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怎麽把這批大白菜運到城裡去還是個讓人腦闊痛的問題。
王招翠挽著袖子從廚房裡出來，猛地睜大了眼。
“呦！
丹丹，這是幹啥哩？
！
”就半夜睡個覺的功夫，怎還從哪兒整來這麽多的大白菜嘞。
“我有個夥計一大早給我送來的，準備拉到城裡，賣給飯店去。
”劉丹攏了攏棉襖，蹲下來讓一堆大白菜排排坐好。
“還怪水靈哩！
”王招翠抱起來一顆，放在手裡掂了掂，滿意地笑了笑。
中午正好剁碎了包餃子，做個酸菜粉條也好吃。
“這麽沉實，肯定壓秤！
”
“是哩，就這一個就得有個十來斤了。
”劉丹一邊說著，一邊動作麻利地剝皮，把白菜外面接近幫子的那一塊全都剝了下來。
“嘖，好好的你剝啥呢？
”王招翠看著腳下很快就累積起來的一堆白菜幫子心疼，這可都是好東西，白菜幫子切成絲調成涼菜，脆生生的，味道可是一點都不孬。
“這些也不扔，等著一會兒切絲兒跟醃黃瓜菜疙瘩一起整倆鹹菜碟子，對了，媽，您去年醃的辣椒醬缸裡還剩的有嗎？
”
“有，你要多少？
我這就去給你剜！
”王招翠倒是很高興兒媳婦兒稀罕自己醃的菜，尤其是這辣椒，頂不稀罕的東西，後山上長的全是這玩意兒，一到秋天漫山遍野都染得紅豔豔的。
要多少有多少。
“不急，媽，您這會兒要是不忙，就跟我一塊兒把白菜幫子剝了吧，回來順道買條魚，中午做酸菜魚吃！
”
“哎！
好嘞！
”王招翠利落地答應下來，就開始跟她一起動作。
“你那夥計啥時候來的？
天蒙蒙亮我就起來了，也沒見有人來啊。
”
不會是個男人吧？
！
要不能這麽藏著掖著，生怕被人家瞅見？
她試探著問，別說沒見一個半個人影兒了，就是連這堆白菜也像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反正剛才她可是連一片菜葉子都沒見著。
“啊……我也不知道，他是從自家地裡現挖出來的，怕耽誤我白天進城去賣貨，才連夜趕著送過來的。
”
劉丹隱約清楚王招翠話裡話外試探的意思，表情很是自然，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
桃花眼明亮清澈，裡面清澈見底，一絲一毫的雜質都看不見。
“這樣啊！
下回人家要是再過來，咱可不能這麽沒規矩，怎說也得讓人家喝口熱茶吃頓飽飯再走！
”
“沒問題！
到時候我跟他說道說道！
”
劉丹答應的痛快，心裡卻忍不住碎碎念，她倒是想把胖頭提溜出來溜溜彎，可是人家國寶大人也得點頭同意啊。
她一直強迫自己專注手上的大白菜，其他的一概不管不問不碰，可是眼神還是忍不住時不時地往門口瞟。
昨天晚上鬧得筋疲力盡的，倆人都憋著一股氣，誰都不肯搭理誰。
她起床的時候孫至濤照例已經走了，被子疊的闆闆正正的，褥子上一點體溫都沒有。
王招翠看在眼裡，狀似不經意地說了句。
“濤子應該就快回來了，還能趕著送你進城。
”
她馬上就跟被突然戳破了心事一樣，眼神躲閃，飄忽不定，愣是不敢跟王招翠對視。
“白菜太多了，估摸著得找個平闆車才行！
”
“小事一樁，一會兒濤子回來讓他去村東頭借一輛，正好他家用不上，我包幾個雞蛋讓濤子一塊兒帶去！
”
王招翠說著就進了廚房，拿出來個塑料袋，從牆邊筐子裡摸出來一排雞蛋，上面還蓋了層紅布。
孫至濤就這時候回來了，身後扛著一頭什麽東西，大步流星地往院裡進。
一片影子在身前站定，劉丹嚇了一跳，擡起眼，隻能看見男人的鞋，鞋幫子上沾滿了泥巴，濕漉漉地裹挾在上頭。
鞋面也濕了，看著就覺得凍腳。
把白菜丟下來，她趕緊揚起來一抹笑，帶著點討好的意思。
“這麽大個家夥，扛回來一定很沉吧？
”
話問出來了才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鐵憨憨，瞧瞧瞧瞧，這不是問的廢話嘛！
果然，男人隻是冷冷地掀了掀眼皮子，保持平視，所以直接從劉丹腦瓜頂上飄了過去。
完全把她這個大活人當成不存在的空氣，一個正眼兒都不帶瞟過來的。
“……”
就很想吐槽，怎的她個頭矮，跟個小蘿蔔頭差不多唄！
“我給你接過來……你是現在就處理了，還是先拴院裡過兩天宰呢？
”
小媳婦兒低眉順眼地請示他的意思，語氣猶疑，估摸著是自己實在拿不定主意。
剛才她探著脖子往後面看了一眼，發現這是頭野鹿，猛地一看像是梅花鹿，可是說是梅花鹿又不像。
它頭頂的角沒有梅花鹿那麽棱角分明，簡直像是小孩子握起來的拳頭，委委屈屈地耷拉在腦袋上。
這頭鹿體型壯碩，身上的線條結實而健美，一雙黑黝黝的眼溫潤得像是月光一樣盯著你看的時候，隻覺得整顆心都不自覺融化了。
最重要的是它的肚子，如果說四肢勻稱是這頭鹿的優勢，那麽這個碩大又突兀的肚子就是一大敗筆了。
“它……好像揣崽兒了。
”
劉丹試探著上前摸了摸它的肚皮，它微微擡起前蹄，半跪倒在劉丹身邊。
“真乖……濤哥……”她摸摸它毛茸茸的的腦袋，擡眼看向孫至濤。
“咱們要是不急著賣錢，先別殺這頭鹿吧。
”然後壓低了聲音，“我看它過不了幾天就該生了，小鹿崽子也能賣呢！
”
鹿是體積比較大的哺乳動物，跟雞鴨鵝這些結實的卵生動物不一樣，尤其是幼崽，那更是脆弱的一批，隨便遇上點什麽天災人禍，哪怕是突然來個大降溫，都能死的不能再死。
所以至少在小鹿滿月之前是不能離開母鹿的，那暫時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先走一步看一步。
畢竟一屍好幾命，狗男人……應該也不至於那麽喪心病狂……吧？
劉丹很不確定的這麽想著，一雙流光溢彩的眼幾乎把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裡面，一眼就讓人看的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