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至濤眉眼微微動了動，雖然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不過還是接了過來，繼續高高地揚起來。

　　叫兩個個頭矮的售貨員怎麽踮著腳都夠不著，急得直跺腳。

　　“你趕緊把這東西還回來！
知不知道這東西多值錢啊？
你們根本就買不起！
弄壞了你們賠還是怎的！
”

　　小華氣勢洶洶地拍了拍桌子，打算先嚇唬住這倆人再說。

　　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連奶糖都不認識。

　　還是大白兔呢，電視上廣告得多響！

　　“弄壞我們賠唄，反正我就要這東西。
”劉丹趁漢子發脾氣之前握了握他的手，然後揚著嗓門兒，囂張地回懟。

　　又轉臉跟男人打商量，嬌氣得不得了，聲音故意壓得很低。

　　“濤哥，我就想要這個，好像是奶糖，甜得很，我長這麽大都沒吃過！
”

　　“買。
”漢子言簡意賅，目光掃了掃那半麻袋奶糖。

　　就這麽點兒，全要了。

　　他媳婦兒還沒主動開口跟他要過什麽東西呢。

　　“嗯，謝謝濤哥！
”小媳婦兒笑得眼都眯成一條縫，一對梨渦淺淺的，看得人心裡舒坦。

　　花錢也樂意。

　　小野貓又衝敵人伸出了爪子，兇巴巴的，又奶聲奶氣，讓人聽著心裡癢癢的。

　　“你們倆聽見沒！
我男人都說給我買了，這東西我還非買不可了！
”

　　說著就故意使壞，剝開一顆糖，塞進嘴裡，使勁兒嚼巴嚼巴。

　　嘶。

　　硌得牙疼。

　　大冬天的奶糖凍得硬邦邦的，並不像夏天的時候軟綿綿的，起初塞嘴裡就像嚼一塊塑料，後來才慢慢覺出來點兒奶香味。

　　甜津津的，滿嘴都是純牛奶加了白糖的濃鬱，比她以前吃過的味道都純。

　　給小華看得，眉心忍不住跳了又跳。

　　她在供銷社做售貨員這麽久，就沒見過這麽無理取鬧的人！

　　又怕外面有人進來，就招呼圓臉去把門關上，又拉了電燈泡，屋裡才亮堂起來。

　　“咦，幹啥哩你們這是，大白天開門做生意，關門是故意不讓我們出去呢？
！
”

　　不等她使眼色，漢子就自己走了過去，又把門開開了。

　　這時候還不興可以上下伸縮的門，都是左右推拉的門，孫至濤幾乎沒使多大勁兒，就整個兒都推了開。

　　然後跟守門神一樣，杵在那兒，木著臉，兇神惡煞的，瞅著來來往往的人。

　　圓臉還想去關門，漢子一個眼刀子甩過來，差點從她身上刮下來一層冰碴子。

　　慫了吧唧地讓到一邊兒去了，繼續兩個人懟劉丹一個。

　　“趕緊把奶糖還給我們，這東西我們不賣，多少錢都不賣。
”

　　這裡面一大半都是給一個老太太準備的，她家孫子挑嘴，又是從大上～～海來的，不準備點兒高級零嘴，根本不稀罕往她這兒住。

　　“供銷社的東西不就是拿出來賣的嗎？
剛才我都看見了，你們卸貨的時候這奶糖也是從車上卸下來的，怎到我這兒就不賣了呢！
”

　　正好這時候有倆老太太挎著籃子進來賣東西，劉丹更起勁兒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兒。

　　“兩位大娘，你們可得給我評評理！
”

　　“怎了閨女？
有啥事兒跟大娘說道說道，大娘指定不讓你受委屈！
”

　　好家夥，倆人一聽，東西也不買了，隻顧著盯著劉丹看，眼神精明，不住在售貨員身上來回打量。

　　孫至濤就充當背景闆，沉默地看著自家媳婦兒賣慘博同情。

　　這妮子，欺騙感情的手段倒是高明，連老頭兒老太太都能被她忽悠過去。

　　“也不是啥大事兒，就是我嘴饞了，想著沒吃過這糖，買個一斤半斤的回家嘗嘗，可是這倆人怎都不願賣給我，還說啥反正我也買不起。
”

　　劉丹邊說邊注意倆老太太的反應，見她們果然成功地被自己點燃了憤怒的小火苗，悄悄偷笑了下，繼續耷拉著臉錄哭訴起來。

　　“可是怎能買不起呢，我跟我男人好歹做了點兒小生意，不說多了，四五十塊錢還是能拿出來的……”

　　說著面露為難，猶豫著從布兜裡摸出來一遝破舊的票子，正是剛從三小那兒拿來的定金，不多不少，四十九塊錢。

　　工人累死累活上一個月的班，工資也才八～～九十塊錢，這五十塊錢放在誰家都不是小數目。

　　就說這供銷社吧，除了太高檔的煙酒這些，一般的東西都是能買得起的。

　　奶糖再貴能貴到哪兒去，還能五十塊錢一斤？
！

　　頂天了二十！

　　“就是，既然你這也有錢，怎還能不賣給你呢，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呢嗎？
！
”

　　供銷社的售貨員服務態度一向差得很，那一雙眼能翻到天上去，一早就惹得這些老太太不滿意了，這回逮著個機會，還不得使勁兒翻飭翻飭。

　　“可不怎的，我瞅著就是欺負人家媳婦兒老實巴交，故意看不起人家！
”

　　一定就是這回事兒！

　　劉丹聽見媳婦兒這幾個字，愣了愣才反應過來。

　　也是，今天她這打扮，可不就跟靠山村裡大部分的已婚女人都一樣嘛。

　　是真的嫁了人了。

　　“不是！
這奶糖我們根本就不賣，是她過來非得買，還偷吃了一顆，怎麽說她都不聽！
”

　　小華也氣，又著急得頭疼，這要是鬧大了，她可得吃不了兜著走！

　　“那我怎知道你們不賣呢，你自己說說，來供銷社是不是就是買東西的？
這裡頭擺的東西又貴又少，要是不打算賣，那擺出來幹啥哩？
”

　　這話說到倆老太太心坎兒上去了，於是越來越覺得必須跟劉丹統一戰線。

　　“就是，擺出來就得賣，人家也是誠心想買，你就報個價能少塊肉怎的！
”

　　丹鳳眼的老太太又斜乜一下圓臉，哼了一聲，“就你這膀大腰圓的，就是真少塊肉也沒啥，正好減減肥！
”

　　紮心了。

　　上升到人身攻擊的層面上就比較難收場了。

　　還是沒嫁人沒生養的黃花大閨女呢，這誰能忍。

　　當時就叉著腰跟老太太你一句我一句地對罵起來。

　　劉丹笑盈盈地站在一邊，看熱鬧不嫌事大。