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沉一眼就輕易瞧見她右手的創可貼,五根手指傷了兩根。
他知道。
她為什麽受傷。
手指那般軟嫩,往日逗趣她,含一下她的小手指在嘴裡玩,她都怕癢,怕他咬疼。
齒牙一咬,她還真在他懷裡委屈,眼眸如銀絲般的落下淚。
一出來淨被人欺負,當時是不會找他撒嬌訴苦了嗎,一個電話而已,真以為他給不了她一個公道嗎。
那時候的周律沉是這樣的。
即便同沈婧不存在深情之份,大汗淋漓抱在一起過,他對身邊跟過的女伴都極講那份情,不會袖手旁觀。
幫她拿到監控錄像,讓趙老先生護著她點兒,比賽的時候…稍微對她客氣點兒。
萬一輸,她豈不是躲在角落偷偷哭鼻子。
做了就是做了,不是非得讓她知道。
要問,就是睡過,沒別的。
周律沉擠滅煙,轉身跨長腿離去,徒留沈婧在雪地裡玩兒。
她在周律沉看不見的地方,彎腰滾了小小的雪球,故意朝周律沉的背影輕輕砸去。
她低聲呢喃,“不理我是吧。
”
‘嘣——’地一聲,雪團砸在雕梁畫棟的方柱上,成白沫散開。
周律沉分明知道她的小動作,並沒回頭。
隔著紅牆配白雪的大院,落地玻璃門的後廚房,周向群看到那一幕,直接就笑出了聲。
今天小年夜。
他知道周律沉會來京市陪二奶奶盡孝。
廚房裡,李伯在和面,“我剛才打瞧一眼就知道是沉哥兒的人。
”
周向群側身,疑惑道,“怎麽看出來的。
”
“您不會無緣無故帶人回周家。
”李伯說。
這位大哥,不樂衷於男女情愛,怎麽可能會帶一小姑娘。
即便救命之恩都不可能帶回周家。
“今天是小年,來上門拜訪的您全都拒了,單獨留出來接待的絕對不是尋常客人。
”李伯補充。
這地什麽地兒啊,真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就能上門拜訪,往日的大門都不興開,關的嚴實,就怕有人專程拜訪打擾。
周家啊,喜歡低調務實。
高唄。
李伯系上圍裙,點火炒菜,“是吧,她敢拿雪球砸沉哥兒,肯定是沉哥兒縱容了。
”
周向群手總是背在身後,擡頭挺胸,“該給阿沉成家了,省得二奶奶天天盯梢我,攪得我工作分心。
”
李伯鏟子翻菜,“那您呢,您為長子。
”
“我啊。
”周向群故作自嘲,“沒那個本事了,清貧自樂自哉,家裡的事交給阿沉。
”
李伯問,“那姑娘南方的吧。
”
“不是。
”周向群回道,“祖上是溪河灣的沈家。
”
李伯沒聽說過這個圈裡有姓沈的貴胄,或許是做生意的。
溪河灣也是有錢人住的地方。
這裡的周家,有姑娘肯跟二公子都不錯了,真不挑。
那邊滬城的周家隻談門當戶對。
周向群回頭端菜,“我來上菜。
”
李伯盛菜,“咱不等老先生了?
”
周向群說,“他逢年過節就出去祭祀老隊友,不會回來那麽早。
”
肉絲,酥皮蝦,都是簡單的家常菜,擺盤精緻,依舊透著股淡淡的世家門風之氣。
四人圍著一桌。
故意似的,給她留的位置偏在周律沉身側。
好像是他帶她回家過年吃飯,錯覺得離譜。
席間並沒人說話,極講究禮儀,就連碗筷都輕拿輕放,食不言的最高境界。
周律沉吃得少,帕子輕擦手指,提前離開。
“二奶奶慢吃。
”
老太太善善柔柔地點頭,待周律沉徹底消失在餐廳外,老太太也飽了,並沒說什麽。
路過沈婧身側時,那種雍容華貴的感覺,沈婧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沈婧和周向群最後離席。
周向群送她出門,示意門口那尊石獅後的黑色轎車,“他送你回去,我就不親自送了。
”
沈婧不動,目光順著對方說的看向那輛車。
她寧願司機送,也不要冷冰冰的周律沉。
周向群還說,“下次來京,隨便來這地兒,地址這回認得了吧。
”
沈婧還真認不得。
周向群略微頷首,目送她上車。
車裡暖氣稍溫,沈婧靜靜坐進副駕駛。
駕駛位的男人手擱在車窗,手指懶散輕點車門,也不知道是玩雪還是玩風。
好一會兒,周律沉側身看她,才徐徐開腔,“去哪兒啊妹妹。
”
沈婧癟了癟嘴,“開進你心裡。
”
周律沉發笑,啟動引擎,單手打方向盤。
“工資收了嗎。
”
沈婧當時都忘記查了,無非貴公子錢多沒地消遣,他人就這樣,工資說到必做到,他又有幾分感情在裡面呢。
“嗯。
”
他嫌暖氣熱,半降下車窗吹冷風。
沈婧裹緊外套,別開臉看窗外倒退的風景。
一路安靜沉默。
她沒說地方,周律沉也沒問,就沒著沒調兒的在京市開車亂逛。
街燈霓虹,低調的黑色轎車穿梭大道車流,一提速,時快時慢。
沈婧真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都亂逛40分鍾了。
下次再也不上賊車,他遛彎玩兒她呢。
她向來拿他沒轍,氣呼呼地報了酒店名字。
周律沉睨她,聲音淡,“不跟我啊?
”
沈婧精緻的小臉蛋仰起,這是還在生氣,“我要回去睡覺。
”
一兩次鬧脾氣還好,他不會是有耐心和她爭執的人。
“行。
”
周律沉利落踩刹車,拉手刹,穩穩停下,“別讓我在滬城看到你。
”
沈婧咬唇,“我都繞著你走好吧。
”
周律沉明顯不耐煩,手從方向盤抽離,“下車。
”
沈婧負氣的解開安全帶,長睫微垂,“我也有脾氣的,愛哄不哄。
”
說著,未等他回復,沈婧推門下車。
哏地一聲,車門關上那刻。
周律沉極為自然的轟著油門,瀟灑離開。
沈婧再回頭,純黑色的轎車已經駛入高峰車道,隻留有兩條潮濕的輪印。
邢菲正正在從超市回來,好笑地看著慪氣的兩位。
一位需要哄,一位不會哄。
就打情罵俏。
邢菲提醒她,“很晚了,回去睡覺。
”
沈婧接過邢菲手裡的飲料,邁步進酒店。
“不回滬城了,就在這裡玩,養傷。
”
就花周律沉給的5號限時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