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能不能談戀愛瞿嘉不知道,但她知道葉開在晚宴上姍姍來遲時她血壓都快爆表了。
貴賓休息室。
瞿嘉壓低聲音怒罵:“上哪兒野去了?
!
”
陳又涵說了,如果長輩問起來就讓葉開老實交代供出他這個主犯。
葉開問他不怕在爺爺那兒扣分嗎,誰知道人就打的這個主意。
既然他上趕著背鍋,葉開也不跟他客氣,從善如流道:“被陳又涵拉去逛花市了。
”
瞿嘉一呆,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表情異常精彩,最後怒得在葉開屁股上狠拍一把:“你少跟他玩兒!
”
瞿嘉女士,一名在加拿大長大、作風異常彪悍直接的女強人,基本上是葉瑾的plus版,全葉家除了葉通,便是她唯我獨尊。
陳又涵知道瞿嘉不喜歡他,這就對了,要的就是這個不喜歡。
但凡瞿嘉看不上他,那麽兩家結姻親這事兒便算黃了一半。
葉開哪裡知道陳又涵這些小心思,老老實實換了身衣服,出現在宴會上時隻推脫自己身體不舒服才來晚了一步。
葉通最疼愛這個孫子,自然不會多說什麽,隻有葉瑾趁葉開落座之後悄悄說:“又跟陳又涵偷跑出去了?
”
葉開看了他姐一眼:“你又知道了。
”
等服務生給她換骨碟的檔口,葉瑾漫不經心地說:“我看到他拉著你跑了。
”
葉開心更虛。
他和陳又涵玩得好這誰都知道,可他不確定葉瑾有沒有看見他們相處時的肢體細節。
他佯裝淡定地喝了口湯,“誰知道他突然發什麽瘋。
”
“帶你去哪兒玩了?
”
“花市。
”
“花市?
”葉瑾忍俊不禁,“你們兩個大男人去逛花市?
陳又涵他泡妞呢?
”
葉開臉上發燙,強自鎮定:“他泡妞才不去花市。
”
一般都直接去酒店。
陳又涵如願翹了晚宴,此刻正在套房裡享受予恬的極緻服務。
陳飛一打了十七八個電話過來,陳又涵怕老頭兒面子掛不住才勉為其難接了一個,連聲音都透著股敷衍:“爸,嗯,沒有,在酒店。
不去了,嫌悶。
”而後不耐煩嘖了一聲,“你就說我追尾出車禍了。
”
予恬笑了一聲,牙齒磕到了,被陳又涵用膝蓋撞了一下,“專心點。
”
陳飛一沒臉聽,吹胡子瞪眼地掛了電話。
陳又涵扔掉手機,揪住予恬頭髮將人被迫拉起身,予恬一段脖頸生得極好看,纖細又有骨感,連著那兩根在燈光下泛著珠光的鎖骨,讓人生出美人易碎的脆弱感。
陳又涵握住他脖頸,在他頸側流連。
沒親熱兩下,又有電話進來。
手機不知道被扔在被窩的哪個旮旯震動,陳又涵忍了又忍,偏偏對方特別執著。
這個執著勁兒讓他想起葉開,別不是在酒桌上被人灌醉了,或者被長輩刁難了。
他耐住性子喘息著放開予恬,在人脊背上親了親,循著震動源摸出手機,然而上面顯示的來電是小九。
予恬仰躺著,手臂搭在額上笑得輕佻:“Vic,你行不行?
”
從紐約大學回來的青年畫家給自己取了個中文藝名,卻偏偏喜歡叫別人英文名。
陳又涵睨他一眼,有點火大:“你他媽哪兒那麽多廢話。
”利落地掛斷、關機,抓著予恬的腳踝把人拖向自己:“乾不服你是吧?
”
春宵總苦短,於等的人來說卻是一種折磨。
伍思久聽著對方關機的提示,拇指下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角被摔得翹起來的地方。
屏幕龜裂,已經經不住再摔一次了。
他蜷起身體,把頭埋進臂彎。
他媽迷信,大過年的見不得眼淚,伍思久收著聲兒哭,眼淚很快打濕了睡褲,喉嚨裡哽咽出難聽的嗚咽聲,他咬著嘴唇,沁出血珠。
過了會兒,他爬下床,開始折騰。
他媽很快來敲門,脾氣不怎麽好:“大晚上你拆房子呢?
