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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竹馬是渣攻》第72章

我的竹馬是渣攻 三三娘 6052 2024-05-31 14:18

  眼神一激靈, 葉開立刻清醒了大半, 猛得站起了身。
因為酒精上頭的緣故, 他站不穩似的晃了晃, 隻覺得一股血壓直衝天靈蓋。

  “你說什麽?
爺爺——”

  “他知道。
”陳又涵也隨之站起了身, 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眼神裡是無盡的溫柔, 和淡得像水一樣的……葉開覺得是自己醉得深了,他竟然從陳又涵的眼裡看到了悲傷。

  “他沒事, ”陳又涵頓了頓, 語氣裡幾乎找不到任何情緒的痕跡, “如果Lucas真的足夠對你好,爺爺他會同意的。
……以後你都不用再擔心。

  視線迅速被模糊,葉開咬緊了後牙槽,狠狠地推了陳又涵一把:“你憑什麽多管閑事?
如果爺爺有什麽三長兩短你承擔得起嗎?

  喝多了, 很兇的語氣, 身體裡卻沒有什麽力量。
陳又涵沒有被他推動, 反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低沉地說:“對不起,你說得對,是我過了界。
沒有下次了。

  葉開的手掌被他握著,顫抖的掌心正好貼在心口。
隔著厚厚的衝鋒衣,他幾乎感受不到陳又涵遲緩沉重的心跳。

  “小開,過去所有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知道對不起三個字太輕, 但到今天,除了這三個字,我已經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給得出手。
”陳又涵無視他的掙紮,很用力、很用力地拽著他的手腕,夜空下,他的面孔陷入月光的暗影中,隻留給葉開模糊的、無論怎麽睜大眼睛都無法看清的沉靜,“兩年前對你說的話覆水難收,是我當初看不清自己的內心,看不清你對我的重要性。
給你帶去了那麽多的痛苦,你今天不願意再原諒我給我機會,是我活該。

  陳又涵低下頭,眼神的光徹底陷入黑暗中。

  “雖然還是很想看著你,但我這個人對於你來說,唯一的意義大概隻剩下痛苦,我明白。

  掌心上移,他終於撫上葉開冷得像冰一樣的手,那一握珍重而鄭重。
他看著葉開,緩慢的說:“我愛過你,你愛過我,我知足了。

  葉開張大了眼睛。

  他看到陳又涵放開了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又涵哥哥以後都不會再讓你痛苦為難了。
你好好的。

  手空落落地垂下。
原野上哪裡起的風,穿過兩人之間,卷著被露水打濕的花瓣和草沫,終於在群山間不知所終。

  陳又涵點燃了一支煙,俯身撿起空了的酒瓶子:“回去吧,很晚了。

  來的時候是他看著葉開的背影,回去了,換成葉開看著他。

  落後幾步的距離,暗淡的星月下,葉開後知後覺地想,陳又涵怎麽瘦了這麽多。

  玻璃瓶身隨著步伐偶爾磕碰,叮一聲,又叮一聲。
葉開的腳步輕重不知,目光一味地貼著陳又涵清臒的背影上。
忽然被虯結的草根絆了一跤,他踉蹌了一步,被陳又涵穩穩扶住。

  “走路的時候就好好看路,不要再摔了。
”陳又涵扶他站穩,有力的胳膊隨即撤走。

  “一轉眼你都二十歲了,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你的時候,還是十七八的樣子。
一米八了嗎?

  葉開“嗯”了一聲,“一米八一。

  陳又涵笑了笑:“我老了。

  葉開動了動嘴唇。
他如果這個時候反駁,又涵哥哥心裡一定會好受一點吧。
可他沒有開口。

  “等我也放下的時候,可以把我微信加回去麽?
”陳又涵的聲音隨著步伐而喘息起伏。
他想必也不太適應這麽高的海拔。

  葉開點點頭,“現在就可以。

  “現在不了。

  陳又涵說到這兒,突然停下。
不知道為什麽,他擡起頭看了看那一彎即將升至中空的月亮。
叼在嘴角的煙快燃到了盡頭,他幾乎沒有抽一口。
葉開也停下,隻是一兩秒,陳又涵從夜空中收回目光,再度往前,輕描淡寫地說:“你長這麽大,還沒有哪一歲是我徹底沒有陪過的。
突然兩年杳無音信,等以後從你的朋友圈補回來吧。

  葉開想,他這兩年真的很少發朋友圈。

  “Lucas也不年輕了吧。
”陳又涵淡淡問。

  葉開記不清他幾歲,或許說過的,但他沒有往心裡去,應了一聲,模糊地說:“三十出頭。

  陳又涵笑了笑:“我現在完全可以理解葉瑾和瞿嘉的心情。
和這個歲數的男人交往是要小心。
凡事留一點餘地,不要那麽快認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頓了頓,笑了一下,啞聲道歉:“對不起,不知不覺又多管了起來。
你很聰明,不需要我擔心的。

