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都被玩得挪了位置, 葉開終於被解了領帶,交疊的手腕上一片通紅。
他靠在陳又涵懷裡,神情慵懶地邊揉著腕子, 邊抱怨道:“明天外婆又要生氣。
”
不僅地動山搖地做愛, 還在床上抽事後煙。
他從陳又涵指間搶走還剩半截的白色煙管,深深地抿了一口。
陳又涵握住他的手腕,幫他半輕不重地揉著:“回房間去睡?
”
葉開眨眨眼睛,算是認可了這個提議。
繚繞的煙霧中, 他黑長的睫毛被眼淚打濕,配上淡漠的眼神, 有股冷冷的可憐感。
經年的性和欲將如河流重塑山川般改變著一個人的氣質與氛圍,如果有一天葉開因為過分複雜迷離的性感而獲得過於多的追求者, 陳又涵最起碼要背一半鍋。
“為什麽要用Lucas騙我?
”
葉開夾著煙懶洋洋地說:“因為我變態。
”
陳又涵垂眸瞥他一眼,勾起一抹笑:“別自我反省得這麽深入。
”
葉開也笑, “順水推舟而已。
”攀著陳又涵的肩湊近他耳邊:“又涵哥哥,你不知道你在床上跟他比技巧的樣子多低級多可愛。
”
陳又涵頓了頓:“我看你是找操。
”
他從葉開手裡接過煙, 最後抿了一口後在一個瓷蓋裡撚滅了。
房間裡沒煙灰缸, 隨便順了個不知道什麽容器,現在才發現好像是放玫瑰花茶的。
他在葉開汗濕的額頭上親了親,掀開被子下床, “公益學校推進得差不多了, 回國後我就會回GC董事會。
”洗手間傳來水流聲, 原來是去洗那個白瓷蓋去了。
葉開早料到有這麽一天, 沒什麽太大意外, 隻替他高興。
“下午顧岫單獨問我是不是跟你複合了。
”陳又涵高大的身影從隔斷屏風的陰影後轉出來,抽出兩張紙巾擦了擦白瓷蓋上的水漬,又打開窗通風。
一連串的動作中, 他沉穩地說:“我說是的,他問我——”陳又涵說到這裡瞥了葉開一眼,“是不是犯賤。
”
隨即很無奈地笑了笑:“他是那兩年裡照顧我最多的人,不過好像不是很看好我們。
”
葉開不知道想到哪裡去,很有想象力地說:“……他是不是暗戀你?
”
陳又涵無語:“你先看看他硬盤裡的明日花綺羅再說話。
”葉開迷茫地問:“明日花綺羅是誰?
”隨即反應過來,語氣很複雜地問:“你們還交流這個?
”
陳又涵甘拜下風:“這是重點嗎?
”然而在葉開一錯不錯的目光中,他不得不認真澄清:“我不看,也沒和他交流,有一次他帶錯硬盤不小心撞見的,可以了?
”
葉開突然就覺得自己成長的旅途中好像錯過了很多不得了的風景,半晌,莫名生氣地說:“我都沒看過,好虧啊。
”
陳又涵緩緩地、有點難以置信地問:“你想看?
”
“萬一看了以後發現還是喜歡女孩子多一點……”他每多說一個字,陳又涵微眯的目光就更冷峻一分,極具壓迫性地看了他幾秒,陳又涵上床把人壓在身下:“好,看,現在就看。
”
從亂七八糟的被窩裡摸出手機,“現在就帶你看個夠,好不好?
”一手圈著葉開肩頸,一手在地址欄裡輸入P站網址,“歐美日韓國產還是動畫?
”
他語氣不善氣息深沉,將葉開牢牢禁錮在懷裡,點開排行榜。
葉開有點被畫面和他的陣勢嚇到,視頻加載出預覽片段就夠有衝擊力,但比起來還是陳又涵更嚇人。
陳又涵從小到大沒兇過他,雖然他的語氣和動作都很克制,但葉開知道,他大概是不高興了。
“沒有想看的?
可以選標簽,你喜歡什麽?
嗯?
青少年?
三p?
亂倫?
”
他咄咄逼人,強迫葉開看他手裡的屏幕。
葉開把臉埋進被子,悶聲悶氣地說:“我不看了!
不看了行嗎!
”
屋子裡靜了幾秒,陳又涵輕輕把他抱起。
他剛開始還在賭氣掙紮,但對方的動作雖然輕柔然而卻很堅定。
拗不過,葉開順從地被抱進懷裡。
陳又涵親著他的頸側和他道歉,一聲聲說對不起。
葉開眼睛都有點紅,輕聲說:“兇死了。
”唇瓣在他肩上壓了壓,陳又涵低沉暗啞地說:“下次不要再故意說這些話了。
”
葉開有點慌神:“……我說著玩的。
”
陳又涵靜了靜:“我也會當真的。
”
顧岫的話題被歪到了腦後,陳又涵都忘了下午顧岫質問他的那番話,什麽好了傷疤忘了疼,什麽那兩年喝過的酒是不是都成了腦子裡進的水,語氣激烈措辭嚴厲,聽得陳又涵忍不住考慮回董事會後第一件事就是給他降職降薪,不多,降個百分之五十意思意思。
但考慮到顧岫在對話結尾還是不情不願地祝了個百年好合,陳又涵決定還是當個好老闆。
剛吵完架分開傷感情,陳又涵順勢問:“不走了,在這裡睡好不好?