”
伍思久壓著火:“你別管!
”
反鎖。
床上逐漸填滿了大大小小的東西,衣服褲子,鞋包香水,畫廊拍下的商業畫作,各類首飾,甚至還有一塊三十多萬的表。
東西底下鋪著購物袋和包裝盒,有logo的沒logo的,燙金燙銀,個個雅緻奢華。
這都是陳又涵這兩個月送給他的禮物。
伍思久躺進衣服堆,慢吞吞地把東西收攏進懷裡,靜悄悄地閉眼睡了。
除夕夜,萬家燈火。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幸與不幸都要過年。
葉家的團圓飯向來在家裡吃,不重要的幫傭都早早放他們回去,隻留幾個得力的像賈阿姨、陸叔這樣的準備團圓飯。
他們都是數十年的老人,已是習慣了把家裡人請到葉家,在另一棟別墅裡團聚。
再有錢的家庭在這樣的場合也不過是與普通人一樣的幸福。
葉開被瞿嘉捏著手逗,像小時候一樣。
瞿嘉摸他的頭髮,捏他的骨骼,哪兒都透著滿意,寵溺道:“寶貝兒子,過完年十七了,想要什麽禮物跟媽媽說。
”
葉開抱住她:“想要媽媽身體健康笑口常開少罵我。
”
一家人笑作一團,瞿嘉根本拿他沒辦法,又愛又氣地拍他肩膀:“你少跟陳又涵玩我就不罵你了!
”
提起陳又涵,這又是一個話題。
葉通端坐主桌,聲音沉穩帶著愉悅:“又涵不錯,雖然作風開放了點,但我們幾個世交裡看下來,我最看好他!
”
能被葉通看好不是什麽容易的活兒,葉開莫名覺得與有榮焉,心裡撲通跳,幾乎想馬上給陳又涵打電話告訴他。
葉征附和道:“又涵是挺好,嘉嘉,你覺得呢?
”
瞿嘉掂起茶盞擺架子,慢條斯理道:“一肚子花花腸子,看一眼都怕得病。
”
瞿嘉講話是這個風格,圈裡沒哪個太太敢跟她對線。
當然,她的戰場也不在茶話會上,而是在商場,所以向來不把什麽名媛淑女的做派放在眼裡。
這一嗆聲,其餘人是靜了,葉開一口茶嗆了出來,笑得差點斷氣。
別人怎麽想不知道,陳又涵大概會回敬他媽三個字——過獎了。
葉征在桌底下掐了把瞿嘉,問葉瑾:“寶寶,你跟又涵同學,你覺得他怎麽樣?
”
葉瑾早料到會有這一問,笑道:“那得看你們挑的是哪方面了。
合作夥伴當然好。
”
葉征咳嗽一聲,把話挑明了:“那如果是作為伴侶呢?
”
葉開仿佛一下子被什麽按住了,他轉向葉瑾,雙眼睜得大大的,等著葉瑾的回答。
葉瑾想了想,委婉地說:“我覺得媽媽說的挺對的。
”
瞿嘉獲得勝利,大張開雙臂抱住葉瑾親臉頰:“寶貝真有眼光。
”
葉通樂呵呵地笑,剛才那一幕便成為一個淺淺的插曲,很快便被揭過了。
吃完團圓飯各有各的節目,葉通跟老友看花燈喝夜茶,葉征和瞿嘉都約了人打牌,葉瑾跟幾個閨蜜去開賽車玩刺激,剩下一個三好學生葉開。
葉開也有人約,隻是他不愛湊熱鬧,相比於唱歌玩牌把妹開賽車的助興節目,他更喜歡聽黑膠看書。
翻開《維特根斯坦傳》的書簽,葉開想了想,還是先給陳又涵撥了個電話。
“新年快樂。
”他省去了又涵哥哥的稱呼。
“今天這麽乖?