  一顆心變得又酸又脹。
葉開茫然地看著陳又涵的背影,漸漸漸漸難以呼吸。

  紮西的小院子和石頭房就在前方,在月光下,看著就像是銀色的。

  葉開又絆了一跤。
膝蓋跪進泥裡,還沒好透的手掌又擦破了。

  陳又涵無奈地回頭看他一眼,拉起他,俯身幫他拍掉褲腿上的髒泥和草沫。

  葉開拍乾淨手。
手掌內側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有沒有剌出血道子。
他看著掌心的紋路,想起Lucas老土的把戲。
他拽住陳又涵的袖子,“我會看手相了。

  陳又涵沉默了一下,彎了彎唇,“改天吧。

  喝醉酒的人都容易固執。
葉開不撒手,說:“我幫你看看,我真的會看。

  陳又涵伸出右手。

  葉開搖搖頭:“男左女右,要看左手。

  陳又涵舉了舉酒瓶:“不方便,明天給你看。

  頭腦昏昏沉沉的,好像真的沒有辦法了。
他拉小心地住陳又涵的衣角:“我不想再摔了。

  如果陳又涵過來牽住他的手,他這麽醉了,應該也不會推開。
但陳又涵沒有。
唯一好的一點是,他也沒有拒絕葉開。
葉開就這樣拽著他灰色衝鋒衣的衣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完了最後幾米路。

  紮西果然給他們留了門。
動物陷入深沉的睡眠,一盞小小的夜燈掛在樓梯的磚石縫裡。
陳又涵打開手機手電筒,犛牛哞了一聲。
空氣中有很濃的牲畜體味和糞便味道,他在這不合時宜的場合裡想起葉開來這裡的目的,輕聲說:“回頭我讓人把公益基金的資料發到你郵箱。

  接著便沒有說話了。
二樓的火爐熄了,變成黑漆漆的一團冷竈。
上三樓,聽到拉姆細細的夢囈聲,大人翻身,床發出動靜。
到四樓,在小客廳前分別。
陳又涵熄滅手電筒。
從玻璃窗中漫延進淡淡的光線,像一地銀霜。
在這銀霜中,陳又涵和葉開告別:“晚安。

  葉開有點磕絆地說:“洗手間……”

  “你先吧。

  陳又涵轉身進屋。
門關了,裡面昏黃的燈光被封隔在了葉開的視線之外。

  他動作很慢地洗臉、刷牙。
太陽能熱水器放了很久的水才熱,他很快地衝洗,出來時控制不住地發抖。
陳又涵說得對,他的酒量並沒有那麽好,兩斤青稞酒足以摧毀他所有的神智。
他今晚似乎丟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但,太醉了,太晚了,太困了,他真的想不起來,無論怎麽絞盡腦汁,都想不起自己究竟弄丟了什麽。

  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幾個小時,又在一連串細碎的動靜中被吵醒。
葉開頭痛欲裂,發現天還沒亮。
他閉上眼睛,在半夢半醒間聽了會兒,好像是陳又涵房間裡的動靜。
過了幾分鍾,這動靜又轉移到了洗手間裡。
葉開徹底清醒,套上羽絨服,踩著棉拖輕手輕腳地過去。
他倚著門框睡眼惺忪,看到陳又涵趴在洗臉盆上用冷水漱口。

  “又涵哥哥?

  水聲停。
陳又涵關上水龍頭,半擡起臉看了他一眼。

  “吵醒你了。

  嗓音徹底啞掉。

  葉開注意到他臉龐很濕,不知道是水還是……不,當然是水,這麽冷的天怎麽會出汗?
何況他還穿著貼身的短袖,葉開困倦地搖搖頭:“你怎麽了?

  陳又涵直起身:“沒事,喝太多吐了。
”擦了擦手後經過他身邊走出門:“去睡吧。

  擦身而過的瞬間才發現,他的嘴唇沒有任何血色,下頜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葉開站直身體,揣在兜裡的手捏緊了,口齒清楚地說:“我去給你看看有沒有熱水。

  在陳又涵出聲拒絕前便轉身下樓。

  他不想吵醒紮西一家,刻意放輕了腳步,隨即想起自己房裡還有半壺熱水,臨睡前倒出來還是滾燙的,現在應該也可以。
便又重新扶著扶手,踮著腳跑上樓。

  陳又涵屈膝倚坐在牆角,手捂著肚子,深深地低著頭。

  葉開停住腳步,有點害怕:“又涵哥哥?

