莊園。
在海一方,三棟聯排別墅。
業主皆是聯行的總裁,主要不想被打擾。
夕陽零落,園內現代式別墅樓在同一時間亮起燈,滿園的銀白色透景。
聽到西誠的哭聲。
在陽台敲電腦的沈婧連忙起身,走到圍欄邊,低頭看下去。
清藍色的泳池,棕櫚樹被燈光壓下陰影。
看見周律沉蹲在西誠前面,一大一小面對面,低聲細語交談。
西誠不情不願地嘟起嘴巴。
明顯,小家夥又被周律沉訓斥。
一直鬧著要沈婧抱,有身子總歸不方便抱他。
在他小腦袋的世界裡,不懂為什麽那麽久才見到沈婧,不懂沈婧為什麽不能抱一抱他,不懂沈婧為什麽不哄他入睡。
委屈湧上,一雙黑汪汪的眼落淚,笨拙地擡起小手背擦眼淚,小心翼翼。
手背擦過的地方沾眼淚黏糊糊,生來潔癖,他更委屈。
周律沉接過傭人遞上的潔白帕巾,緩慢擦拭西誠的小手。
西誠又換一邊手。
哭了要自己擦淚,周律沉給他擦手。
父子之間的默契。
男人動作溫柔,英俊的側臉輪廓被光線潤了點朦朧光暈,沈婧笑著看,耐心聽。
周律沉:“要很長的時間,媽咪都不能抱你,能明白麽。
”
盡管他聲線低緩,周律沉說不,西誠隻能默默忍,懂事地點了下頭。
看他,小嘴巴緊緊包著。
面前稚嫩的臉龐生得一雙和他相似的濃眉,分明才一歲大點。
太小。
不懂他太太懷有他的骨肉。
他太太那副單薄的身子抱西誠本就吃力,周律沉想,什麽時候倒都不懂。
掌心揉了揉西誠短梢的軟發,“會有妹妹來我們家。
”
西誠似懂非懂,歪腦袋,露出細微疑惑的小表情。
“我是不是就有妹妹了?
”
“嗯。
”
周律沉眼眸染上輕微的笑,似勾非勾的,“我們的秘密。
”
算秘密,沈婧好奇心盛,在國外找醫生看過。
沈婧腹中未出世的寶寶。
確定是妹妹。
原本是他和沈婧的秘密。
多一隻小家夥知道不要緊。
擦好手。
周律沉把帕子交給傭人。
“我們把媽媽先讓給妹妹幾個月好不好。
”
西誠嘟著粉粉潤潤的小嘴,問,“那妹妹可不可以像我。
”
周律沉低聲問,“像你哭鼻子?
”
周西誠竭力控制住顫抖的長睫,咯咯笑起來,“西誠保證不哭哭惹。
”
奶奶的嗓音分明還帶點委屈。
自己的骨肉。
周律沉隻好抱小家夥起來,懷裡一小團像隻幼獸蹭他西服,有父親抱,要有妹妹還算開心。
剛轉身,周律沉準確無誤地看上來。
隔空對視。
燈光霧靄彌散,沈婧覺得,周律沉那雙眼睛裡倒映燈光,怎麽看,像裝一海銀河似的,飽滿又幽邃。
西誠也看見她,擡小腦袋,喊一聲媽麻。
“爹地說,我有妹妹了….”
