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家醫生都這麽說了，王大媽也就沒再問下去，坐在劉雪梅床邊，看著她隨著呼吸胸脯一起一伏，口鼻之間扣著個碩大的塑料蓋子，旁邊連著一條管子，忍不住重重的歎了口氣。
“唉，這都啥事兒啊！
”
“也是大劉命不好，也怪他喝酒喝大發了，差點兒就睡死過去了。
”
可不怎滴，這不是他們發現及時，趕緊送到醫院來動手術搶救，指不定劉尚志還真就這麽一覺睡到死了。
再睜開眼就是閻羅殿，黑白無常要是問起來到底是怎死的，還能說自個兒是喝蒙了？
可不就是戳笑話哩！
“你們說大劉這人也真是不掙乾，都這麽多年了，閨女都打發出門了，也不說好好學門手藝，不說把這日子過紅火，至少也能混個溫飽，瞅瞅現在，越來越不爭氣了！
”
王大媽想想就生氣，她自個兒是街道辦事處主任，又把居委會主任的活兒也攬了過來，一天天忙的跟個陀螺一樣亂轉，就這還是退了休之後給自己找點事兒乾乾。
總是說自個兒就是天生的勞碌命，平時最看不慣就是大劉這種年輕輕就墮落不爭氣的小輩兒了。
“嗨呀，現在不跟以前吃大鍋飯的時候了，各家各戶都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人家愛怎過，那是人家自個的事，咱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您可就放寬心，甭想那麽多了！
”
“就是就是，要是把自個兒氣出啥毛病那可劃不來。
”
幾個中年婦女輪番勸王大媽放寬心，然後轉移了話題，說起東家長西家短的瑣碎小事來。
“你們說這道理我都懂，不過這人呐，一上了年紀，就愛替小輩操心點亂七八糟的，一瞅著大劉那窩囊廢樣兒，成天就知道吃喝玩樂，也就不是我親兒子，要不我非得一榔頭敲爛他的狗頭！
”
王大媽氣得直喘粗氣，別人喝了兩杯水，才把心情平複下來，往周圍看一圈，眉毛就皺起來了。
“媛媛呢？
”
“我記得剛才還在這兒來著，誰瞅見了沒？
”
往周圍看看，確實不見劉媛媛的身影。
“估計在手術室門口呢吧？
她爸動手術這麽大的事兒，蹲門口守著也正常！
”
還算這孩子有點兒良心！
“沒有！
手術室門口就一個小護士在那兒收拾東西呢，旁的連個人影都不見！
”有個女人跑出去看了看，然後馬上回來這麽說。
“沒有？
那興許是上廁所去了？
”王大媽嘟囔一句，搖了搖頭。
“那等等吧！
等她回來我有事兒問她！
”
劉媛媛確實躲進了廁所，奈何廁所人太多，又隻有兩個蹲坑，得排老長老長的隊才能上的了。
她眼珠子一轉，捂著肚子，彎著腰裝肚子疼，跟人家保證一定很快就出來了，這才插隊上了個廁所。
然後就在那琢磨著，一直拖著拖著，想要耗時間，最好等到所有人都不再注意到她這兒的時候，趕緊偷偷溜出去。
“你到底出不出來啊？
！
真是的，你不是說你很快嗎！
”
過了不大一會兒，剛才那個給劉媛媛讓位的人就急得在外面轉圈，使勁夾著兩條腿，臉已經憋紅了。
“快了快了！
馬上就好了！
”
劉媛媛隨口敷衍著，覺得時間也差不多，就賊頭賊腦溜了出去。
因為已經成了重點關注對象，所以打算從醫院後門溜走的時候，馬上就被蹲守在那的人逮了個正著。
是個高顴骨，面相刻薄，一看就不好相與的中年女人。
“我說媛媛，擱這兒幹啥呢？
你爸在手術室做手術還沒出來，你媽還沒醒，你一個人打算跑哪兒去呀？
”
“我……我就是覺得在醫院太悶的慌了，想去後頭轉悠轉悠，反正我爸的手術還得好幾個小時才能出來呢！
”
劉媛媛眼珠子轉了轉，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
“哦，這樣啊！
”
那個女人哼了一聲，說話陰陽怪氣的，看人的時候鼻孔朝天，抱著兩條手臂，也不知道到底相信了沒有。
“嗯！
就是這樣兒！
”劉媛媛趕緊點頭，生怕她不相信一樣。
“反正外頭這麽冷，蔔棱蓋都快凍掉了，你就別折騰些個有的沒的了，趕緊回去瞅瞅你媽！
別等她人醒了找不著你乾著急！
”
切，她才不會著急呢。
她就是死外邊了劉雪梅都不急！
劉媛媛撇撇嘴，心裡頭這麽想著，不過臉上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灰溜溜的跟在人家後面進了病房。
王大媽已經正襟危坐，就等著劉媛媛回來了。
“媛媛，你過來，奶奶有事兒問你！
”看見劉媛媛回來，王大媽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好幾個人緊盯著自己看，而且一個個目光灼灼的，好像發現了什麽秘密一樣，劉媛媛覺得心裡發慌，心跳快的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你家著火的時候你在哪？
”
來了！
劉媛媛咽了口唾沫，拿出來早就想好的說辭。
“我在家，不過我爸我媽一直在吵架，他倆後來還打起來了，我就躲在一邊不敢吱聲。
”
劉媛媛說著順勢垂下眼簾，兩隻手不安地放在身前，不住攪動著。
“你說你爸你媽他倆在吵架，那到底是為啥吵起來了？
”
大劉雖然不爭氣，但是媳婦兒卻是個好的，從來都不會因為啥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紅臉，這麽多年還沒見過他倆吵架嘞。
“我也不太清楚，當時我離得遠，反正大概就是我爸說我媽沒生出來個兒子，讓他們老劉家絕後，還說我媽是個不下蛋的老母雞，我媽生氣了，他倆這才打起來的。
”
怪不得呢，大男子主義，這種封建糟粕思想早就應該剔除了，再幸福美滿的家庭，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那可以想見的，未來的日子也過不好。
都光想著能要個兒子哩，讓婦女在家可勁兒生，也不說出來工作掙錢補貼家用，跟公家提倡的婦女能頂半邊天可是完完全全走的就是兩條路。
“活該！
”
“那火是怎燒起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