”陳又涵的笑意透過聽筒傳來,與黑膠的背景音融為一體,讓葉開分不清遙遠與此刻。
他那邊很鬧,想必又是在什麽跨年派對上。
“說吧,這麽乖,新年想要什麽禮物?
”
葉開嘁了一聲,誰稀罕似的。
他把平時看書寫作業才戴的眼鏡往額上一推,“我要的你送不起。
”
“看不起人是嗎?
”陳又涵分開在泳池邊群魔亂舞的男男女女,走向稍僻靜的偏廳,“怎麽,我們GC破產了?
”
葉開笑了笑,他知道陳又涵花錢如流水,上了他床的人不僅容易愛上他,還容易迷失在金錢的漩渦裡。
伺候得高興的倆月能開豪車,是個薄本萬利的買賣。
他也知道陳又涵什麽都送得起,他那點收藏表的愛好在陳又涵眼裡不是什麽事。
然而葉開收過陳又涵最多的是遊戲和電子產品,收過最貴的是一雙限量版簽名球鞋,全球隻有三千雙。
他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
他們是名正言順睡在一起過的,所以可以明目張膽地收禮物。
他不是,所以他不行。
“那你送我一副眼鏡吧,左眼150,右眼再加50度散光。
”
陳又涵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你寒磣誰呢?
”
“我就要這個,我眼睛不好。
”
“眼睛不好上醫院去。
”陳又涵罵道,一邊心裡記了下來。
“今晚上聊起你了。
”葉開靠上椅背,雙腿交疊著搭上書桌。
“是嗎,一想就知道沒好話。
你們葉家都缺心眼,淨知道佔我們陳家便宜。
”陳又涵倚坐在窗台前,從煙盒裡彈出一支煙叼進嘴裡。
“你就這麽看我們姓葉的是吧?
”葉開笑著,姿態放松,內心都是平靜的愉悅:“爺爺說‘又涵不錯’,連我爸都誇你。
”
陳又涵眯著眼籲出口煙,彈掉煙灰笑道:“我好怕啊,哥哥我嚇得哆嗦。
”
“可惜你獲得了我們家兩位女士一緻的反對票。
”然後他忍著笑把瞿嘉的話複述了一遍。
陳又涵聽完,笑了,垂首捏了捏因為連續熬夜而酸脹的鼻根,風度款款道:“阿姨過獎了。
”
五個字,比他想的禮貌,還知道加個“阿姨”。
“第一,我雖然伴侶很多,但我的伴侶們都很健康,我也很健康。
”
“第二,我這不叫一肚子花花腸子,我這叫赤子之心真情永不滅,好嗎?
”
葉開不知道他哪來的臉皮數十年如一日地扯淡,嘲諷道:“你最好是。
”
泳池對面,最近正走紅的一個模特衝陳又涵招手,大胸蜂腰長腿,就是臉有點厭世,但人說這叫高級。
高不高級陳又涵不知道,他隻知道關了燈全憑手感。
他摁滅煙頭往外走去,嘴裡打發道:“行了不聊了,大過年的跟我聊這麽起勁幹什麽?
跟同學出去玩去。
”
趁著他掛電話前的兩秒,葉開搶著說:“我後天去溫哥華,你送我嗎?
”
陳又涵推開門的手停頓了一瞬,那模特側身對著他,屈膝翹臀擺了個美國明星的經典pose,衝他拋了一飛吻。
其他人全在起哄,有喊vic的,有喊陳少的,還有哪個不要臉的喊又涵哥哥的。
陳又涵都聽在耳朵裡,但世界喧鬧,都安靜在了葉開的呼吸中。
隔著話筒的,若有若無的,好像帶著少年氣息的,乾淨的呼吸。
“送嗎?
”葉開輕聲問。
陳又涵這才聽到葉開那邊的背景音,黑膠唱片獨特的音質,“沒法隱藏這份愛,是我深情深似海”。
他握住了玻璃門把,推開門,聲音消失在漫天的花火和瘋狂的尖叫中——
“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