”
葉開還有點故作矜持:“外婆會給你貼罰單。
”
陳又涵被他的形容可愛到,忍不住無聲地笑了笑:“給你定鬧鈴。
”
真煞有介事地定了淩晨五點,為了防止重蹈覆轍,又間隔幾分鍾多設了幾個。
兩人一起去浴室洗澡,葉開從床上下來時覺得這屋子簡直不能待,雖然開窗通風了許久,但被子一掀動都是荷爾蒙的氣息。
地闆上都是擦過的紙巾,他不知道陳又涵什麽體質怎麽保養的,每天都做每天都還這麽充沛。
洗頭髮時發現有一縷額發都結一起了,揪著聞了一下,臉刹那間就紅了。
神經病啊,拔出來的時候為什麽會從腰腹搞到頭髮上!
洗完澡穿著睡衣在陽台上吹了會兒風,夜深了,周圍一片黑,襯得天幕上幾顆星星尤其明亮。
葉開站了會兒覺得腰酸,睡覺的時候就對陳又涵沒好臉色,耍賴地趴在他身上讓他給按摩。
陳又涵手法到位,葉開閉著眼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結果把兩人都給越聊越清醒,等有意識地去看時間時,發現已經是三點多。
這還睡個屁。
他翻身下床,“又涵哥哥,其實我帶你來溫哥華,是有東西要送給你。
”
他本來打算走的那天再給的,但好像這一刻內心的湧動超過了一切預謀。
陳又涵被他從床上拉起,兩人赤著腳輕手輕腳地穿過房間、起居室、回廊,下樓梯,來到葉開的房間。
夜燈燈光溫柔,勾勒出一前一後輕巧從容的兩雙赤足。
門被輕輕推開,緊閉的門窗很好地保留住了冷氣。
高大寬敞的羅馬窗正對著月亮,窗戶下是深色玫瑰木古典書桌。
是滿月,藍色的月光搖曳在地闆上。
葉開就著月光拉開書桌抽屜。
陳又涵站在他對面,垂首看他。
月光下,兩人隻剩了相對著的剪影,像很多年前十八歲生日的那個夜晚。
絨布珠寶盒被打開,陳又涵微怔,身體站直。
寶璣手表在藍色月光下熠熠生輝,精緻繁雜的表盤,羅馬十二位數字,鉑金指針,藍色波紋在月光下如海洋浪湧。
“你送我的。
”
“我以為你把他扔了。
”
退回來的紙箱裡隻有滑雪闆和藍寶石,寶璣是當初他主動問他要的,還是陳又涵戴過的,他以為葉開厭惡他厭惡到直接扔了。
葉開從珠寶盒裡摘下手表,“想扔的,卻還是身不由己地帶到了這裡。
那時候天天戴著,後來想,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就留在了溫哥華。
”他擡起陳又涵的手腕,極漂亮的眉眼間專注而溫柔:“六百多天,前兩天我偷偷來看過,發現時間很準,原來外婆一直幫我上鏈。
”
陳又涵看著他把手表扣在自己腕上,“怎麽想到還給我了?
”
“不是還給你,”葉開怔怔地看著他,隨即很輕地笑了一下,“是送給你。
”
光陰如齒輪鐫刻,在彼此交錯的日夜不息中走向永恆。
他們在溫哥華又待了三天,蘭曼果然舍得拿出最好的茶葉最好的茶具招待他們。
手工鎏金,花鳥彩繪,超過四千度連續燒製四次才出現的漂亮淡藍和花紋浮雕,茶杯和托盤相碰時有讓人聽了上癮的清脆聲,比海風下的風鈴還動聽。
夕陽也是最好的,濃墨重彩,帶著和風,看一眼都覺得奢侈。
花也是最好的,爭相開著,名字都漂亮極了,紫霧,聖埃澤布加,莫奈,馬爾蒂斯城堡,真宙——當然陳又涵最喜歡的還是朱麗葉。
有時候在日落後騎車去環湖,也會開車到史丹利公園後再沿著海岸線騎行。
想起多年前在這裡的冬季雨夜,以及葉開當初說的那句“我的十七歲好像也有喜歡的人了”。
「我喜歡的人會對我無動於衷嗎?
」
「不會。
」
「你覺得他會喜歡我嗎?
」
「沒有人會不喜歡你。
」
葉開想,他真的很受眷顧,原來故事的開始就寫好了完美的謝幕。
走的那天仍是蘭曼和瞿仲禮開車送到機場,臨過安檢,蘭曼與葉開擁抱,哽咽低語:“別怕,寶寶,一切都剛剛好。
”又與陳又涵擁抱,在他耳邊輕聲說:“又涵,永遠保護好他。
”
陳又涵戴著腕表的手輕撫了撫她滿頭的銀發,隻說了一個字。
他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