  陳又涵擡起頭,很淺地笑了一下:“別找熱水了,去我臥室翻一翻有沒有止痛藥。

  葉開一陣風似的跑了進去,先把背包裡地東西一股腦倒在桌上。

  “我剛才找過了,可能——”陳又涵猝不及防地皺眉,喘了口氣後才繼續說:“可能掉在了什麽角落。

  葉開胡亂地翻著,不知道為什麽從心底湧起一陣恐慌:“對不起我不該拉著你喝酒……”

  “別急,沒那麽痛,慢慢找。

  葉開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嗯”了一聲,書桌翻遍了,他跑去翻衣櫃。
裡面塞滿了多吉疊好的被子鋪蓋,還有長長的結構複雜亂七八糟的藏袍。
陳又涵的衣服掛在衣角,衣櫃裡沒有燈,他隻能摸黑翻找。
冰冷的夜裡額頭冒出了汗。
又回頭看了陳又涵一眼,發現他一直埋著頭,手臂似很用力。
葉開心裡像一腳踩空——又涵哥哥怎麽了?
他不怕痛的……手終於摸索到了一個小圓瓶——

  他眼睛一亮——“找到了!
是這個嗎?

  陳又涵擡起頭,把頭輕輕仰著靠在牆上,“嗯,還是你厲害。

  葉開找到他的保溫杯,空的,馬上跑進自己房裡倒熱水,又把藥瓶擰開塞進陳又涵手裡。
陳又涵倒了幾片他沒看清,隻知道一仰脖全塞進了嘴裡,就著微燙的水艱難咽下。

  葉開蹲在他身前,懊惱:“好傻,早知道早點給你倒水喝。

  陳又涵笑了笑:“別說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樣。

  深呼吸兩下,咬著後牙槽扶牆站起來,一臉平靜地調侃:“謝謝你救我一命,這輩子來不及以身相許了,下輩子吧。

  葉開看著他往床邊挪,腳步動了一下,身體先於意識上前扶住了他。
這才發現陳又涵渾身冰冷,肌肉隨著痛一陣一陣地緊繃用力。

  陳又涵的床已經徹底冷了。
因為是夏天,多吉沒有給準備電熱毯。
他掀開被子扶陳又涵躺進去,手從他浸滿寒氣的胳膊上抽離,又輕輕抱住了他——

  陳又涵睜大眼睛,整個身體徹底僵掉。

  “不需要這樣,小開。
”他溫和,但堅定地推開葉開:“等一下就不冷了。

  葉開呆呆地坐在床邊,看陳又涵慢吞吞地躺下,如夢初醒地幫他蓋好被子掖好被角:“你睡,我等你睡著再走。

  “隻是胃痙攣而已,你慌什麽?
”陳又涵安撫地翹了翹唇角,“不會死人的。

  “胡說什麽!
”葉開終於生氣——真的生氣了,剛進高原不能喝酒,他是傻逼嗎拉著陳又涵半夜找死?

  陳又涵虛弱地投降:“好好好,我不說話。

  葉開命令:“你閉上眼睛。

  陳又涵聽話地閉上眼睛。

  燈滅了。
葉開關了燈,坐回床邊。

  眼神就著窗外的月光和深藍的天空,從他薄而蒼白的眼皮上流連而下。
三分鍾,五分鍾,或許是十分鍾,在葉開的注視下,陳又涵的呼吸終於平靜起來,綿長而安穩,他真的睡著了。
葉開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是溫涼的。
手從被子邊緣探進去,摸到了陳又涵的左手。
握了握掌心,依然是很冷的體溫。
隻是怎麽……掌心有不平滑的起伏?
他牽出陳又涵的左手,輕手輕腳地展開微蜷的五指。
就著昏暗的夜燈燈光,看到他蒼白寬大的掌心內,躺著一個不規則的圓形疤痕。

  陳又涵的左手掌心有個疤,過去他從來不知道。

  葉開絞盡腦汁也難以想起有什麽疤會是這個形狀,又怎麽會留在掌心?

