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原本劉丹就是想看透不說透，這時候也隻能拿到明面上說了。

　　“我也覺得，我問你們倆一個問題，你們必須誠實回答我。
”劉丹闆起臉，聲音也顯得格外嚴厲。

　　“你們一個月工資多少錢？
”

　　“三……三十塊錢……”

　　可別小瞧這三十塊錢，供銷社向來油水多，逢年過節的福利補貼少不了，還能幫著親戚朋友買東西拿個團購價，中間來回一倒騰，差價就夠吃了。

　　前提是得有點手段，人際關系上也不能差勁兒了，要不也就是守著一隻鐵飯碗過緊巴巴的日子。

　　“喲，這工資不低嘛，我就說嘛，怪不得看不上我開出來的條件呢。
”劉丹了然的點點頭，跟看兩件貨品一樣，看著小華跟小芬。

　　“不是！
我們沒有！
我們也盡力去賣了，可是人家不願意買，我們有什麽辦法！
”小華猛地擡起來頭，看起來已經有點兒惱了。

　　這個劉丹，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得理不饒人，要不是怕把那事兒捅出去，她倆至於這麽受氣嗎？
！

　　“我知道，賣是好好賣了，盡心盡力，沒摻水分，就是這價錢……”尾音拉長，“好像不是我一開始定的那個吧？
”

　　這倆小姑娘不開腔，漢子又摩拳擦掌想要發揮一番，奈何腳尖剛擡起來，就被小媳婦兒一個眼神製止了。

　　不情不願地停了下來。

　　小樣兒！

　　敢瞪老子！

　　欠收拾了！

　　“我們就是按你說的那個價錢，小的兩毛，大的五毛。
”小芬嘴硬，以為劉丹並不知道行情。

　　“那你們說說，我是該聽你們的，還是該相信供銷社的顧客呢？
”

　　劉丹彎下腰，湊近倆人，桃花眼揚起來似笑非笑的弧度，又透著仿佛能夠看透人心的清明。

　　讓人忍不住精神一振，覺得自己已經是赤果果的狀態。

　　“剛才我在外面蹲了半天的點，遇見幾個買糖人兒的顧客，然後順便過去問問，你們猜，我問出來了什麽？
”

　　沉默，死一般的寂靜。

　　“啞巴了？
”漢子冷冷出聲，跟這寒冬臘月天相得益彰，都是透進骨子裡的冷。

　　倆小姑娘打了個哆嗦，瘋狂的搖頭。

　　“那就說話！
別等著老子動手！
”漢子一瞪眼，那威懾力非同尋常，顯然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夠招架得了的。

　　“哦……”

　　說也是個死，不說還是個死，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反正跑不了。

　　“你倆不說話，就是默認的意思吧？
嗯……讓我猜猜對不對對，你們倆嫌我定的價錢低，私自提高售價，所以造成銷量上不去，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寧願放棄我許諾的豐厚提成和全勤，對吧？
”

　　劉丹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含著笑的，不過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淩厲極了。

　　“那又怎麽樣？
你給我們的價錢那麽低，我們就剩一天能賣夠這麽多東西，又能拿多少錢？
”

　　小·沒腦子·華又上線了，一正言辭的指責劉丹的不是。

　　這回沒等狗男人發作，劉丹先挑了挑眉，“哦”了一聲。

　　“是嗎？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有興趣跟你算算總帳了。
”

　　說著就開始掰著手指頭算，“一個月櫃台租金五塊，每天賣出去不少於二十個，全勤獎五塊，提成比例百分之二十，假設一天賣出去五十個，按全是兩毛的算，一天兩塊錢，一個月就是七十塊錢。
”

　　更何況不可能一個五毛的也賣不出去呢。

　　“你們倆平分，一個人三十五，看看，這筆外快比你們倆每個月工資還高呢。
”

　　劉丹一攤手，實在不能理解這倆人的腦回路。

　　“而你們這種做法呢，完不成每個月固定的全勤數量，提成減半，銷量也上不去，還要倒賠給我五塊錢，都是文化人，你們說說，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

　　擺事實講道理根本沒用，必須拿出來實打實的數據才能讓人心服口服。

　　讓她們親眼看到自己損失了多麽可觀的財富，才能讓別人更加心甘情願的替自己乾活。

　　小華跟小芬對視了眼，彼此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懊悔和不可置信。

　　“媽！
我聽說供銷社裡上了不少好酒，今天你可得給我爸買回去兩瓶，待會再去買點兒豬頭肉當下酒菜。
”

　　離得遠遠的，劉丹的臉色就難看起來。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聲音的主人就算化成灰她都認得。

　　劉媛媛。

　　再看迎面而來被她拐著手臂的女人，可不就是劉媽媽嗎。

　　劉媛媛還跟以前一樣，各種攛掇著她媽花錢，然後自己再拿去她爸那兒邀功，把她爸哄得心花怒放，各種好吃的，還有好看的衣服就都源源不斷的朝她飛過來了。

　　都這麽多年了，一點兒長進都沒有，也就她爸還被她哄得團團轉。

　　“媛媛啊，今兒個媽出門沒帶那麽多錢，你瞅瞅，五塊六毛八，就夠咱們買點油鹽醬醋啥的，一瓶酒都買不了啊！
”

　　劉媽媽聲音為難，顯然不知道該怎麽拒絕，但是手頭又確實不寬裕。

　　“我不管！
那瓶酒我都惦記了好久了，就想著啥時候買了孝敬我爸呢，今天你非得買了不行！
”

　　聽聽聽聽，這哪兒像是十五歲的大姑娘跟她～～媽的對話呢？

　　聽見丈母娘的聲音，漢子想出去接一接，被劉丹拉住了，使個眼色，然後躲到櫃台背面去。

　　這時候的櫃台都是那種立體的笨重的木頭架子，就算背後藏兩個活生生的人，前面買東西的人也根本看不出來。

　　“幹啥？
”漢子不滿，一下子被拉到黑暗空間裡，有些接受不了。

　　“咱們先等等，看劉媛媛到底想幹什麽？
待會兒再出去，就一小會兒。
”

　　說完怕漢子不配合，小媳婦兒嬌嬌軟軟的手心捂上去，把狗男人的口鼻遮掩得嚴嚴實實的。

　　一絲縫隙都不肯露出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打著主意要謀殺親夫呢。

　　漢子沒吱聲，不過出奇地溫順，一點兒掙紮的意思都沒有。

　　倒是讓劉丹覺得奇怪，反覆看了他好幾眼，被他回瞪了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