開心小模樣。
沈婧始終笑著,看那對父子。
西誠剛來紐約幾天,今晚要有周律沉陪睡。
最近腰疼得厲害,她不方便哄西誠。
沈婧合上電腦進房間,鎖房門。
恰巧,父子剛到樓梯口,眼睜睜看著臥室門的系統音‘叮’一聲,從裡面上鎖。
傭人在盡頭擦那樽昂貴的花瓶,一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懂事地上前去敲門。
並沒開。
被關在門外的父子,有點可憐。
西誠抱緊周律沉的脖子,聲音糯糯,“媽咪又不要你了。
”
周律沉薄薄的唇肉牽動了一下,就笑了。
並沒生氣。
抱西誠回寶寶房。
他太太半夜會後悔的,紐約今夜有雨。
捧奶瓶和玩具的莊明,跟著走去寶寶房。
莊明其實會哄孩子,但西誠和他在一起時並不需要他哄,隻愛黏周律沉,
分明流著一樣的血,聽老太太嘮叨過:西誠的性格完全沒隨阿沉,阿沉小時候並不黏人
-
夜晚。
周律沉抱小家夥站在落地窗前,哄睡覺。
烏雲籠罩曼哈頓,天際劃過一道閃電。
不過兩三分鍾。
周律沉放在桌面的手機跟著亮了。
伸出一邊手打開看,突然被沈婧撤回了。
周律沉盯看頂部的正在輸入中,唇角輕扯,都不知道她在醞釀什麽語言。
好久。
沈婧:「西誠睡了嗎」
他單手打字:「沒」
沈婧:「哦」
她難以啟齒地詢問。
周律沉懂,蓋下手機。
掌心托住西誠的後背,繼續講故事。
迪士尼動漫,《大白》。
小家夥沒點要睡的心思,周律沉從落地窗到床邊來回踱步。
得是他哄,隻要他在,西誠習慣有他才入睡。
小家夥軟軟白白的臉蛋蹭在他懷裡,小聲說,“西誠想…想見妹妹了。
”
周律沉手心輕拍他的背,“還有兩個月。
”
西誠不知道是多少天,還以為睡醒就可以見。
西誠不開心了,睫毛落下,圓圓的腦袋栽到周律沉肩膀。
雨來了,下得急。
男人抱著西誠在房間當散步,寬厚的胸膛足夠成為小家夥依靠的庇佑所。
小家夥的眼皮漸漸沉了,張開小嘴正打哈欠,乖巧地閉上眼入睡。
還嘟囔著,“爸拔抱抱…”
周律沉隻好多抱一會,才將小家夥放回床上。
月嫂進來,住保姆室裡陪同。
臨走前。
周律沉微彎下腰,在小家夥軟嫩的額頭落下吻,低著音調啞啞地,“下雨,阿姨半夜記得常起來。
”
話是同月嫂講。
月嫂恭敬地點頭,“您盡管放寬心,我完全可以熬夜守著。
”
周律沉沒著急回臥室,而是去書房,從保險櫃拿出財產協議。
揭開鋼筆蓋。
看著筆記本上寫的兩個字:周頌
在財產協議上寫下周頌二字。
終於。
手機再次亮。
臉皮薄的沈婧:「老公….打雷」
怕打雷?
真好奇,她在蘇城獨居那些年究竟怎麽過來。
就懂撒嬌。
周律沉整理好文檔,放回保險櫃,拿起手機回臥室。
隻有床頭的壁燈亮著。
她都是側著身子睡,半蓋的被子下隱約亮著光,周律沉俯身,抽走她手裡的手機,斥責了兩句。
她手臂勾住他脖子下來,笑著,“揉揉腰,難受得不行。
”
周律沉順勢鑽進她的被窩,啃她嘴巴。
-
那年。
白海棠花開正豔。
周向群和宋家小姐結婚了。
同樣。
老太太接到紐約來電。
莊明說。
“二公子的孩子出生了,白白嫩嫩的,哭得特別厲害。
”
是位小公主,在紐約出生的。
周家出丫頭機率太少,病重的老太太再次喜上眉梢,連連說好。
小公主好,像她母親嘴甜,往後四合院家宴得多熱鬧。
叫周頌。
周頌二字入周家族譜。
小名棠棠。
周律沉喜歡白海棠,很執念。
棠棠才1歲生日的時候,聽一位漂亮阿姨這樣評價她的小名,“周二公子是可以折摘一株白海棠,從京市空運回上海,哄美人一笑。
”
棠棠壓根聽不懂,轉著圓溜溜的眼睛,擡頭仰望四合院裡的白海棠。
他們說棠棠最會投胎。
擁有一切不費吹灰之力。
她生父周律沉還有一張為禍四方的臉。
可惜。
棠棠沒繼承,眼睛隻隨了她母親,什麽都不需要做,光是盯著人看,泛粉的下眼瞼,欲哭不哭的,就顯楚楚生嬌。
周律沉曾說,“她就是用這麽雙眼睛看我,勾引我上賊船。
”
棠棠當然聽不懂周律沉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