  陳又涵還在一陣一陣地發抖。
是睡夢裡無法控制地顫抖。
高大的身軀在床上屈膝蜷成一團。
葉開痛苦地閉上眼睛,仰著脖子深呼吸,憋了整晚的眼淚從眼角滑下,很快地沒入鬢角。
他脫下外套,脫下貼身的衣服,鑽進了陳又涵的懷裡。
房間裡有酥油的味道,可陳又涵的氣息還是那麽鮮明好聞,他隻是靠近的一瞬間,就鋪天蓋地想起了自己荒唐熱烈的十八歲。

  而那時候的陳又涵也和現在一樣,抱著他,收緊胳膊,用盡全力。

  第二天醒來時懷抱空了。
被子裡很暖和,窗外豔陽高照,讓人覺得昨晚的冰冷是那麽匪夷所思。
光裸的手臂探出,那一小片空氣被陽光烘烤得溫暖。
他慢慢地坐起身,太陽穴嗡嗡地疼——是宿醉的後遺症。
房間很整潔,意外地整潔,整潔得幾乎不對勁——迷蒙的雙眼瞬間清醒,陳又涵的行李不見了。

  他掀開被子披上外套,一眼掃過,雙肩包,ipad,掛著的衣服,裝著工程圖紙的文件袋,錢包,戶外靴——止痛藥,所有都消失不見,乾乾淨淨。

  原來他昨晚說的“明天就走”,不是醉話。

  乾淨一新的書桌上留了一張紙,對折放著,上面壓了一杯茶,冷透了。

  葉開拿起時手都有點抖。

  小開:

  展信佳。

  本想找一張更好看更正式的信紙寫給你,但多吉找了十幾分鍾,實在沒有像樣的。

  我還有什麽話沒有說出口?
坐在書桌前提筆,覺得能寫十萬字,又好像一個字都沒有資格寫。

  早上起來發現你躺在我懷裡,我以為是哪一個山神聽見了我的禱告,讓我回到了兩年前。
保持期待的話,奇跡總會出現的。
正如我跋涉山水到這裡來的第一個晚上,我祈禱著,卻也從沒敢奢望過我們能在這裡相遇。
所以,什麽時候可以回到過去?
幫我給十八歲的小開說一句,我愛你。
那個男人曾經傷害過你的每一個字,你一個字都不要聽,一個字都不要信。
永遠開心,永遠相信愛,未來他可以解決好一切的。

  或者,如果回到更早的時候,遇到了十六歲的小開,那就告訴他,陳又涵一點都不值得,放下那些暗戀,你愛他,那些都不過是青春期的錯覺。

  寫到這裡,我終於發現我的貪心。
如果可以的話,就回到更早的時候,我依然會帶你去迪斯尼,端午節在你丟了彩繩時牽著你的手在思源路滿山路地找,但那個下午,我一定不會再帶你去吃冰淇淋了。
你不會看到那麽多奇怪的分手,看到那麽多不雅觀不體面的場面,你會端端正正地長大,像現在一樣優秀,重要的是,可以找到一個你很喜歡、她也很喜歡你的姑娘,清清白白地在一起。
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有誰會舍得傷害你?
你是最驕傲、最漂亮、擁有最多愛的小王子,一輩子都在很多愛裡長大。
當然,我會是那些愛裡的一個。
真正像個哥哥那樣。

  小開,三十六年,我的人生順風順水,雖然偶有曲折,但總還算在我的掌控內。

  人生至此,唯有幾件事是我無能為力。

  一件,是我八歲時母親離世,

  一件,是放任我在三十二歲時無可救藥地愛上你。

  還有一件,便是三十四歲時徹底地失去你。

  在一起一年多,很多回憶都還很鮮明。
我苟延殘喘了兩年,才終於認清失去你的這個事實。
你說得對,我已經沒有資格。
這兩年我嘗試許多,試著去忘記你,祝福你。
我想那場追尾是對我的懲罰,是對你的劫難。
再相遇你的不平靜我都看在眼裡。
最初我以為那是你對我殘存的愛意,以為自己還有機會。
後來我知道,原來那是你對我的恨。

  小開,不要恨我,像你說的,徹底放下。
恨會妨礙愛。
你過了這一劫,從此便是花團錦簇。

  看到你那麽堅定清醒,我也終於安心。

  人生很長,你才二十歲,還有很多可能,很多風景。
記得我說的嗎,不要為任何人停留,一直往前走。

  不知道Lucas能不能用足夠多的愛治愈你,但沒有他,也一定會有別人。
會有人像我當初那樣地愛你,但他一定比我堅定,比我有能力保護你,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

  多吉喊我下去吃早飯,就寫到這裡吧。

  你睡得很沉,很想親親你,但你已經有男朋友,我不應該趁人之危。
從此以後的每個清晨,會有別人代替我陪你。
你要和他相愛十六年,才會到我這個年紀。
這麽想想,我真的老了。

  不要逞強,以後還是少喝點酒。

  看到你閉著眼睛安穩睡著的樣子,心裡不知道為什麽,那種翻江倒海的嫉妒也平靜了下來。

  隻要你幸福。

  另:

  謝謝你昨天還願意給我溫暖,就當作我道德還沒那麽敗壞的獎賞吧。

  陳又涵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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